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喵喵!”花猫的叫声越来越急促,似乎是受到了威胁。
崔景行还是慢腾腾的走着,但步姿已经没有方才的端庄了,他满头大汗,终于绕过这几棵大树,一转角猛地看见一只白色的狐狸蹲坐在路口。
白狐静静的凝望着崔景行,它的脚下踩着那只花猫。那花猫一动不敢动,只在那儿喵喵喵叫个不停,看见崔景行过来,便叫的更大声了。
崔景行小声呢喃,“好大的狐狸。”这狐狸足足有半人高,体型也大,仿佛成了精一般,想不到慕疏风居然在府里养这个东西。
他要从这白狐脚下把花猫救出来,恐怕免不了一场搏斗。崔景行抬手把掖在腰带上的衣摆用力塞了塞,确定它不会掉下来,这才一步一步靠近白狐。
白狐盯着崔景行的动作,突然张开嘴,“汪!”
“......”崔景行苦读万卷诗书,言行举止无论是否经过刻意伪装,他都从来不会说粗鄙之语,可今日他却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谁把好好的狗毛给剪了?弄得跟个狐狸似的。
白狗见崔景行突然停下,就又叫了两声,“汪汪汪!”
这时慕疏风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有人来了?”
“汪汪汪!”
“嗯?”慕疏风穿着一身浅绿色便服出现,他看到崔景行那熟悉的眉眼,怔了怔,随后意识到眼前的人是崔景行,他移开目光,将所有的失望都隐藏起来。
崔景行手忙脚乱地把衣摆从腰带里扯出来放下,行了个刻板又标准的礼,“下官见过慕大人。”
慕疏风眉头微皱,负手道:“不必多礼,你突然拜访可是有什么事?”他丝毫没有在意崔景行自己在府中乱走,看来往日里府里也是没有下人带路的。
崔景行不慌不忙把玉佩从怀里拿出去,“我在史馆捡到一只猫,这猫给了我一枚玉佩。这玉佩和大人腰间的很像。”
慕疏风没有接那玉佩,“你特意来还它?”
崔景行一脸正色,“子曰‘非礼勿动’,这本不是我的东西,自然要归还主人。”
慕疏风想不到这世上会有人呆板成这样,朝中那些老古板和这书呆子比起来都逊色了。他看了一眼白狗脚下的花猫,道,“不必,这玉佩是我赏给这只猫的。它既然给了你,你便收着吧。”
崔景行闻言神情犹豫,似乎想要推辞,他正要开口引经据典。
慕疏风看出他的意图,打断他道:“你可还有其他事情?”
崔景行道:“本来有一些史稿修订的问题,但今日下官没有准备,不知大人何时有空闲,下官再来拜会?”
“监修史馆也是我的职责,你有事随时可以去尚书府寻我。”
崔景行得了他这个承诺,顿时露出了一个诚恳的笑容,“多谢大人,”
慕疏风见他满头大汗气息不稳,道:“进屋歇一会儿再走吧。”
容不得崔景行回应,那只白狗突然跑过去,咬着崔景行的裤子,拖着他去了客堂。一路上,崔景行目不斜视,端着自己的步子,偶尔被焦急的白狗给拖得踉跄了一下,但他站稳了以后还是徐徐前行。
慕疏风走在前面,不得不时不时停下来等一等崔景行,他打量着崔景行,忽然道:“你左腿用力不稳?”
崔景行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脚步微顿,脑海中闪过一座阴冷幽暗的地牢,那些血迹斑斑的刑具在眼前飞速略过,年纪小的自然不必受罚,可受罚不代表有人会善待他们。本以为有些往事可以遗忘,但一提起却依旧历历在目。
崔景行垂眸,浓密纤长的睫毛挡住了眼睛,“下官幼时左腿受了点伤,家境贫寒,一时筹不到钱医治,便落下了病根,不过平日里慢些走也看不出什么。”
慕疏风听罢没再继续多问。
客堂倒是和正常权贵府邸的客堂一样,只不过客堂里外却没有看到伺候的下人。崔景行落座后,那只白狗就势趴在了他的脚边。
慕疏风在主位坐下,轻轻敲了下桌子,“百灵,看茶。”
“是。”窗外忽然出现一道婉转清亮的少女声,半晌后,一个十五六岁的俏丽少女端着茶盏进来,在桌子上摆好。
崔景行目送少女离开,原来这侍女方才一直站在窗外吗?他怎么没有看到外面有人?
慕疏风端着茶盏,打趣道:“子曰‘非礼勿视’,崔大人盯着一个姑娘看,未免失礼了吧?”
崔景行回过神,满脸通红,嘴唇颤动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
慕疏风嘴角微抽,他真是被崔景行那张脸给迷惑了,自己没事逗着个书呆子做什么?他放下茶盏,“玩笑罢了,崔大人不必如此当真。”
崔景行固执的摇头道:“大人说的没错,我方才的确失礼了,还请大人替我向那位姑娘转告歉意。”
“......”慕疏风喝了口茶盏里的白水,不打算接他的话,
“喵呜。”花猫从窗户钻进来,稳稳地跳进了崔景行的怀里,舒适地眯着眼睛。
白狗听到动静,蹲坐起来,抬起前爪把花猫拍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速用后腿踩住花猫,然后又懒洋洋的趴下。
“喵喵喵!”花猫挣扎不得,垂头丧气地叫了两声,看样子时常被欺压。
崔景行忍俊不禁,忍不住俯身摸了摸狗毛,心中多了些许怀念,曾经他家也养过一只白色的小奶狗。
只是……崔景行收回手,只是那时他年纪小不懂事,看到他新养的那盆含羞草合起了叶子下方的叶子枯黄,还以为那草死了,便把含泪把含羞草从花盆里□□,一边哭一边喂给了饿的嗷嗷叫的小奶狗。
那时候他想着,父亲常说做人要节俭清廉,什么东西都不能浪费。
他不知道含羞草有毒,虽然小奶狗最后把含羞草吐了,但那一身的白毛还是掉了一大半。从此小奶狗见到他便躲得远远的,而那盆含羞草也被他爹放在了高处,免得哪日他自己塞进嘴里。
慕疏风打量着崔景行的侧脸,这书呆子这幅样子倒是鲜活多了,不过放眼朝堂内外,畏惧他的人数不胜数,这个书呆子真呆,居然敢跑到他家里来,坐了半天似乎也没有别的目的,就为了还一枚玉佩。
这样直接的视线盯着崔景行,崔景行不可能没有察觉,但他却没有立刻做出反应,片刻后才转头正好和慕疏风的视线撞上,吓得呆了呆,“大,大人,您盯着下官看什么?”
慕疏风移开目光,“史馆今日可有什么事?”
崔景行认真回想半天,一丝不苟地把今天的事情给复述了一遍,他事无巨细,听得慕疏风昏昏欲睡。
“大人,”崔景行复述后继续说道,“昨日您和我说的史才三长,我回去仔细想了一夜,可还有许多不解。”
慕疏风这回才抬眼正视他,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半晌后光芒退去只剩下失望,他缓缓开口道:“勤,不能补拙。大凡良史大多天生,史识不是说有就有的。你觉得单凭你自己,能想得出‘成一家之言’这种有眼界的话吗?”
崔景行听罢大为受挫,重新低下头,半天一言不发,似乎羞愧至极,“我,我自然比不了太史公。”
慕疏风沉默不语,这个书呆子终究不是那位天资聪颖的故人,他又何必用过高的标准去要求崔景行?慕疏风收敛所有情绪,继续道:“你也不必介怀,太史公那样的良史百年未必出的了一个。做不成太史公,你也可以像齐太史、董狐那样做个秉笔直书的史官。有直笔勇气的史官同样不可多得。”
“多谢大人指点。”崔景行笑了一下。
慕疏风看着这熟悉的眉眼,心中微微一动,即便无骨也有皮,这与故人相似的容貌让他难免多了几分平日没有的耐心,“可还有其他不解?”
崔景行又提了两个问题,慕疏风一一解答。旁边的白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着崔景行的腿睡着了。二人就这样一问一答,气氛和谐融洽,时间不知不觉流逝,终于天色日暮。
崔景行起身,拱手行礼道:“今日叨扰了,天色已晚,下官告辞了。”
慕疏风微微颔首。
“轰隆隆——”一道惊雷落下,随后突然下起了急雨。
这六月天说变就变,谁也预料不到。崔景行愣了下,“大人可否借我一把伞?”
“府中无伞。”
这个时辰街边卖伞的小贩应该还没有收摊,崔景行扯着袖子挡住脑袋,冒雨出了门。
白狗被雷声惊醒,跳起来叫了一声。花猫也被它弄醒了,趴在地上打了哈欠。
慕疏风望着崔景行在雨幕里渐渐消失的单薄背影,就这书呆子的腿脚,只怕暴雨停了都未必能走到家。他只是在朝堂上独断专行,却没有苛待下属的习惯,“慕七,把他叫回来,让他等雨停了再走吧。”
“喵。”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关于含羞草的毒性进行了夸大,正常的含羞草没有那么大毒性(含羞草含有含羞草碱的有毒氨基酸,接触过多!过多!可能导致眉毛稀疏、毛发变黄,甚至引起毛发脱落,并且毛发可能不会再生)。
含羞草代言人慕疏风:爱他就是要抱紧他,抱到他无发可脱。(/o\)嘻嘻,羞涩(/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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