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此剑乃信物 (Dagger)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Dagger
- 入库:04.09
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认为,这下栖镇里有渴望长生的妖物作祟。如此一来,大家更加不敢报官:天下如今正大肆捉拿可疑之人,谁敢引火上身?
于是,他们先是自行去隔壁镇上请了一名道士做法。然而,怪事没解决,第三件怪事又出。道士神神叨叨做完法的第二日,一牧童就在溪水边发现一衣不蔽体神志不清的紫面怪人,喊来众人正要将那人绑起来,谁知那怪人一张口,正是那道士……
故事到此,戛然为止,因为沈昱诚已经没有耐心再听下去了。
事实上,他在那传信的人滔滔不绝唾沫横飞地讲述那道士做法的细节之时,就已经没有听进去了。他并非不关心山下百姓的困扰,只是因为他有心事,很沉重的心事。
关于拥霞山庄上上下下两百余人性命的心事。
而这个传信的愣头青很明显是个没有眼力见的人,丝毫没有察觉到他闯进会客厅内时,已经有一人先他一步来找沈昱诚,等他留意到时,他早已扯远了去,收不回话头了。
其实,这也不怪这愣头青。拥霞山庄的庄主素来平和亲切,愣头青也更不会知道此时会有外人在场。在他看来,这人也只是拥霞山庄的其中一个弟子,早已见多不怪了。
这个先来的人一身紫衣,脚踏蟒靴,脸隐于斗笠之下,黑发紧束于脑后,坐在南面的位置上,耐心地听着。
也许在这个愣头青踏入屋内时,有那么片刻,好奇这人为何要穿得这般严严实实,但他很快就陷入了自说自话当中。因此,他也没有注意到那紫衣人腰间的玉佩和金刀。
忍无可忍的沈昱诚不客气地打断了愣头青的长篇累牍,侧身对身旁的侍童道:“沈放呢?”
“少爷在和二师兄在断雁台切磋武艺呢。”
“切磋武艺?今日不是轮到他这小子去后山挑水……”沈昱诚正准备数落一遍,想到外人在场,收住了口,“你喊他现在过来,说我要派他下山一趟。”
侍童忍着笑跑了出去。
一直未出声的紫衣人突然道:“素闻令郎自幼好剑,是百年不遇的剑术天才,这样的人出自拥霞山庄,实是武林之幸。”
这突兀的一句评语让沈昱诚和那愣头青心里同时感到一丝不悦。
沈昱诚是因为听懂了他的意思,而那愣头青却是因为完全没理解他的意思,但他现在至少知道了这个紫衣人不是拥霞山庄的人。
紫衣人自然看出来沈昱诚的尴尬,不待沈昱诚开口,颔首满是歉意道:“抱歉,是在下唐突了,在下素来不善言辞,本不该多言,只是因对令郎有些好奇,才冒昧出言。”
他语气真挚,本来听上去倒是诚心诚意道歉,然而他那一句“对令郎有些好奇”在沈昱诚听来却是饱含深意。
“无碍。阁下无需解释。”沈昱诚面无表情道。紫衣人颔首表示同意。
一时间,厅内陷入沉默,无人再说话。紫衣人似乎全然忘了先前的不快,事不关己般喝着茶,实际上,他却在脑海中如走马观花般掠过自己所知的关于沈放的逸闻:
“沈放,沈昱诚独子,沈家一脉相承的剑痴。
四岁时被庄内的人逗弄,“少爷真俊,想不想讨个老婆回庄里”
“ 老婆是长剑还是短剑?“
彼时的沈放只有木枝竹条作剑戏耍,天真道:
”我要和他们一样,那种带柄的。“
”……少爷,老婆是老婆,剑是剑,老婆是个大活人,是个大姑娘。“
”那我要带剑的老婆。“
最后据说他贪心的要了两把剑……
八岁那年,沈放将自己的惊鸿剑改名乙未,被罚跪两天两夜。
十四岁那年,沈放练剑有感,大言不惭:”思美人之美,朝暮化为脓血,百年化为白骨。唯剑道也,一眼万年。”
——这些是紫衣人这些年踏遍大江南北所获秘闻轶事的沧海一粟。
就在这时,沈昱诚突然对愣头青道:“我儿来了。”
斗笠下,紫衣人的表情陡然生变——他什么也没有听到。他凝神片刻,才听到一串足音起落。紫衣人心道,倒要看看这个江湖第一剑客的呆儿子是个什么货色。
人未至,神已到。
那是一抹先声夺人的剑光,倏忽间厅内明亮了短短一瞬,一时间,所有人都没有看清来者的面容。待看清时,人早已落座,一声清朗打破了沉寂,来人有着一副沉稳亦不失张力的嗓音。
“此间原有远客,在下沈放,敢问阁下是?”
沈放在踏入厅内时已感到了一股陌生的冷峻气息——是高人。他不掩喜色,目光投在了角落的紫衣人身上,看见紫衣人微微侧首,也正端详着自己。
两人的目光在微凉的空气中不经意相撞。紫衣人神态如常,心中却是一怔,因为沈放显然与他所想象的显然不太一样。
就样貌来说,沈放的眉眼哪怕在见多识广的他的眼里,也称得上英俊。一对浓黑的剑眉斜飞入鬓,琥珀色的瞳孔如晨光般明黄生辉。当他看你时,这双眸子极为有神,但他顾及它物时,眼尾却如鹰翼斜上,洒露出几分节制的傲气。而在这引人回味的眸色下,是高挺的鼻梁和一双寡淡的薄唇。
无处不是矛盾,无处不是深意——紫衣人看着沈放的模样,已然能想象到他母亲的惊人美貌。
“在下神武阁嘲风。沈公子,幸会。”
“神武阁”三字时,显然对沈放来说有些陌生,脸上闪过一丝好奇。
嘲风此时看清了沈放并未佩剑,明白方才的剑光由他心中剑意而生。了不得啊了不得,以嘲风阅人无数的经验,心知这沈放看似有几分青涩,实则锋利是刻在骨子里的。
嘲风回神敛息,见沈放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正对自己道:“阁下这腰上的刀可是好刀,不知可否与在下比试……”
然而他话未说完,就被沈昱诚打断了。
“这位客人并不用刀——”
此话一出,沈放和嘲风各自一惊。嘲风惊讶的是:沈昱诚居然只凭几眼,就能看出自己并非刀客。
沈昱诚面色如常,似只是提醒了一件稀松平常之事,紧接着,又对那愣头青道:“你先行下山,沈放稍后便会去下栖解决此事。”在沈昱诚看来,下栖镇失窃的事也不过是偷鸡摸狗之人装神弄鬼罢了。
那传话的愣头青连连谢过沈昱诚和沈放,甚至一并给嘲风也躬身行了礼,急匆匆下山而去。
沈昱诚道:“岐黄坊丢了些灵芝仙参,夜半还时不时有些怪声扰人清梦,你下山把这事解决了。”
三句话说罢,便催促沈放离开。
“是。”
沈放未作逗留,从会客厅的前院出来,然而却没有直接离去——他听出了沈昱诚的弦外之音,知其不愿自己打听这嘲风的背景和来此地的意图。在外人面前,沈放自然是要给沈昱诚这个一家之主一些面子。
沈放向左拐入院墙的外侧,轻轻一跃,翻上了墙头。待确认四周无人经过后,又蹑手蹑脚行了数步,来到会客厅的侧面,脚尖一点,双臂挂上屋檐,眨眼间已攀至房顶,
他轻车熟路地掀起一片青瓦,屏息凝神地听着厅内二人的交谈。
“……特意派我来请您入宫叙叙旧。”
入宫?
什么宫?这当今武林中,有人的地盘是什么宫吗。那紫衣刀客不是自称是什么神武阁之人吗?
“非得如此吗。”沈昱诚沉声问。
“来年春分乃大限之日。”
沈放忽然感到脚底一震,屋顶上本是落了一层薄薄的灰,霎时间齐齐扬起——他知这是沈昱诚散出的剑气。为何自己素来老好人的爹此般动怒
片刻死寂之后,又听那人淡淡道:“在下只是来传个话,庄主何须为难晚辈。”
先前的剑气并无伤及此人气息吐纳,果如沈放所料,是个高手。
“你不用刀,却带着这柄斩ma刀,我自然明白你背后的人的意思。”
“斩ma刀?”沈放皱了皱眉,却突然感到身后一个软绵绵热乎乎的东西靠上了自己,吓得一回头
——一个无比熟悉的黄色毛球不知何时凑到了他屁股后面,正自顾自的撒着娇——正是山庄里的野猫春卷。
它眯着眼睛,缓缓咧开嘴。
喵~
完了!
沈放一念闪过,就听厅内沈昱诚喝道:“什么人?”
沈放正要开溜,耳畔风声呼啸而过,身前竟然已多了一团紫色身影。
来人正是方才在厅中那位自称嘲风的人。
那人一张苍白得似乎多年未见阳光的脸漠然地看着沈放,和沈放身后被吓得炸毛的猫。
“……”
沈放骇然至极,因为他根本没看清来者的动作。他确信再快的身法都有迹可循,然而这人分明是无中生有。
“沈庄主,一只猫罢了。”
嘲风淡然道,同时转过身,两脚一前一后迈出,又径直跳了下去,留下了松了一口气但神色依旧凝重的沈放。
厅内又响起了两人的说话声。
“在下会在澜州的栖云楼小住至春分之日,前辈若是反悔,可派人到该处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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