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都在能被衣服遮掩的部位。唐海峰没有对奉知常的脸下手。
谁能对这张脸下手?
谢致虚浸湿帕子,擦掉奉知常额间渗出的汗,药水沾在伤口疼得他昏迷中咬破了嘴唇。谢致虚按着他的唇角,指尖探进口腔,不让他咬伤自己。
无法吞咽的津液沾湿了谢致虚的手指,奉知常紧闭双眼,喉咙里溢出痛苦的呜咽——毒老怪揭下了已经干涸的血痂,露出里面发乌的血肉。
“行刑人很了解我们这种人的手段,”毒老怪赞叹道,“奉二身上什么地方都能藏毒,所以行刑人扒掉了他的衣服。”
谢致虚说:“你能轻点吗?”
毒老怪停下动作:“你来?”
谢致虚闭上嘴,做了个请的手势。
快到傍晚,两人才从伤患房中出来。
院里一个人都没走,甚至还多了个石人愚,他听说客人们帮忙找到了囚禁掌门的地方,但是人却再次消失不见。
石人愚心情大起大落,差点失去分寸。吕惠正在安慰他:“谁想得到冯京把师父关在墓木垄底下,我都没听说过宗门里还有那种地方——”
武理小声插嘴:“我倒是听过一耳朵……”
越关山眼疾手快在石人愚看过来之前捂上了武理的嘴。
“当时已经留了心眼,在外面派了人守着,谁知道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冯京就发现了异样,能从另一条路把师父转移了呢!”吕惠本来还在安慰人,却越说越气,握拳砸在石桌上。
找到了一个,弄丢了另一个。
数人都陷入低沉,没有注意到谢致虚独自离开了小院。
卫队还在巡逻,但谢致虚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掩盖之下。
那间挤了两张榻的小房间,原来是吕惠的储物室,他因为坑蒙拐骗被掌门惩罚一年之内不得回山,储物室就被同门搬空了。现在正好给客人们暂住。
武理洗着帕子,他的室友是谢致虚,现在成了奉知常,还要负责把伤患照顾好。
榻上半昏迷的人又在小声哼哼。武理拧干帕子,走过去搭在汗湿的额上,奉知常两颊烧得通红,神志不清。一年到头也难得碰上奉知常狼狈落难,武理趁机占便宜,在奉知常脸上啪啪一拍:“别叫了别叫了,等小五回来伺候你,我才不奉陪。”
谢致虚不知去了哪里,天色擦黑,皇人岭灯火骤亮,才等到他返回。武理什么也没问,表现得完全不关心谢致虚做了什么,和他交了班,自己去和越关山挤一屋睡觉,临走前还嘱咐他:“晚上不要睡太沉,老二烧得厉害,你仔细着点。”
谢致虚点点头。
他都没想过今晚自己还睡得着。
奉知常总是忍不住无意识去挠腿上腰上的伤口,谢致虚只能坐在榻边,将奉知常双手圈在掌心握住。
奉知常的嗓子很细,呻\\吟也细弱,他昏着时没有清醒的时候那么多防备,流露出脆弱的神情。谢致虚守着他,任由他轻微的哼哼像鸟翅最柔软的覆羽,在自己耳边逗引似地挠痒。
——热……
晚夏确实热,山上还算好,只热不闷,一阵林风吹过热气也跟着散了。但奉知常还发着烧,吐息都带着能瞬间点燃气氛的温度。
谢致虚没有理他。
——好热。
同根生以为自己失灵了,在谢致虚心底不安躁动。
奉知常的眼珠在眼皮下加快了转动频率,他感受着谢致虚和自己掌心相贴的灼热,仿佛将人烧得沸腾起来。像是一种催促,或者引诱。
终于,在谢致虚无动于衷的注视下,可怜的伤患唇边溢出微弱的祈求:“……水。”
床头小几上凉着一壶温水,是武理临走前准备的。谢致虚用小勺启开奉知常唇瓣,奉知常还不太清醒,勉强配合吞咽。他的眼皮掀开一条缝,浅色的眼珠透过缝隙捕捉到谢致虚:
——热。
一旦回过神,就自然而然带上指使的口气。
谢致虚给他喂了水,又坐回原处,像是什么都不知道,连脸色都没有变化。他不看奉知常的眼睛。
还有什么不懂的呢。奉知常是那么聪明。
“热死了。”他细声细气地说,因为虚弱而不得不依赖。
谢致虚松开奉知常的手,执起武理留下的蒲扇。奉知常在轻缓适宜的凉风中舒服闭眼,感到谢致虚趁着给他换额巾的间隙,轻轻落下一个吻。
第99章
“魏老!魏老!”
门房被砸得哐哐响。聊以作床的旧木板骨骼疏松地嘎吱一声,魏老摸黑爬起来,套上靴子。
“叫叫叫!叫魂啊!”
房门唰然打开,魏老还没睡醒的脸和弟子惊恐神色撞了个正着。
“出事了!”弟子让开身,露出背后高大的山门牌坊。晦暗晨光里只剩一道剪影,模糊不清。
魏老眯起眼睛——牌坊上吊着什么东西。
晨起的弟子连同巡逻卫队围在那东西下方,俱是匪夷所思的骇然模样。
那东西悬在空中打圈,“呜呜”乱叫。
“您是看山门的,怎么会有人吊在牌坊上,您昨晚都不知道吗?!”弟子问。
魏老也很惊讶:“那是个人?”
牌坊下的弟子有人看清了那人的脸:
“这不是项横嘛!”
谢致虚端着喝空的粥碗走出房间。唐宇被赶出来,谢致虚不允许他进屋凑热闹,他只好在院子里候了一晚上,以防主子出什么问题。
院子里也在吃早饭,越关山蹲在石凳上,和武理争夺最后一筷子醋溜鸡丝。
“你们皇人岭伙食真不错。”越关山最终还是在武理的威逼之下收了爪,看武理吸溜鸡丝,酸酸道。
“是他们皇人岭,”武理纠正,末了看见谢致虚,问,“今早好点了吗?饭都吃完了?”
谢致虚点点头,也到石桌边坐下,迅速解决自己的早饭,昨晚一晚没睡,现在看起来精神尚可。
吕惠瞧了他一眼,但没说什么。倒是边上叽叽喳喳的骁云卫围了过来,雁门道:“谢哥,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谢致虚一口咽下大半碗稀粥,奇怪道:“陪护啊,还能干嘛。”
雁门贼兮兮凑过来:“你知道昨晚山门牌坊上挂了个人吗?是项横啊,被人打断了腿挂在山门口吹了一晚上冷风,今早才放下来,人都冻傻了!”
话音一落,院子里所有人都或明目张胆或状如无意地觑向谢致虚。而谢致虚半分犹豫也无,冷静道:“知道。”
后半句话没有说,但雁门已经猜到了,冲谢致虚竖起拇指:“谢哥,我服你!”
以牙还牙。
项横受唐海峰指使,把奉知常害成这副模样,连毒老怪都忍不了,诓论谢致虚。
这次吕惠没有再摆出亲师兄的架子,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也就是冯京掌权,戒律堂失职,否则就凭项横知道掌门的囚禁地点却隐瞒不报,也不是打断腿冻一晚上这么简单。
“胡说八道什么,”越关山大手将雁门的拇指按了下去,教训道,“你又知道了。”
雁门吐了吐舌头。
石人愚在此时莽莽撞撞闯进院子。
他还背着长剑,脚跟踢得剑鞘乒乓响,反应比所有人都慢一拍似地:“出事了!”
皇人岭这个大师兄,颇没有师兄风范,他尽职地承担起照顾师弟师妹的责任,遇到大事却不敢自己拿主意,经常来向吕惠讨意见。
吕惠在石人愚开口前先说道:“山门牌坊上吊了人,我们早就知道了。”
石人愚却愣了一下:“啊?吊了人是什么意思?——我是说,师父回来了!”
有弟子被吊在牌坊上挂了一整晚,大清早整个皇人岭都听说了这件事,尤其项横李良平日横行霸道惯了,一朝落难,弟子们都津津乐道。然而石人愚是被卫兵直接从卧床上拉走,带到议事堂,竟然完全不知道。
“项横出事了?!”大师兄平等对待每一个师弟,是最温柔的长兄。
吕惠简直抓狂:“拜托,不要管项横那小子了!你刚才说什么?师父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朱掌门确实回来了。
冯京全力协作门中弟子寻找掌门,终于在昨晚搜查山林找到了迷路月余差点饿死的朱得象。为了安抚受惊猜疑的弟子,早上才专门派人将石人愚叫来与师父见了一面。
“确定是师父?”闻讯而来的舒尹之就差攥住大师兄衣领。
“是的,”石人愚也很困惑,“我还特意确认过,是本人没错。”
吕惠:“没有受伤?”
石人愚:“没有!”
武理:“没有被胁迫?”
石人愚:“应该没有!”
这下大家都无话可说了。费劲心力也没找到的人,就这样轻而易举重回大家视线,还是被冯京找回来的?
连一向活蹦乱跳的骁云卫也消了声,配合着疑惑沉滞的气氛。只有谢致虚放下碗筷,盛了碗酒糟丸子,又进屋去伺候伤患了。
伤患因为发着烧,被禁止食用重油重盐的食物,谢致虚直到这时才发现,奉知常还有点好嘴,但一想到他在苏州的三餐标准都是摆满整个食桌,每样菜尝一点,便一点也不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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