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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盛唐种牡丹 完结+番外 (又生)


  本文取《唐六典》开元二十三年的说法。
  《大酺乐二首》张祜
  车驾东来值太平,
  大酺三日洛阳城。
  小儿一伎竿头绝,
  天下传呼万岁声。
  紫陌酺归日欲斜,
  红尘开路薛王家。
  双鬟笑说楼前鼓,
  两仗争轮好落花
  (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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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八仙
  “咚,咚咚,咚咚……”
  一片由明堂飞来的花瓣,为鼓声振起,扶摇入风中,飘过那座形如凤翼的三重宫门,穿过斗拱下如梳齿般密集的金铃,旋转翻飞,往正南天津桥楼台而去。
  它迟迟不落,一高再高,牵引着洛河南北观赛楼船之中的十万人关注的目光。
  天津楼台,立着风华正茂的一双天仙,咸宜如今已经梳起少妇的凌云髻,明眸流光,透出新婚的妖娆风韵,那步摇晃出的金灿灿的光斑,映在驸马杨洄的英俊面庞上,照得杨洄七颠八倒的,弄丢了纱冠上佩饰的金蝉。杨洄笑叹:“凤奴!”
  咸宜笑着转身,拉过李瑁的手臂,指着蓝天白云,嗔道:“我想要那片花瓣。”
  又道是,人流追着花瓣跑,太过汹涌,但见河南丞手持笏板,从西边文生楼、中间天津楼台,到东边户楼,画了一条线:“违犯禁令越过此线的人问死罪!”
  这县丞平时颇为严厉,嬉闹的人们竟然都不敢违抗,场面这才渐渐稳定下来。
  “今日不谈朝中事,诸君可知那花瓣落谁家?”桥东六部观户楼,一间卷帘的小阁,五六位布衣袍,七八位蓝青衫,围着三四坛烈酒而坐,“来,由顾郎起。”
  酒纠是游桓之,顾越、李道用、李彬皆在,外加三门、集津的两位转运副使,这样的阵容,被来往的公子们称为守仓中军帐,只可惜今日休战,裴大帅没来。
  其实,当初礼船沉没,一听游桓之冒出那句“不错,回府小酌三杯”,顾越就知道,此人当真是把在幕府锤炼出的好体魄用在关节上,把所有人都骗了。
  游桓之一摘乌纱帽,就是个酒池子。
  他人饮酒,掩袖七八杯,见底就算是豪气,此人饮酒,如同是长鲸吸百川。
  寻常酒肆旗亭里的绿酒不行,还特意拿出了早年间,几县未合并时,从荥阳官营酒坊中偷出的土窑春,仔细算来,已经有十年,其酱香浓郁,开坛飘了满室。
  “桓之兄,听闻杜老学士的曾孙,小杜郎,今年也至洛阳参加常科。”顾越往桥西的文生楼望去,“他会不会抢得花瓣,再吟诵几佳句,以求诸君芳心?”
  “顾郎猜杜郎,我猜汝阳王。”李彬笑道,“方才我在桥楼拜见他,见肌发光细,饮了些菊花酒,面泛红晕,娇嫩非人间人,想必,就连花瓣也会眷顾他。”
  游桓之道:“李刺史,说话怎么这么放肆。”李彬看着顾越,道:“我不知别人,还不知顾郎?诶,他就喜欢听些美男子的风流韵事。”顾越道:“李刺史。”
  旁边,工部水部郎中李道用竟然当着工部侍郎贺季真的面打瞌睡,口水都流到坐毡了,顾越赶紧暗中戳李道用的大腿。李道用大惊,呓语道:“醉时骑马!”
  游桓之啧啧摇头:“贺侍郎,你看看,尚书大人脊梁骨再直,原来底下的全是醉着筹划工事。”贺季真道:“桓之所言差矣,功名身外事,少小离乡,全凭一壶郎官清,结识书画之友,今既要猜花瓣落在谁家,那就寄于张长史罢了。”
  语罢,当场蘸墨作诗。
  一壶酒,要如何追到一片花瓣?但见贺季真的那双筋骨分明的手,捏上了笔,呈双钩悬腕之姿,纵笔如飞,草书如画,那时间,诗作之中有龙蛇飞舞,全篇竟是一气呵成,搁笔时,再看那片花瓣,依然在风中回旋,逍遥在百尺的云天中。
  顾越道:“花萼宴,晚生曾听颜校书说起其师,草书狷狷然,醉时狂逸不逾矩,今又见贺侍郎笔下的魏晋风骨,实在很神往,若能借花瓣见本尊,当为妙事。”
  李彬道:“唉,方才说什么?顾郎就喜欢见些风流美……”顾越道:“李刺史啊,顾某是越发喜欢你了。”季云正在录事,笔下一愣:“啊?”李彬喝道:“啊什么,记开元乙亥,尚书省户部仓部郎中顾越表钦慕之意于郑州刺史李彬。”
  当此时,又两位客人登楼上阁,坐在隔壁。游桓之吟哦半天,俯身对桌边人悄声道:“青衣是苏舍人,紫衣是崔御史,二人好酒之名,不亚于张长史。”
  屏风合拢,二人对坐。自诩容貌颇佳的崔宗之看见苏晋的眼皮有些浮肿,关切道:“苏兄这么疲惫?”苏晋打个呵欠,懒悠悠回道:“昨日殿前宣过五百多位日本大使名,嗓子疼。”崔宗之想了想,又想了想:“分明是又在佛前偷酒!”
  “桓之兄,多谢河南府款待。”李彬看着顾越,笑道,“依我看,若当初京兆冯大人能有你们一半的酒缘,莫说三年,便是三十年的土窑春,他也喝得着呀。”
  窗轩之外,突然传来一阵哄闹,众家探出去张望,以为是从明堂飘出的那片花瓣寻着明主,却不想,是桥底草席坐着的那个卖剑的人,与黄发小儿激辩诗词。
  “那焦遂也是城中奇谈,说过千百回,旗亭绿酒喝不醉,还偏偏要饮五六斗,洋洋得意,夸自己酒量海。若不是他曾卖过白衣仙一把剑,看县丞不赶他走……”
  这时,西东两边经久不衰的议论,到底是随着花瓣离一个人越来越近而达到了顶峰。
  天津桥东翼的阙楼里,玉佩与金剑错响着,寿王李瑁提袍疾走,眸中映着那片近在咫尺的花瓣。他想亲自为姊姊咸宜讨得欢喜,故而奔得急,额间发了汗。
  却听一阵银铃般的笑音随风荡漾,一只肤白如凝脂的手探在他面前,玉腕轻转,终将那游历过盛世山水,让万民引以为傲的娇柔花瓣,收入了自己掌心中。
  此女年方二八,出自杨家,天生丽质,其三叔父为河南府士曹参军杨玄璬。
  李瑁一怔,慌慌忙地行了个礼。
  当此时,花瓣遇主,万民的目光又从天津桥转向鼓点频传的五凤楼,太和乐响,李隆基与张九龄、李林甫登门楼,高冯和崔隐紧随其后侍奉,万民呼万岁。
  中书令张九龄的面色依然红润润的,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因他在河南引水种稻的屯田法实施得很顺利,所以,他坚持着自己凭科举功名选用人才的原则,丝毫不为先前那盘赢了李隆基的棋而感到不安。李林甫一如既往,姿态恭谦。
  一阵钟声响起,南北沸腾。
  立部伎奏李隆基所作的《光圣乐》开场,一百四十人方阵,舞者头戴鎏金铜冠,披五色画衣,执羽扇在百丈场中奔跑,那般欢快热烈,如同炽热的岩浆从山口倾泻,沿着洛河流淌,以刺目的金光,点燃了整片观赛席。
  日本使臣国多治比广成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尤其曲终,当乐工以身体在地上摆出十六个图样时,他大受震撼,询问随从那些是什么字,有什么寓意。却是桥那头,焦遂身边的孩子们吵嚷道:“圣超千古,道泰百王,皇帝万年,宝祚弥昌。”
  接着,二十九州的乐人们在场地边排好了队,跃跃欲试,等待着一展才华。
  桥东户楼,诸席宾客仍在唏嘘嗟叹,这么多高人在场,竟然猜不中一片花瓣。
  “听听,偌大一座中军帐,全都猜错了。”游桓之叹道,“也罢,诸君罚酒。”
  “行,且先饮尽这坛,李某就下去跳舞。”李彬起身,道,“为诸君助兴。”
  “长亭,记好了。”顾越笑着道,“开元乙亥,郑州刺史李彬御前跳舞助兴。”
  众人玩笑之间,李彬已经默背完词句,换好了绛紫袍衫,仙仙然赴命而去。
  顾越抱着酒坛子,也难得真想醉,一人凭窗,望向五凤门楼的判官席——在那片摇曳的金铃之下,坐着肩披雪白薄绒,姿态端庄,如同东方持国天王的苏安
  一声号角响起,楼台击鼓。郑州的乐阵如约而至,领舞者名为阿蛮,献舞曲《杨柳枝》,待弦乐响,高昌、龟兹、疏勒使臣大惊,这可和流水席上又不同了。
  怎奈此女,竟将胡旋舞中所立的实球换为了镂空的,她腰身如柳枝柔韧,脚尖精准无误地点在球心,身子旋转如风,七尺水袖不落地,明眸看向楼台之上。
  动时,迅疾如蜂振翅,足足转了有百余圈,落地之时,竟又是定如柳树桩子。
  健舞结束,换软舞,经过水席那番雕琢后,李彬与教坊司乐商量决定,不再换《半社渠》,而是依然用《杨柳枝》曲调,从静如平湖的角度去表达曲调。
  阿蛮作软舞,舞童子便将六炉降真香摆在她的周围,她舞动罗袖,活泼灵巧,如是柳枝在池面轻轻拂水,待影飘过,香烟却依然直直向上,没有丝毫的波纹。
  舞曲罢,李彬手执笏板,禀道:“陛下,《杨柳枝》原郑州教坊曲,唱的是前朝开汴渠,栽杨柳的壮举,如今,此曲既已成为民间的词牌,臣窃以为,再唱通济渠,再唱汴口,就当更有层出不绝的新意境,才能体现出本朝的盛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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