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便仰头一饮而尽。末了还嫌不够似的,竟伸出舌尖舔了舔自个儿隐隐有些发白的唇瓣。
直把萧岑看得口干舌燥,头晕耳鸣。
只见他一把钳住楚临秋的手腕,突然倾身靠其肩头轻声道,“楚大人你......不胜酒力还是悠着点。若是不小心醉了,萧某一介武夫弄疼了你,概不负责。”
而这一幕,自然不出意料落入了堂中天子亲信的眼里,无形中替萧岑挡去了一场本不必要发生的灾祸。
至于东宫那位,可没有这么好运了。
......
“你受伤了。”
“嗯?”一直到楚临秋执起自己的手,萧岑还没反应过来,他直愣愣地低头,盯着两指间破有些蜿蜒的血痕,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自己挥剑的时候似乎是碰了一下。但他方才光顾着生气了,一时竟没有觉出疼来。
楚临秋也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即刻吩咐家仆去取用具,而后就这么站着给人包扎。虽然只是个小伤口,但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处理得十分认真,仿佛在对待自己最为珍贵的瓷器。萧岑一时间竟看得呆了,他在震惊之余还有些窃喜自己被这么对待,暗想抛开一切外在不讲,楚临秋果真是个温柔的人。
若他这温柔能只对着自己一个人......
萧岑晃了晃头,将这不切实际的念头驱出去,然后朗声道,“看来今日不宜宴请,贵客请回吧。诸多怠慢之处,还望海涵。改日萧某定与夫人重设宴席,向诸位大人赔罪。”
主人家都这么说了,宾客们也不好多待,不出片刻便纷纷告辞离去了,最终竟只剩下几个恋恋不舍的将军。其中一个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碍于当家主母尚在此处,也就不甘不愿地闭了嘴,少顷,便被同僚拉走了。
楚临秋依旧在专心对付萧岑手上的伤口,仿佛超然世外,丝毫不受周遭嘈杂影响,更是连目光都未分给旁人半分。
那雍容高贵的璘城公主见状,心中自然是对儿子名正言顺的夫婿满意万分。只见她款款上前,把手按在楚临秋的肩膀上,清了清嗓子开口正欲说些什么,却被萧岑有意无意格挡住视线。
“阿檀,母亲这些年忙着与你父置气,疏远了吾儿,心生惭愧。如今见你觅得良配,也就能稍稍放下心来了。”
“临儿的生母与我......罢了,不提也罢。”
“若你二人能时时和睦,相敬如宾,这......才是对往生者最大的慰藉。”
虽然公主殿下欲言又止并及时移开视线,但萧岑还是从中嗅出了一股陈年往事非比寻常的气息,譬如母亲竟与楚临秋亡母有旧,而自己生长二十余年却懵然不知?再譬如,原来自己这便宜夫人果真大有来头,只怕廿载之前亦曾被养于世家豪绅府上。
不料世事无常,钟鸣鼎食之家终有没落一日。楚临秋于是就......自觉接触了真相的萧岑,那颗心没来由抽动了好几下,他不时抬眼偷觑身旁的楚临秋,对其愈发动了怜爱之情,甚至还主动伸手与之十指相扣,直把楚临秋弄得一头雾水。
二人心思迥异,就这么在公主殿下柔中带刺的目光注视下,一前一后转过珠帘,进了烛光交映、幕影重重的上房。
其实,直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定南侯也没从方才“意外”中缓过神来,他的胸口依然剧烈起伏,仿佛下一刻便要回去将人胖揍一顿。
最后,还是楚临秋走到桌边,亲手斟了一杯酒递到他手上,才勉强拉回他的神智。
“侯爷,往事不可追,悔亦无用。可今日的仪式,还未到最后。”
“合卺?”
“正是。”
看到这小小的酒樽,萧岑总算有了点笑模样,他手腕翻转,轻轻晃了一下,便抬头问道,“你的呢?”
“我喝这一杯。”
“那我的呢?不对......哎,我都气糊涂了。”萧岑把酒樽又重新递回到楚临秋手上,随后与他一同坐在桌边,互望彼此。
“咳......喝了这杯酒,你就是我萧家的人了。”
“嗯。”
“楚大人,你不说些什么吗?”
“侯爷。”楚临秋垂眸看着手中的这杯酒,难得有点语塞,他看得出萧岑对今后的生活万分期待,甚至开始尝试放下心中仅存的那点芥蒂,将自己摆放在重要的位置。从他今日在外人面前不加掩饰地维护自己便可看出。可自己心上的枷锁比他重,永远做不到像他这么潇洒。但对着萧岑灿若星辰的眸子,他又说不出任何煞风景的话。
“你在想什么?”萧岑见楚临秋不仅久久沉默不语,还将手莫名抚上了胸口,眉心紧蹙,顿时有些担忧。他急忙用手背探向楚临秋的额头,见其没有起热之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叹道,“本侯可不想新婚之夜还要照顾病鬼,那样可未免凄惨了些。”
“别喝了别喝了。你的身子不宜饮酒。”
“侯爷你......”楚临秋巧妙地将手腕转了一下,躲过萧岑前来抢夺酒樽的手,忽然勾唇一笑,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似的,“喝吧。”
萧岑再一次极为不争气地看呆了,良久之后,他双颊飞红,眼神迷离,磕磕巴巴道,“楚大人你真是......祸、祸国妖、妖......难怪当日有人说你......”
“说什么?”
第六十二章 中药
萧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暗道自己未免太过不谨慎,竟就这样脱口而出了。难得良辰美景,若楚临秋还要因此大发雷霆的话,岂不扫兴?
想到这一层之后,萧岑眼珠子一转,佯装镇定笑道,“楚大人难道还猜不出来吗?定是说你面如美玉,仙人之姿,人间哪得几回见?真没想到,这样的人……竟成了我萧岑的。”
“侯爷,你最后一句说的什么?”其实楚临秋并非没有听清,他只是突然想再见到萧岑窘迫的神情。
果然,在听到自己的话之时,萧岑的眼神极快地闪了两下,随即开始四处乱瞟,“没什么。哎,本侯已经举得手酸了。”说罢,他便迫不及待地将酒樽递了过去。
双臂相缠,彼此对望,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两个人的眼睛都像一道深不见底的漩涡,直把对方吸了进去。
楚临秋忽然感到自己这颗心跳得有些失常,也不知是不是屋内旖旎香的缘故。
“咳。”
最终还是萧岑定力不够,率先低头将樽中的酒一饮而尽,末了还伸出舌尖舔尽沾在唇边的酒渍,像极了餍足的小兽。
“想不到这合卺酒滋味竟如此甘甜,令人唇齿留香。楚大人,你觉得呢?”
“......”
“楚大人你怎么了?!”萧岑抬眼望去,竟见楚临秋的脸色比方才更加苍白了,额上的冷汗也越来越多,竟是不时顺着脸颊滑落,他不由大惊,将酒樽随意掷在地上就直接冲过去扶住已经摇摇欲坠的人。
“如何了?早就说你不该饮酒......到底怎样你说句话啊!九商?你要急死我了!”
“这酒......有问题......”楚临秋瘫软在萧岑的怀里,嘴唇嗡动了一下,这才勉力挤出这句话。
“酒有问题?不可能!负责屋内事宜的都是信得过的人,一应物什的经手均由......”话说一半,萧岑突然感觉自己的下腹涌出了一股热流,直冲脑门,令他身子顿时酥麻一片,险些站立不稳。他急忙一手撑住桌面以稳住身形,而另一只手则将楚临秋往上抱了抱。
这酒果然有问题。
萧岑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这京城的可怕之处。
步步陷阱,处处危机。
看来那位还是对他们不够放心,人未现身却还要再下一剂猛药。
萧岑本想直接将楚临秋抱到床上歇息,但估量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气力,还是改抱为扶,将人木椅上提起来,极为艰难地弄到床上。楚临秋人似乎已经迷糊过去了,甫一沾床,他就径自倒了下去,萧岑扶都扶不住。
“哎!我去、我去找大夫......”萧岑小声地说着,便要离开。但楚临秋却在他将下台阶之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令萧岑都忍不住痛呼了一声。好在不多时,楚临秋便自己没了气力,松开了手。
“你哪里难受?”萧岑急忙回身望去,却见楚临秋的另一只手正放在胸前扯着喜服,似乎想将它褪下来,但却始终不得其法。
楚临秋此时脸已涨得通红,他双目微睁,神情恍惚,但眼神却不时闪过一丝挣扎。萧岑见状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仿佛被放在火上,煎熬得很。他狠狠咬住自己的舌尖,试图以此来为自己求得一丝清明。过了一会儿之后,他重新又将楚临秋扶了起来,替人把厚重的衣物悉数褪去,令其只着中衣仰躺在床上。
“九商,你在此歇息一会,我这就出去找人。”
“别......走......”
谁知话音刚落,萧岑竟一下子跪倒在了门边。他单膝撑地,以手扶门维持身子的平衡,但仍在不住摇晃。眼前的事物在他看来,也仿佛失去了原本的模样,变得扭曲而跃动起来。
“该死!”他狠狠砸了一下门,随即咬牙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回了床边。
楚临秋这时也勉强撑着床半坐了起来,只是人看着着实不太好的样子,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倒。并且......萧岑注意到,他的脸色不知何时竟又回到了之前雪白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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