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为自己这比喻感到好笑,名字去私奔领了结婚证,就是那本日记,结婚照就是扉页上两个人的名字。
“你写好,我就记得你了。白纸黑字的说话算数。”她脑子里蓦地蹦出这么一句话,像是自己的音色,又不像是自己的,朦朦胧胧远远飘来,老徐轻咳一声打断了她发呆。
“你身体还好,比先前好些了。”他回忆起刚出事那段时间,许琛暮没了记忆,醒来之后每天都很安静地谁也不说话,只和陆琼说些话,偶尔有个小孩子来和她说话,消瘦了许多,眼睛变得很哀愁,现在的许琛暮虽然还是没能吃起来,但是眼睛亮亮的。只要是有活力有希望,一切都不是那么让人觉得可怖的。
他记起那个小孩子偶尔放学偷偷来瞧许琛暮,给她带了画的为她祈福的画像,上面是太阳,下面是房子,房子旁边站着两个女人和小孩子自己。
又一次他好奇得很,就去问那孩子,这是什么意思,孩子抬眼指着太阳说:“太阳就是太阳。房子是家,这是我——”他指着那个小孩子,“这个是陆姨姨。”说着又指了指旁边的不成形状的女人。
剩下那个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他看着太阳久久不能回神来,直到许琛暮探过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这个粥很好吃,替我谢谢你爱人啊,顺带帮我问一下这个怎么做的……我想学来着。”许琛暮乐呵呵地笑起来,“你刚刚想什么呢?”
“你先前身体不好。”
“我现在也没有精壮如牛啊……”许琛暮一摊手,催着他给媳妇打电话问做法,自己在日记本上记了步骤。
“做给陆琼吗?”他乐呵呵地笑。
“可能吧。哎,你讲一下我以前的事情吧,我好想起一些事情来。”
“真的有用么?”老徐一撇嘴,可是看见许琛暮一脸期待的模样又觉得于心不忍,“你老是试一些不可能的事儿。”
“比如?”
“就比如这次出事,我都说了这个作坊人家上头有人,让你别管了,你不听我的非要去,你看看你什么下场,叫人揍了还丢了工作,我估计你这人八字儿够硬,不然早就没命了。”说着老徐叹了一口气,“你说你都图什么,别的新闻不能去还是怎么的非要去这个大新闻。”
许琛暮一下子不爱听了:“那我不报道出来,还要祸害多少人,那我怕报复啊什么的,别人命都没了,这就不值得了,我一个人怎么顶得住那么多人?”于是她明白了老徐在自己心目中评分不高的原因,这厮太本分太胆小了,“况且最后不也是曝光了么?那个幕后黑手不也是落马了么!”
“你呀老把事儿想得太简单了,哪有明面上那么简单……”老徐长吁短叹地不停拍着大腿,拿自己大腿当鼓面儿使,敲得砰砰作响,“陆琼跟你说你这事儿了?她跟你说了你也是脑子笨,没明白她意思,大概就是埋怨你看看你老顾着别人,自家的事儿谁来管你?你看现在打官司这事儿别人都来泼她陆琼冷水。你倒英雄了,你知道陆琼要躲报复一年跑几次么?咱不是什么大媒体,也没人管你,就你一个人瞎驴似的往前撞,势单力薄,我也真是稀奇了你怎么就能和陆琼有什么化学反应呢?她那种性格的人怎么就能死心塌地跟你过呢?”
许琛暮不说话了,陆琼这尊大佛搬出来她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明明辩驳的句子就在嘴边儿回旋着可就是吐不出去,什么舍小家顾大家什么的大道理竟然都变成了灰白色的,最真实的彩色部分就是陆琼垂着头微笑起来的模样,好像春风拂过发间,水流淌过指缝。
“你明天回来么?”这句话蓦地又冒了出来,她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说又,恍惚之间耳畔有滴水声一样,滴答滴答,无限倍放大了,她站在空白的走廊里看着空白的自己,世界开始有了轮廓,地板变得熟悉且真实了起来,面前出现了一扇门。
陆琼说:“你明天回来么?”于是她回过头来:“回啊,当然回,我好不容易才能回来休假的。”
然后第二天,她就被人拖出车去揍了一顿,再也没回家。径直去了医院躺着。
她蓦地想起了这个片段,觉得胸口呼吸急促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老徐叹了一口气:“可是我真是太羡慕你了,有人愿意给你承担这责任,你就只管实现你的新闻理想,还年轻,什么都干得好,我连胆量都没有,老婆孩子热炕头,一辈子过得也舒坦。我也不知道怎么是个对怎么是个错,刚才我说得重了,我给你道歉,你千万别往心里去,突然一想发觉你俩挺像的,到底大家都服气,我钦佩的是陆琼,拿你当朋友,我就是想说,你们俩女人在一起本来就不容易了,还闹出这档子事儿来,算了我语无伦次了,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
谢谢大家!【深鞠躬】
第24章 星期一:衣服也私奔了
许琛暮报之以微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脑袋肿胀地疼,默然拿起了那束鲜花,找了个瓶子装进去摆在显眼的地方,拆分开摆了好多处,散乱地丢着,像陆琼那样的一丝不苟的太过整洁的人看到估计会不舒服,只是这样才多了一种生活的感觉,于是没有拘谨地去收拾,老徐跟在她后面絮絮叨叨絮絮叨叨,不停地说陆琼如何如何好,她以前如何如何一身反骨,她笑眯眯地听着,兜里的钥匙啪嗒一声掉了出来,她急忙跪下去,可是钥匙不见了,连带着那个刻有陆琼名字的小钥匙链也不见了,她懊恼得拍自己的脑袋。
“哎呀都怪我话多——”
“哎呀不怪,怎么你还会魔法呢把它弄出去?我自己没装好啦,还得谢谢你带过来,没事,下次收拾的时候说不定在柜子底下。”许琛暮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是有什么在牵引着发展,不管是钥匙还是莫名其妙的快递,现在不该是她看的,就暂时看不到的。
这种奇怪的逻辑一旦套用上来就觉得无比合适,心情愉快了不少,老徐好像还是很愧疚的样子,一个大男人低着头,把自己的发际线暴露出来于是许琛暮很想笑,看着老徐跟在后头不停地自责着,自己居然很不厚道地心情好了起来,扬起唇角来,心里暗自规划了许多决定,她今天捋清楚了很多事情,老徐是她的主编,她是老徐的朋友,陆琼是她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在所有人的叙述里面,自己的父母都像是被屏蔽了一样,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知道一定情有可原,于是安下心来在自己的关系图里把陆琼摆在第一的位置,接着在陆琼旁边划拉个熊明月,打个叉叉,备注抄袭者,应该是抄袭《至此从往》的,看看陆琼真是为人厚道,起了这种谁也看不懂的标题怎么能有那种很煽情很吸睛的标题引人注目呢?多吃亏啊!想了想,在旁边划拉了一条虚线,写上唐益两个字。
她到现在也没弄懂唐益是谁,但是潜意识里就让她这么画了,并且她觉得她不喜欢唐益,非常不喜欢,于是唐益写得很潦草,丢在旁边打了个问号。
在自己这里拉了一条线,写了老徐,备注主编,又备注朋友,这是她目前为止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想了想,又拉了个老爷爷,今天在电梯里见到的那位,可是自己又不认识他,想了想还是虚线框圈了起来,抿起唇来看看自己的日记,把老徐送走之后她把自己的日记写得像是百科全书,比如粥的做法,比如老徐在那之后跟她谈起来的新闻传播的基础的东西,新闻学,舆论引导,采访提纲,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灌进来,她茫然地记着,一点点想起来什么,觉得终有一日自己会把一切都想起来,然后生活走入正轨,一切都变得很好。
在自己的名字旁边加了个脚注,写上丢失了老徐给的钥匙和钥匙链。
翻开日记后面,才发现有一张肖像画,画了个女人的侧脸,眼目深邃头发乱得很有型,一时半会儿认不出来这是谁,也不知道是谁画的,下意识觉得熟悉,想了很久,看看这一身大衣,这不是陆琼么!她一下子笑了起来,觉得发现了新世界一般,抱紧了日记本,靠在沙发上,又想起了什么,去冰箱里看看,没有南瓜,于是到时候还要去买。
啊陆琼忘记给她留钱了QAQ、
好挫败。于是她默然拿着陆琼解放她自由的钥匙看了很久,外面风声大作,她一下子想起来外面还有衣服在晾着凄凄惨惨地被她忘记了,惊起,跑到阳台去,也是巧合,正巧她冲上去的那一刻,被夹子夹得紧紧的衣服终于挣脱了晾衣绳,啪一声,几件衣服约好了似的相约而去,被风卷走了。
这些衣服先不管是谁的总不能跑了吧!许琛暮反身抓起钥匙来换了鞋冲出去锁了门,一头钻进风雨里去找自己脱了绳儿的衣服,它们走得真是潇洒啊,来无影去无踪的,真是薄情的衣服。
好像脸上被水做成的塑料袋拍了上来,一时间出不上气,水罩在脑袋上把头发浸透了拍在脸上,黏糊糊地贴在鬓角,许琛暮感觉自己鼻孔里沁满了雨水,呛了几声,没想到在窗子里看雨,也就那么云淡风轻地瓢泼着,出来却是倒头的倾盆着,切身地感受到了,她却愉快地蹦了起来,忘记了自己是出来找薄情的离家出走的衣服的,踩水到雨里去,穿着帆布鞋湿透了脚底凉意冒出来,噗呲噗呲的水声,不停地抹掉钻进眼睛里的水,站在楼下雨水中心拍着脑袋笑得很是肆意,眼前呼啦一阵风卷过,她瞥见那似乎是衣服,一下子明白过来自己是出来找衣服的,忙循着那飘过来和她相遇的衣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