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谋脸色很难看,将他抱起来轻轻放进浴桶里,叶寻良身上的擦伤碰到热水便火辣辣地疼起来,忍不住扒着浴桶往外爬,被顾谋一把按了回去。
“啊……疼!”
叶寻良捂着刺痛的膝盖伤口,忍不住痛叫,眼泪花花地看着他。
“你还知道疼?”
顾谋冷着脸将一块洗脸布浸湿,劈头盖脸地往他脸上一盖,擦拭的动作却很轻柔,语气冷硬道:“疼死你算了,你个没用的废物,本座走前什么没给你准备好,你非要跑到乞丐帮里讨生活?”
“唔……我……唔……”叶寻良被他用洗脸巾兜着脸,说话断断续续:“我……我出来找你!”
“出来找我?你要去哪里找我,蠢废物。”
顾谋睨他一眼,拿木瓢舀起水,浇湿叶寻良脏兮兮的头发上,又取了精油皂荚给他洗头。
叶寻良顶着一头白色泡泡,被他揉搓着脑袋,手碰到右耳的时候往后缩了一下,道:“去天府之阁。”
“你……来天府之阁找我?”
顾谋以为碰到了他头皮的伤口,手上的动作一滞,听到他的回答,觉得有些不敢置信。
他从来没和叶氤说过天府之阁在哪里,那么远的地方,叶氤是怎么下定决心出发的,还走出这么远?
“嗯嗯,我问了路,准备了盘缠,快到鄞州城的时候被人偷了……”
叶寻良讲述起他这一路遇到的事情,他本来细细算出了三个月脚程的盘缠,却没想过要包一辆车,他并不知道有包马车牛车这种东西,天还没亮便躲着宅子里的小厮丫鬟们,只背着一个布包上了路,准备徒步穿过两个国家、八座城池,到天府之阁,也不知道天府之阁有几千级台阶,当他日夜兼程十几天,磨破了两双鞋后才出了祁始国境,结果在去往鄞州城的路上,身上的包袱被扒手调换了,银子、地图全丢了,连件儿衣服都没给他留下。
身无分文的他迷茫地站在鄞州城的街头,报官后也被敷衍地寻了一通,这种事情只能自认倒霉,丢了的东西谁能帮他找到?
叶寻良已经走出了祁始国的国土,无依无靠,这下又不知道该怎么返回,身上连买个馍馍的钱都没有,又在路上遇到一个大腹便便的商贾说要接他回家吃饭,他脑子里记着顾谋对他说过不要和陌生人走的嘱咐,拒绝了那男人,饿了两天三夜后实在撑不住,在长街的角落坐着歇息。
这时,一只脏兮兮的手拿着一个馒头递到他面前,叶寻良饿得头昏眼花,迟疑地不敢伸手,那人笑着让他放心吃,他便接了过来一口咬下,也不顾那馒头口感干涩,上面沾了黑色的指印,他打生下来就没吃过这种粗糙的东西,却因为饥饿不得不梗着脖子咽下。
那是一个中年乞丐,问他怎么会流落至此,他道出自己是来寻人的,如今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乞丐说可以让他暂时找个吃饭的地方,他见那人笑容和蔼,不像坏人,又怕真的饿死街头,便点头跟着他走了,却没有瞧见他身后的乞丐露出的阴冷笑容。
第13章 堕入烟花地
接下来的半个月,他便开始了地狱般的生活,两天挨了五顿毒打,将他想要逃跑的心生生打进了肚子里,亲眼看着身边其他被拐来的小孩或者少年,被生生拧断手脚,特别不听话的当着所有人的活活打死,耳边充斥着各种绝望的尖叫声,叶寻良每每被吓哭一次,就被人揪起来打一巴掌。
到了鄞州城,他已经彻底消磨了逃跑的心,一看到那些男人抬起的手,便反射性地捂着脸躲避,唯唯诺诺不敢说话,和其他同行的人变成了一个样子。
起初他和其他人一样,拿着碗跪在街边乞讨,他是什么人,从小被人伺候大的叶家公子,如今却如同一条狗跪在街边,心中羞耻至极,硬撑着不肯朝路人磕头,被旁边监管的乞丐狠狠踹了几脚。
“呸!到了这儿还一身少爷毛病,你当你是谁!”
凶神恶煞的头子将他往地上一掼,强迫叶寻良整个人跪趴在地上,逼他像狗一样食地上的泥土。
“放……放开我……呜呜……”叶寻良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呸呸”地吐着泥巴,却被人狠狠一巴掌扇在脸上。
“老子这是在帮你,你若不好好磕头卖笑,板着一副脸,谁愿意给你赏钱?”
那头子揪起他的头发,看着叶寻良痛得皱起眉头泪涟涟的白净脸蛋,有些猥琐地笑了笑,意味不明道:“啧啧,长得真是不错,不想磕头也成,不如回去好好伺候一下老子,保证今晚还有你的饭吃。”
“!!”
顾谋听到这里,有些惊愕地怔住,洗头的动作也停了,微微颤抖道:“那你……”
“没、没!我讨到钱了!”叶寻良看着他发寒的眼神,连忙摇着头解释。
叶寻良回去后一直躲着那人,那乞丐干瞅着吃不到嘴,又迫于他老大的淫威,不敢强了他,虽然叶寻良并不知道男人要怎样“强”一个男人,只是看到他那□□裸的眼神,便感到一阵恶寒与害怕,只想逃离。
几天后,叶寻良便不再被安排出去乞讨,因为他太倔,无论怎么毒打都始终拉不下脸面,在街上给人磕头,讨到的钱少之又少,过了两天无事的日子,他突然不小心听到了神祠后面的几个头子在对话:
“草!那小子真能哭,一天哭八回,再好看的眼睛也哭瞎了!你们别老动不动吓他!”
“少废话,问清楚了没,那边能出多少?”是他们头子的声音。
“问了,那人说最少一百两起卖,不过她带我上二楼看了那几只兔儿爷,个个儿庸脂俗粉,和咱们家这位可他妈没得比!到时候定能卖个极好的价钱!”
“啧啧,真是捡了个大便宜,这几天都别给老子动那些个歪心思,别以为老子看不出来!还有,别他妈乱揍了,那小子脸上可不能留半点儿伤!”
兔儿爷……是什么?
叶寻良不安地想,隐约间听出了他们在谈论自己,却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直到第二天,他被带到一个名叫“春满楼”的地方,才隐隐约约明白,为什么整个队伍里只有自己没被折断手脚……
叶寻良害怕地反抗,却被两人一左一右挟着脱上了二楼暖阁,房间里烧着银炭,床帐粉艳,香气扑鼻,和臭烘烘的破庙完全两个样子,可他望着四周,却感到脚底寒意丛生。
两个头子按着他不让他乱动,过了一会儿,一个打扮得八分俗艳的半老妇人推开门走进来,那妇人盘着夸张的发髻,发间插满了珠钗翠石,细腰肥臀,倒有几分风韵犹存的味道,他听见头子们喊她“嬷嬷”。
嬷嬷款款走到他面前,拨开他凌乱的长发,眼睛便亮了起来,对着那两人道:“这人我要了,以前做过吗?”
“绝对没有,白纸一张,干净得不得了!”
一个人撸起他的袖子,肯定地说道:“嬷嬷肯定也看得出来吧,您瞧瞧这手臂白得,再看这身段,今年呀刚满十五,就是脾气有些倔,咱帮里头一回来这么好看的人!”
嬷嬷不顾他的反抗挣扎,将他从椅子上提起来,左看右看,点点头满意道:“的确不错,你们出价多少?”
“咱们都是老熟人了,就开个……四百两如何?”
嬷嬷白他一眼,鲜红的嘴唇一张一合:“你少唬我,他们本就不如女人吃香,只是为那些特殊癖好的客人准备的,三百两!”
“嗨!成嘞,那人就搁这儿了啊!”那男子收了银票,一只手挑了挑叶寻良的下巴,道:“小妖精!”
叶寻良偏头嫌恶地躲开,正想问出心中疑惑,只见那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门,他不安地站起来想追出去,旁边的嬷嬷却拦在他面前关了门,落了锁。
“你们……要做什么?”
叶寻良惶恐不安地看着她,觉得自己似乎从一个狼窝掉进了另一个更可怕的狼窝。
“嬷娘我啊,看人一看一个准,你定是哪户人家没落的小公子吧?这一身细皮嫩肉,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可不是普通人能养出来的。”嬷嬷拿手帕包着手,捏着叶寻良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叶寻良皱着眉头,眸光含水地看着她,白皙的脸颊只浮着轻微的巴掌印,美玉微瑕,一双凤目有些状似桃花眼,微微上挑的眼尾又比桃花眼多了一丝矜贵,鼻子精致小巧,嘴唇虽然破了一点皮,形状却像两片精致的花瓣。
“我们这儿呀,可不比外面那些小院,那儿的男人女人可得一天到晚不停接客,像你这样姿色的,嬷娘舍不得拿你挣快钱,你好好学习琴棋书画,当个清倌儿,日后保准你一吊一个准儿!”
嬷娘摸了摸他发白的脸,勾唇道:“三百两银子买了你倒是便宜我了,你不知道,现在楼里的兔子爷可不比那些姑娘们赚的少。”
“我……我家很有钱的,我是从祁始国来的,我有一个大宅子,还有……还有三十多万两银子,我全都给你,你放我走吧……”叶寻良抓住她的手哀求道。
“嗬!你若学得好,想进三十万两的账,从一个人恩客身上便能挖到。”嬷娘听了他的话,忍不住笑了:“小公子莫慌,我保准你在这儿过得,可不比你在家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