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萧岑发狠抬手便一掌打在楚临秋臂上,将迷糊着的人震得都睁了睁眼睛。
“......怎么了?”
“你还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吗?”
“......”楚临秋用他那双迷茫无害的凤眼直盯着他,似乎不解其中之意。
萧岑登时便没了脾气,只得仰天长叹道,“我萧某人戎马几载,破敌无数,今日算是输个彻底......”
“侯爷。”楚临秋一旦回魂,果然就不肯安分待在别人的怀里,即便他此刻浑身无力,也要扶着萧岑的胳膊坐起来。
“京中果要出大事了。”
“什么事都没你的身子重要。”萧岑垂眸朝后瞥了一眼,示意刘先生离去之后,方搂着他的肩膀宽慰道,“别多想,火烧不起来。即便是烧起来,我也会护着你的。”
楚临秋笑了,虽多少带着点虚弱与无力,但好歹是他十余年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因而显得尤为迷人。
“侯爷,在陶都,当是我护着你才对。只是楚某却......”不知道还能护多久?
“好哇!”萧岑立即抓住时机,抚掌笑道,“楚大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回可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在未能彻底护住本侯之前,你可得好好保重身子,不可妄自菲薄,不可心事过重,更不可......轻言放弃。似刚才那种话......罢了,你想必也是无心的。”
“......”
萧岑甫一回过神来,便见楚临秋又以一种暗藏戏谑的眼神望着自己,顿觉先机尽失,此生便只余丢盔弃甲了。
第八十八章 大乱
夜已渐深,陶都的大街小巷一个人影也见不着,唯独这静立两旁的桂树,还在守护着皇城的安宁。
此时,御史台衙门,火光摇曳,依稀可见。身穿大红官服的老者,正端坐于桌案后边,低头专注地翻看着新送来的卷宗,目光渐沉,神情也愈发凝重起来。与此同时,他掩在袖中的那只手,也在不停地颤抖,似乎正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周大人,子时初刻了,不如我们......”
“大人!周大人!有人、门口又有人送来这个东西!他嘱咐一定要亲自交到......”
话未说完,那长条状的东西,已经被劈手夺了过去。老者用浑浊的双眼瞪了来人一眼,随即便抖着手弄开其上封漆,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子宸!取我狐氅来!老夫要进宫面圣!!!”
“大人!”
“周大人不可啊!这个时辰,陛下已经歇下了!”
“那我也要面圣!!!”老者一时气急,竟将前来劝阻他的属官推了个跟头,“大岐......这是要出乱子啊!!!尔等却至今还在关心这般无关紧要的事!”
“......什、什么乱子?”几位御史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其实,在今晚中丞大人将他们都召集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滚……开!!!”
老者将手上那东西胡乱卷了,就大步跨过门槛,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他不知道的是,在与他相左的方向里,衣冠不整的太子殿下也正带着一队人脚步匆匆地往圣人就寝的清和殿而去。
“先生,你说孤此番能赶在他们前面吗?”
“殿下只要想,就一定能赶上。”
“可万一、万一他们其实并没有掌握对孤不利的东西......孤贸然前去见父皇,岂非自投罗网?”
“殿下,您要相信......”说这句话的时候,黑衣人眼中竟闪现出一丝诡异的光芒,如同正在捕食的恶鹰,令太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可是孤......孤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
“殿下!”黑衣人突然低喝一声,扯住太子的衣袖示意他往右看。
“周中丞......怎么会是他?不可能......不可能......道长不是说那姓楚的定会......”
“殿下。”黑衣人抬手按住他的肩膀,“为今之计,只能见机行事了。”语罢,他对另一人使了个眼色,二人于是就这样拖着几近瘫软的太子,迅速“走”上台阶。
“陛下!臣......周邦桢有要事求见!”
“父皇!儿、儿臣也有要事求见......儿臣......严公公,烦请你通报一声......孤、孤真有要事求见父皇……”太子被人扶持着跪在殿前,一面小声说着这话,一面还拿眼偷觑就在他身边的御史中丞。
周中丞虽孤身前来,但他身上自有一股无惧天地的凛然正气,这足以令心中有鬼的太子,两股战战,寒意顿生。
严正手持白尘立于门槛内,居高临下地望着此二人,半晌后方尖声尖语地抛出一句,“圣人早歇下了,老奴......也得贴身伺候。殿下、周大人,您二位请便吧。”
语罢,便领着两小徒要往殿门内走去。
“严公公!老夫手上之物,与社稷国祚有着莫大的关联,你今日若是走了......那便是祸国之人、殃民之主!!!”
“周邦桢你彻底疯了......”
谁也没有想到,太子竟会一下子扑上来抢夺那东西,以至于其掉落在地上,正好就咕噜噜滚到了严正跟前。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天意。
“拦下!快给我拦下!”
严正面色青白,躬身捡起那卷轴,看也不看便收入怀中,随即大喝一声,“关门!”
清和殿的两边门开启又合上,不过须臾。已瘫坐在地上的太子,却觉得那撞击声永不停歇,直在自己心头回响。
是夜,待命多时的玄武卫再次出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陶都四方城门、八面街道彻底封锁起来,不准许任何人进出。
似这般戒严,不出意外将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而深夜面圣的太子殿下,也终究是没能再被放出宫去。据传圣人大发雷霆,将其禁足于桐梓苑思过,非诏不得出。
“圣人病了,今日罢朝。”
“嗤,出了这么大的事,原也不该有这个心思。那你便趁此休息一下。昨儿又熬了一夜,辛苦了。”萧岑满脸忧色将楚临秋搂在怀中,恨不得立时将其弄回府去。
然楚临秋却固执地摇摇头,虚声道,“还不是时候。等圣人缓过来,必会召我求证......到时那东西......那东西还要......这才是令太子无法翻身的根本。”
“楚临秋!你难道就真的要......折腾死你自己吗?!”萧岑离他最近,自然知道这人若无自己的支撑,根本连坐都坐不住了。如此境况,又谈何进宫面圣?!
“你既把这烫手的东西扔给御史台,就好好当回你的禁军统领行不行?京城现下满大街都是你的人......这才是你该做的。至于其他......圣人若还是问你,你便说你这几日病糊涂了,什么人也没见!自然什么事也不知!”
“你当圣人是傻子吗?”
“......”
“谁都可能被蒙在鼓里,就我楚临秋不会。若我果真如此说,只怕下一个要办的......就是我了。不过,侯爷你说得对,楚某是该......”
萧岑见楚临秋一直拿眼瞟边上的榻,便知他八成想去那儿躺会,于是二话不说,竟直接抄膝将人打横抱起,送了过去。
到地儿才发现,楚临秋面色青白,眼睛半睁,竟是气得已半厥了过去。
第八十九章 签文
萧岑一看大事不妙,慌忙与他拍背抚胸,又掐了会人中、合谷二穴,这才令人和缓过来。
“九商?九商!好些了吗?我、我方才一时情急,没跟你说一声......对不住......若你不喜欢,我日后便再也不做了。放心罢,这会儿没人。”萧岑心有余悸,话都说不利索了,他一面给小心顺着胸口,一面观察这人的脸色,唇边甚至还带着谄媚的笑意。
“......”楚临秋听到这话,觉得心中那股气不仅没顺,反而更加堵得慌了,他用力挣开萧岑的怀抱,自个儿坐起来,神情有些不自在,两片薄唇也抿得有些发白。
萧岑见状,赶紧没脸没皮地贴上去,用手环住他的上身轻摇了下,做足了新婚小儿女的姿态,“算了算了,与我这种粗人置气不值当,重要的是别气坏了自己。瞧瞧你这色儿......太吓人了。心口还闷不闷?冷不冷?我给你暖暖?”
说罢,他自顾自地上手在楚临秋胸口处顺时打着圈,并暗中使点巧劲,想将那股残存的郁气化开。
楚临秋被他弄得身上暖洋洋的愈发倦怠,人便不由自主地阖上双眼昏然欲睡。
他只来得及咕哝了一句,“莽夫,下回记着打个招呼”,之后,便再也没了动静。
“九商?九商?”萧岑盯着他紧闭的双眼轻声唤了两下,见人实在不理自己,方长舒一口气,扶着他的肩膀让他躺下。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竟不合时宜地传来了一声呼喝,“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圣人、圣人他......”
“......”萧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张嘴无声问,“圣人怎么了?”
岂料还不等来人答话,原本应该沉睡的楚临秋竟霍然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他慢慢扶着萧岑的手臂坐起来,虽说身上还十分虚软,但却固执地不肯倚靠他人,与之前的依赖大不相同。
萧岑心中怅然若失,他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掌,难免便迁怒来人的不识时务,怎的说起话来还没完没了?不懂自家主子的脸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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