也不能怪翠竹轩的人接待不周,这姚大小姐从来不走正门,不是翻墙越壁,就是蛟龙浅狗洞,紫烟百思不得其解,有姚衍那样谦谦君子,如搓如磨的哥哥,怎么会有这么叛经离道、不修边幅的妹妹。
也不等她想明白,虐猪道士的声音如音浪一般,一伏更胜一伏,比杀猪叫得还要惨烈。
紫烟连忙按住了姚童布满肉酱的手,打蛇七寸道:“姚小姐,这是怎么了呢,快别生气了,奴婢带您去换衣服要紧,等我们换完衣服再来找他算账。”
这一招立竿见影,姚童登时如泄了气的皮球,这失颜是小,失“洁”绝不能忍!
她咬牙切齿地盯着白青,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一步一回头地被紫烟带走去沐浴更衣。
白青则是一脸莫名奇妙,想着自己在家怎么啃着猪肘子,就天降神鞭要抽自己呢,莫不是修行到了新境界,要开始渡劫了?
思及如此,不免心神荡漾,胡乱在身上擦了擦手,蹦蹦跳跳去找胡迭了。
胡迭耳力惊人,在姚童翻墙而跃的时候就感受到了有人入侵,但鉴于对白青的信任,也没做声张,静静地站在竹林一角,远观着这二人。
如他所料,来人是个跟白青一样的草包,功夫一般,脾气倒是不小,见这二人过家家般地打斗,又如迅雷般结束,末了还看到白青邪魅满足的一笑,也是无语凝噎。
果然,跟蒋溪有关的人都多少带着点儿异样,这“布衣派”上上下下也都不正常。
最近的际遇如同做梦一样,机缘巧合下山遇到了蒋溪,又在他的帮助下找回了白青,后被打伤,伤好了之后还入了打伤他的人的门派,从孤家寡人到有了门派依靠,哪怕那个门派怎么看怎么像满地捡破烂的野鸡门派,可是心里就这么渐渐地,有了实感,隐隐地有了依靠。
百年的孤零,些许温度,就有了沉溺下去的欲望。
“蒋溪在哪呢?做着什么呢?有没有想我?”一些念头不自主地从内向外冒了出来,以他不了解的形式和想不明白的姿态,争相恐后地激荡在脑海中。
白青蹦蹦跳跳到竹海边,一转头就看到了正站在角落发呆的胡迭,此人本就生得像个玉娃娃,瓷肌雪面,在翠竹的映照下,美得超凡,俊得脱俗。
“小蝴蝶,你在想什么呢?”白青起了坏心眼,倏地一拍胡迭得肩膀。
胡迭并没有被吓到,反而是淡定地翻了一个白眼,漠然道:“你还真是无趣。”
白青小计谋没得逞,但仍是很高兴,哪怕自己心爱得肘子死得粉身碎骨也抵不过他要渡劫的喜悦:“小胡蝶,我跟你说个事儿,可有趣。”随后神神秘秘地凑到胡迭耳前,压低了声音:“我跟你说,我要渡劫了。”
而后添油加醋地将自己与姚童的打斗放大了数倍,将两个都不长心的孩童的打闹成功地刻画成正邪两方的势不两立,最后归结为他功力见长要渡劫了。
胡迭嘴角抽搐,皮不笑肉也不笑,不想与这白痴做兄弟了,更不想与他做师兄弟,实在是太丢人了。他捏了捏眉心,连白眼都懒得翻了,直接甩开白青拽着他的衣袖,翩然而去。
白青再次莫名其妙,怔了几秒,全当是胡迭这个师兄在嫉妒他,如此想来,心情实在是愉快,也无意于祭奠他死去的肘子了,又一蹦一跳地朝厨房奔去找新欢去了。
一方正在厨房欢天喜地的吃着狮子头,另一方可是气炸了肺,只想爆了白青的狗头,把他剁碎,做成狮子头。
“姚小姐,可别生气了,消消气儿,气坏了姚太守可是要心疼的。”紫烟柔声安慰道,撩了点水,轻柔地帮姚童擦着身。
姚童义愤填膺地接过照香递过来的八宝乳酪,愤怒地吃了三碗,才终觉这满腔的愤怒得到了些许平息。
“这里毕竟不是自己家。”她为数不多的理智终于占领了高地,冷静下来后,开始琢磨报复之道。
她短暂辉煌的人生,第一次被猪的尸体报复,这让她这个大名鼎鼎的虐猪道士很没有面子。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需要沉下心来研究敌情,杀人于无形才符合她如今在巾帼界的声威与地位。
她竭力地整理下扭曲的五官,拧成平淡如水状,不咸不淡道:“紫烟姐,刚与我打架的那个人是谁?”
七窍玲珑心如紫烟,不想捻火,于是便糊弄起来:“是个可怜人吧,在府里住几天,过几天就回老家了。”
一旁的照香听了可是不满意了,这是什么车轱辘话,紫烟姐糊涂了罢,于是自告奋勇地陈情了起来:“可怜什么啊,被少爷带回来好吃好喝供着,且能吃呢,一顿能吃半头猪,我看就是少爷带回来的造饭居士,除了长得好看,也没什么用,浪费府里的粮食。”
“照香,怎么说话呢,让少爷听到扒你的皮!”紫烟忙喝道。
“本来就是嘛,他与那胡公子个顶个的好看,少爷最近又不读书了,老爷回来了不定要怎么打他呢,这不是蓝颜祸水是什么,两个小妖精。”照香忙顶嘴道,十分地不服。
紫烟登时大汗淋漓,不为别的,就为“小妖精”这几个字。
怪力乱神什么的她话本看得多,却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边,说一点不怕是假的,但是又手足无措,毕竟自己一个下人又能左右得了少爷什么呢,何况自家少爷看起来已经多少偏离了读书入仕之道,只能每日在佛前祈祷家府平和安乐。
若是被金陵城里知道,蒋府有妖精,不知道又会招致什么样的祸端?
“姚小姐莫要听照香瞎说,咱们大人不跟小人计较,看在我家少爷的面子上,就放了他一码罢。您的鞭子已经叫人清理干净了,一会儿奴婢带您去清风阁看看好玩的,再做点糖葫芦与您吃,这大好风光,用在置气上多不值当。”紫烟狠狠地剜了照香一眼,柔声平气地劝着姚童。
姚童乖巧地点了点头,记下了重点,那个造饭居士是个小妖精。
她平安顺遂的人生终于要遇到新的挑战了,她已经不甘于做没有挑战的虐猪道士了,她要做为天下人平定妖魔的正义使者。
这将是一场大计谋,需要细心策划。书到用时方恨少,有没有什么兵法可以拿来借鉴?
明显是没有的,她有限的生命大部分都用在了与猪斗智斗勇上,哪还有什么时间读圣贤书,孙子兵法里耳熟能详的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还有什么美人计。
走是不可能的了,这口气还没出,要么使使美人计?不行,这多掉价儿,但是哥不是总讲兵不厌诈么,只要结果是好的,可以不在乎什么手段。
妖与人有什么不同吗?妖会吃人吗?妖很坏吗?
诸多想法在她心里盘旋了一溜十三遭,最后她想出一个新奇的招数:以不打不相识为名,深入敌情,趁敌人不备,取其头颅。
在姚童人生第一次被猪反噬那天,天不怕地不怕的她首次学会了什么叫做迂回。
少年人的成长总是伴随着种种的不如意,由外部催生带来的挫败感会倏地拉长一个人的成长路径或者形态猝变,淬成一个新的刀锋,蹒跚地学会柔软。
蒋溪在这一天感受到了父辈的苍老,姚童在这一天感知到了“天理昭昭”,再也不想虐猪了。
家门
姚童在紫烟的服侍下,洗了一个舒服的澡,她这个人还是有优点的,比如在穿上不太挑剔,本来紫烟想遣人去姚府拿些姚童的衣服过来,被姚童一甩手不耐烦地打断:“不必麻烦,把你的衣服拿出来给我穿穿就好,要不就拿你家少爷的。”
紫烟一听,不由得虎躯一震,他家少爷的衣服谁敢动,矫情劲儿一上来可是要翻天的。
两厢都是惹不起的主儿,紫烟忙陪笑道:“姚小姐真是体恤人,紫烟能伺候您真是紫烟的福气,我家少爷那大衣服小姐穿了怕是要宽成麻袋了,紫烟这有几件没怎么舍得穿过的衣服,马上给您拿来,就委屈一下您。”
说罢,立即遣照香去拿,照香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姚童看着照香拿来的衣服,以粉色和淡红色为主,嘴角抽搐,心道这都是什么娘里娘唧的颜色。忽而想到自己要使用“美人计”,于是捏着鼻子挑挑拣拣,选了一件淡绿的软纱袍穿了上去。
紫烟又给她梳了一个灵蛇髻,配上她灵动的小脸蛋,转了个身,多少有点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的意思了。
“不错,不错。我自幼不喜女侍婢、也不喜欢女发髻,但是对你,我倒是有几分莫名的喜欢。”姚童在穿衣铜镜前晃了晃,没来由地夸了一番紫烟。
只是这个夸奖来得莫名其妙又奇奇怪怪。
紫烟微微一笑,只念她是小孩心性,柔声道:“感谢姚小姐喜欢,天儿不早了,紫烟着人送您回去?”
“哎,那可不行,我本来是想到清风阁玩儿的,没想到出了这么一场戏。不过我发现了更好玩儿的.......” 姚童倏地凑到紫烟眼前,近到可以看清紫烟脸上的细微绒毛,她贱兮兮地笑道:“紫烟姐姐,你带我去找那个白青玩儿好了,我发现他更好玩儿,你放心,我不会再与他打架了,我发誓。”说罢,举起两根胖手指做发誓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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