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那向丛默不会领情,但谢尘烟的拳拳赤子之心,理应被旁人看到。
沈梦寒道:“他们就住在城中悦来客栈,明日我同小烟一道登门。”
谢尘烟头摇得拨浪鼓一般道:“明日我自己去便好了,悦来客栈我住过很长一段日子呢,熟得很。”
向宗主一定会骂他,他怎么舍得沈梦寒去陪他挨骂。
沈梦寒示意他靠近一些,用发带将他头发缠了,谢尘烟睡觉不老实,头发若是散了一夜,明早起来又是乱糟糟的一团了。
轻声道:“好,明日我叫息旋陪你去。”
谢尘烟撅了嘴道:“我不能自己去么?”
又强调道:“我不会任别人打的,我轻功很好,下次会跑得很快。”
沈梦寒沉吟了半晌,知道以谢尘烟的武功的确是没什么好怕的,向丛默又是正人君子,便颔首道:“早去早回。”
他性格就像小孩子,除了沈梦寒,是不情愿被旁人管束的。
谢尘烟欢呼一声,抱着沈梦寒翻了个身。
沈梦寒猝不及防,被带着压到了谢尘烟身上。谢尘烟随心所欲,脸埋在他脖颈上,环着他的腰不放手。
夏日里抱着沈梦寒,触之微凉,舒服极了。
沈梦寒哑声道:“放手。”
他呼吸急促,许是因为气极,体温也迅速地攀升,谢尘烟一怔,不由自主地松了手。
沈梦寒有些恼怒地翻身躺在一边,心里想着不要同谢尘烟怄气,却连话都不愿讲了。
谢尘烟窸窸窣窣地翻了个身,还小心翼翼地唤道:“梦寒哥哥?”
沈梦寒将他囫囵塞进被子里,低声道:“无事,睡觉。”
谢尘烟道:“我去叫心字姐姐。”
沈梦寒道:“不用。”
谢尘烟缩在被子里,听他声音的确不像是有不妥,瓮声瓮气道:“梦寒哥哥,你说,老爷爷都喜欢些什么礼物呢?”
沈梦寒被他磨得没了脾气,想了想道:“茶?酒?药材?名刀名剑?”
栖凤宗什么都不缺,若说缺,大概是缺谢尘烟一条命。
沈梦寒又开解道:“估计他不会愿意见你,也不愿收你的礼物。”
谢尘烟道:“无妨,我放下便走,他还能知道是谁送的不成?”
沈梦寒隔着被子拍拍他道:“好。”
谢尘烟畏热,睡在榻上翻来覆去地不安分。
沈梦寒含笑道:“怎么,又要去茅厕?”
谢尘烟意外道:“梦寒哥哥为何这么问?”
沈梦寒默然片刻道:“你记不记得上次我们住在这里的事?”
“当然记得啊。”谢尘烟不假思索道。
沈梦寒又试探着问:“那小萍姐姐呢?”
谢尘烟奇道:“小萍姐姐怎么了?”
他语气自然,就如平时提起心字她们一般,全然没有他第二日见到小萍后那般扭扭捏捏、不自在的样子。
沈梦寒压下心中阵阵寒意,温声道:“没什么,睡罢。”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沈梦寒将自己的钱袋解下来替给谢尘烟道:“早去早回,不必与栖凤宗的人起争执,若是动起手来,便回来寻我。”
谢尘烟满口答应。
沈梦寒又嘱咐道:“还是叫阿甲他们跟着你,不要出城。”
谢尘烟拉长了声音道:“知道啦!”
沈梦寒还欲开口,谢尘烟打断他道:“知道啦知道啦,我只是去送个礼物,又不是去送命。”
沈梦寒笑着拍了他一巴掌道:“胡说八道些什么。”
谢尘烟吐吐舌头,一溜烟跑得没了踪影。
第三十五章 馈以我意
谢尘烟问阿戊:“你平时送长辈都送些什么?”
阿戊道:“人参!鹿茸!”
谢尘烟一愣:“真的?”
阿戊继续道:“想送……送不起!”
谢尘烟:“……能不能一次将话讲全?”
不过的确是个好主意。
谢尘烟去了城中药铺,挑选了药铺中上好的人参与鹿茸,方才带着阿戊去了悦来客栈。
这些东西隐阁之中不是没有,可是谢尘烟觉得自己亲自买的才称得上是心意。
全然忘了花的还是沈梦寒的银子。
客栈的掌柜还记得谢尘烟,他长得讨喜,却带了个半死之人住在客店,一脸的煞气,的确令人难忘。
更何况之后隐阁高价赎回了他留下的两颗宝石,掌柜迎来送往,已然知晓了这是个不能得罪的人。
遂急急上前,笑脸相迎道:“谢小公子,您今日来是住店还是用饭?”
谢尘烟摇摇头道:“不住店也不用饭。”
他比划道:“一个武功很好的白发老爷爷,带着一群武功一般的徒子徒孙,住在你们店哪里?”
掌柜:“……”
这话太得罪人了,他不敢接。
还是阿戊比较懂得江湖礼节,一礼道:“掌柜的,我们少主要拜见栖凤宗宗主。”
掌柜满脸堆笑道:“向宗主就住在小谢公子曾住过的上房中,那是我们客栈中最好最大的一间院子。”
谢尘烟与阿戊谢绝了掌柜去通报,阿戊忧心忡忡道:“少主见了向宗主莫要乱讲话,阿戊来讲便是了。”
少主开口讲话,他们两个怕是又要被打。
谢尘烟不放心道:“你知道我要讲什么?”
阿戊道:“无非是请向宗主节哀保重身体一类。”
“十七年过去了,还节什么哀。”谢尘烟摇摇头道:“我人去了,容他痛痛快快地骂一顿便好。”
阿戊:?!
谢尘烟道:“他武功其实比我高很多,我昨日回去想了想,他其实没有真的想杀我。”
阿戊急得跳脚:“少主你别想不开啊!”
谢尘烟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没有想不开,他被我爹爹害得那么惨,我只是去给他骂一顿就能让他心中的郁结能少上一些,不是很好么?”
谢尘烟和阿戊的脚步渐渐止了。
盛夏蝉鸣不止,烈日展展似火,明晃晃的阳光下,一股寒气却陡然袭上了谢尘烟和阿戊的心头。
谢尘烟与阿戊对视一眼,双双跃上了院墙。
那院子里有一颗巨大的桂树,是谢尘烟曾背着沈梦寒绕过的,谢尘烟与阿戊一踏上去,阿戊脚下颤栗,落下一地的落叶。
蝉鸣停了一瞬,继而大声鼓噪。
那落叶也掩盖不了遍地的血色。
“我不能凭你的一面之词给谢尘烟定罪。”沈梦寒捏紧了手中的杯子,细白的手指上指节微微泛青。
谢尘烟和阿戊那日离开悦来客栈便失了行踪,城门卫处没有他们出城的记录,城中的黑衣羽林也未发现他们的踪迹。
连阿甲他们,都没有联络过。
沈梦寒唯一确认的一件事,便是谢尘烟还活着。
罗永立在一旁,也捏紧了指骨:“客栈掌柜及伙计都可作证,我们也是亲眼见到谢尘烟从我师父的房中出来,如何便不能定罪?”
沈梦寒眼帘微阖:“此事我自会调查清楚,还栖凤宗一个公道。”
罗永冷笑道:“仵作亦来验过,我师父死于天山寒铁长剑之下,与照月剑正好相符。”
沈梦寒道:“天山寒铁虽珍贵,却是制作长剑的极品材料,江湖中并不少见。”
罗永冷哼一声道:“谁人不知,那谢尘烟自被公子带回江南,便一直随侍身侧,形影不离。若是公子与他有什么勾当,存心包庇,那我们栖凤宗又能到哪里鸣冤!”
沈梦寒“砰”的一声将那茶杯掼到几上,寒声道:“罗少侠,我知你师父骤然离世,你一时无法接受,但也莫要含血喷人,污人清白。”
罗永冷笑一声道:“公子出身青楼,若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所好,我们这些江湖草莽又如何能知晓?”
罗永讲得兴起,还待再开口辱骂,膝盖一痛,竟不由自主,直直跪到地上。
而他扫视一遭,竟然不知是何人出的手,不由胆寒。
沈梦寒垂眼望着他,眸中似笑非笑:“罗少侠还真拿我当正人君子。”
他不笑的时候,是个清冷端雅的美人,气质冷肃,令人望而生畏;笑起来的时候,削薄的唇角勾起一个撩人的弧度,似淬了毒的奇卉。
罗永被他的目光一扫,竟生生将口中的污言秽语咽了回去。
他见沈梦寒是个不习武艺的普通人,一见之下便先生了三分轻视。
又身为外门弟子,与武林盟接触不多,见他眉目憔悴,却不掩倾城之色,又身在青楼之中,不由得想到公子隐过往的一些传闻,竟然大胆地口出妄言。如今被息旋结结实实地一击,冷汗方才涔涔而下:公子隐能坐稳武林盟主之位至今,靠的自然不会是容色倾城和温言软语。
罗永俯在地上,一时竟讲不出话来。
沈梦寒起身,缓缓走到他身前道:“罗少侠是在金隆赌坊欠了多少银子,才月月到坊中打如意局?”
罗永哑口无言:“我……”
沈梦寒停在他身前道:“你常年在金陵城中,你们宗主此行,也是你安排接待的罢?”
罗永头都不敢抬,抖道:“是。”
沈梦寒道:“你说出事的时候,你们见到谢尘烟与属下从院中出来,你们宗主死在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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