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柳笑了笑:“大夫还能做什么,当然是看病啊。我们家二哥,医术比毒术更高明呢。”
谢致虚悻悻然,知道她没那么好糊弄。
到了码头,运送补给的船只已经载着农户们离开了。站在岸边,岛上连绵的山峰尽收眼底,远处仍有墨黑小点在水汽中若隐若现,奉知常推着轮椅缓缓行去。
谢致虚很想跟过去,但柳柳邀请他一起在码头等船夫。“二哥这几天心情不好,让他一个人待会儿吧。”
谢致虚颇好奇:“那什么同根生,真的能让你听见他心中的声音吗?”这让他想起一句酸诗——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所谓毒草同根生,倒不如叫同心结好了,有些旖旎意味。
柳柳答道:“完全效果如何,其实我不知道,二哥炼制同根生的时候,去掉了部分药性。想要表达什么时,我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情绪,喜怒哀乐怨憎会,结合情景能说出个大概,不过有时候也会猜错。”她腼腆一笑。
面对这位仅有几面之缘的小妹,谢致虚很是感慨,柳柳是个很聪慧的姑娘,看得出来也蛮外向,大好的青葱年华竟然会陪奉知常居住在与世隔绝的雪山之巅。
“???”谢致虚突然反应过来,“所以说三师兄是眯缝眼、叫我小白脸的人到底是二师兄还是你?”
柳柳神秘一笑。
船夫是上岛前约好此时来接的,湖面上舟舫交织,一些驶向岛屿别处的码头。
谢致虚略一犹豫,试探问道:“你与二师兄离开邛山已有两年,都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呢?”
柳柳面色了然,知道他想问什么,思索片刻,回答:“二哥想做的事还没开始,已经发生的事我们也想知道是谁做的。”
谢致虚凛然一震。
视线尽头飘来一只狭长的乌篷船,船夫撑篙立在船板。
码头木板轻微下陷,奉知常的轮椅压上来。
船夫将船套好,见奉知常坐着轮椅,热心道:“需要搭把手吗?”
柳柳:“多谢船家,请帮我们把轮椅搬上去。”说着自己俯身托住奉知常两腋,一吃劲要将他半扶半抱起来。
谢致虚一看便知,定是奉知常这个讲究人,不愿旁人碰他,偏为难柳柳这么个头小巧的丫头。
见柳柳似乎很吃力,谢致虚忙道:“我来吧?”
正要上前接手,只见柳柳将奉知常扶起轮椅后就松开手,奉知常稳稳当当立着,一弯腰自己走进船篷里施施然坐下。
谢致虚与船夫俱是一脸:“………………”
柳柳提醒:“请帮我们把轮椅搬上来。”
船夫回过神:“哦哦。”
谢致虚也要上船,这一处码头已没有别的船只,错过这次不知还要等多久。然而柳柳神色忽有些为难,看了奉知常一眼。奉知常朝谢致虚并不十分友好地牵牵唇角,伸手摘下柳柳挂在腰间的竹筒,一抖变成五尺长杆,一杆敲在谢致虚脚背上,打得他跳脚缩回码头。
“哎呀!”
谢致虚在小腿上蹭蹭脚背。
柳柳抱歉道:“这船我们已经租下了,还要往别出去,并不回岸上,五哥还是等别的船吧。”
奉知常余光轻飘飘瞥过柳柳,似乎是嫌她多嘴。
船夫将篙一撑:“走喽!”
“师兄!”谢致虚大喊,然而小船已一头钻进水雾里,向着远处墨色氤氲的岛林间驶去。
第23章
湖中岛虽是岛屿,岛上也有山峰连绵丘壑相间,庄园生活多靠山吃山,时常能见到结伴进山打猎砍樵的。
猎户们代代生活在湖中岛,做岛主的佃户,只要给些小钱,能打听到许多庄园里流传的奇闻异事。
谢致虚离开湖中岛后又去了趟州决狱,等到黄昏时分饥肠辘辘回到街巷飘香呼叫百端的酒楼街,才惊觉自己忘了吃午饭。
他在一家小食肆里遇见一道享用晚餐的武理与越关山。倒不是嫌弃食肆庙小,只是以谢致虚对武理的了解,还以为他会去春樽献之类的高档酒店提高生活品质。
“没钱了啊,”武理解释,优雅而勉为其难地夹起一块炝炒白菜“我看过你记的账了,你还有钱吗?”
谢致虚:“越兄也没钱了?”
越关山无所谓道:“春樽献东家讨了我十两白银,全身家当都给搜刮干净了。”
谢致虚默默抽出筷子,望着一桌绿油油的莴笋炒芹菜青菜拌蚕豆,深刻体会到了投箸不能食的潦倒。果然穷人身边聚集的也是穷人吗……
武理道:“你家大业大的,走哪儿不能从钱庄支钱?”
越关山却回答:“那不行,我家老头正满中原通缉我呢,要给他知道我在苏州的钱庄有使用记录,保准明天就杀到把我押回去关起来了。”
师兄弟俩这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越关山是偷摸跑出家的。
“花生,瓜子,果子,香药……客官来点吧。”小食肆并不阻拦讨赏的闲汉进出。一个穿麻布短衫、露着两条细胳膊的小厮波端着水果盘站到他们食桌旁,是个扎羊角头的小女孩儿。
谢致虚问道:“你家中原来不同意你四处找人比武吗?那你还这么招摇。”
越关山眼神朝桌边一瞄:“唔……”
谢致虚:“唔?”
武理道:“吃点水果吗?”
谢致虚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身边站了个小丫头,果盘里全是个头小小、颜色驳杂,一看便是街头巷尾的道旁树上采来的酸涩果子。“得了吧,一会儿去果子铺买不行吗?”
小丫头眼巴巴瞧着他。
哐啷两声,越关山将铜板连同饭桌上剩的馒头丢进果盘,捡了几颗果子。小丫头得了赏,嘴甜几句,欢天喜地跑出食肆。门槛上还坐着个丁点儿大的小童,挂着鼻涕,看见姐姐出来,摇摇晃晃站起,两个孩子分着馒头吃。
武理夹着菜,筷子另头一点越关山:“谢了。”
越关山摆摆手。
谢致虚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他三师兄终究不是富贵人家出身,虽跟了先生后生活过得无比精细讲究,到底还是擅长察言观色。那越关山呢?他又是为什么?
“别这样看我,我好歹也是门派里的师兄,”越关山挑眉道,“人家站那儿半天了,我又不是缺心眼。”
缺心眼的谢致虚一时语塞,下意识往门口那两小孩儿看去,结果不看还不知道,食肆竟然正对着春樽献背面,二楼包间窗扇打开,红蜡灯金纱帐浮光绘影,酒色歌舞撞入眼球。
“咦?”谢致虚眯起眼睛,“那不是……那是二师兄吗?”
武理闻言转过头。
对面二楼一间窗户,窗纱上印出个似是而非的轮椅椅背。
“你魔怔了吧,”武理只看了一眼就回头,“是不是现在心里想的眼前看的全是奉老二?”
谢致虚居然认真点头:“还真是,师兄我问你个事儿,二师兄他其实没有腿疾吗?我今早遇见他,还能站起来自己走两步呢。”
武理竟是毫不意外:“走是能走,不过他的小腿因为接骨不正,走起来是跛的。那小子架子端得高,哪里肯让别人看见他一瘸一拐的样子。”
食肆前的街道上走过一队人马,装束似乎是梁家府兵。领头的高大男子,前半张侧脸与旁人无异,后脑勺却有一块塌陷下去,颇为诡异。
咦?是唐海峰?
谢致虚看着他们消失在门框另侧。
不多时,唐海峰的身影竟出现在对面酒店二楼洞开的窗扇中,带着气势汹汹的府兵,大步流星穿过半条走廊。停在某个包间前。正是那间隐隐透出个轮椅轮廓的包间。
“不好!”谢致虚登时恍然,恐怕是梁家人听信了唐海峰的话,来抓人了。
“怎么了?”武理吓得筷子都掉了。
“越兄!”谢致虚急急揪住越关山裘袄上的毛,“你帮我个忙,能把我送上对面二楼的包间吗?”
越关山跳脚,一巴掌把谢致虚揪毛的手扇开:“掉一根毛我跟你拼命啊,松手!——对面不是春樽献吗,走正门不行?”
“情况紧急!”他看见梁家府兵俱停在包间门口,窗纱上出现另一个束发戴冠的男子身影,唐海峰已经进去了!
“快!就是关着窗的那间!”
越关山一抓谢致虚肩膀,拎小鸡似地将他提溜起来,靴子在长凳上一踏。与福管事不同,谢致虚并未感到浑身一轻,反而是脚下如踏阶梯,每蹬一步,就有一股气劲在鞋底炸开,送他拔高一层。
这就是凉州天梯山的轻功绝学,上岭巅。
武理在他们身后摇手绢:“记得回来结账啊!”
越关山一脚踹开窗户扇,将谢致虚丢进包间。
庆幸窗前并没有坐人,谢致虚脸朝下砸在地板上,爬起来抹一把人中。
包间屏风被粗暴推倒,唐海峰人高马大地立在门口,门外是一众护卫,都为谢致虚破窗而入的出场方式所震撼,纷纷拔刀戒备。
唐海峰居高临下,鼻孔对着谢致虚,一字一顿道:“谢师弟?”
谢致虚从地上爬起来:“不谢不谢,唐师兄,好巧又见面了,都是自己人,大家把刀收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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