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声音很陌生,听起来乃是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
“傅郎中满意就好。”
傅少阁笑了一声:“好吧,他在那个位置上坐得太久了,是该换个人了。”
方从鉴还未听明白,一剑破空刺来,惊得他一个倒仰,连忙翻身躲避。这一番变故动静甚大,这雅间乃是在合味楼的角落处,大堂内的宾客们看不到,只能听到瓦片哗啦之声,不知出了什么事。
方从鉴被成宽追着,从屋顶翻了下来,往后院人少处跑去。
傅少阁打开窗子,就看见一道人影落入后院之中。
左世爵站起来,说:“看来傅郎中带人出来是对的。但愿这人没有听到多少。”
傅少阁看了他一眼,说:“我会解决。”
成宽已与方从鉴在后院动起手来。
谢莲绕到隐蔽处,远远看着左世爵和傅少阁先后走了出来,脸上现出笑意。
两人离开没多久,谢莲穿过惊慌的人群快步上了二楼,赶在小二之前进了雅间内,他查看一番,从大开的窗户跳了下去,跃入后院内。
茅厕不远处的地面上,一只绣着金线的小鞋子在月光下微微闪光。
谢莲捡起鞋子,这是贞儿的。
方从鉴已被打得左支右绌,眼光一转,见到谢莲,连忙叫道:“侍卫大哥!杀人了!这人要杀我!救命啊!”
谢莲不理他,兀自在后院内翻查,方从鉴缀在他身后,在谢莲身侧绕来绕去,成宽一剑刺来,谢莲侧身格挡,只能加入战局。
谢莲武艺不俗,与成宽缠斗在一处,方从鉴正好脱身,爬上院墙,往胡同口狂奔。成宽连忙放下谢莲,追着方从鉴跑了出去。
方从鉴已受了多处剑伤,支撑不住,身形摇摇欲坠。
一马车路过,车厢内,兵部车驾司郎中万同生拔出刀,看着两名被他捆住的孩子,在合味楼后院碰见这两名孩子,简直是意外之喜,兵痞们跟丢了两孩子时,他可是好一阵心慌意乱,就怕让小皇子九死一生跑回宫里,到时候陛下追究起来,要牵扯出他。是他帮太后□□,可他不后悔,富贵险中求,若没点胆量,一辈子都是个窝囊废。
当时他急着赴宴,便把贞儿与小猫塞进了自己的马车里,散了宴席,推辞方仲卿续酒的邀请,他迫不及待地回到马车上,未免夜长梦多,他要尽快动手。
万同生眼神凶狠,说:“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的皇帝老子非得得罪太后。太后给的钱多,待拿你交了差,老子也用不着待在兵部受杨老头的鸟气了!”
他刚要挥刀,马车忽然一个颠簸,一个陌生的声音在马车外说:“得罪了!”
然后是车夫哎哟一声,摔下马车的声音。
万同生正在为杀人——尤其是谋杀一位皇子——做心里建设,陡然听见这般动静,吓得手一抖,掀开车帘,就看见一个血人挂着一身破布,坐在车上。
这情境委实可怕,叫他一下子都呆住了。
方从鉴回过头,与万同生打了个照面。小猫已听出了他的声音,呜呜叫着,在车厢内挣扎。
方从鉴大吃一惊,抓起万同生往外一推,掼在地上。
他驾着马车狂奔,万同生爬起来,在后头追着。这时,白日杀了云雀的兵痞们也找到了他,叫道:“万郎中!”
万同生怒道:“前头那辆马车!给我追!”
方从鉴把马车停在路边,进了车厢。他是见过贞儿的,贞儿贵为皇子,居然被五花大绑,险些遭难,简直让人难以置信。方从鉴连忙把两人的绳索挑断,小猫与贞儿扑上来,抱住他,看样子是吓坏了。
原来方才的侍卫乃是带人出宫来找皇子的,方从鉴恍然大悟,想到马车后的追兵,交代小猫与贞儿坐好,他驾着马车,掉头回转去合味楼找那侍卫。
此时已近子时,街上没什么行人,是以追杀他们的兵痞子便格外显眼。方从鉴驾着马车,苦于没有兵器,只能左右躲避。马儿毫不留情踩过拦在眼前的杀手,却挡不住暗处冷箭,中了一刀,惊嘶一声,人立而起。
方从鉴顺势翻身进入车厢之中,一左一右抱住小猫和贞儿,跃出车厢之外,夺路狂奔。
去路上,成宽又追了上来,这前有狼后有虎,竟叫方从鉴进退两难。
小猫被他搂着,骂道:“大胆!本喵少侠乃是真定伯周尔茂!何人胆敢造次!”
贞儿有样学样,也跟着大骂:“大胆!本……本汪少侠乃是父皇的宝贝!何人胆敢造次!”
合味楼后院,谢莲正准备离开,远远地听见空气中一声奶声奶气的呼喝,浑身一震,拔腿狂奔而来!
顾励正在宫里坐立不安,李棠默默陪在他身边,劝道:“陛下,您找些别的事来做吧。”
顾励点点头,他不能满脑子都想着贞儿的事,这于事无补。顾励试图批阅奏折,然而没用,他压根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顾励深深叹了口气,放下奏折,疲惫地按住额头。
李棠问道:“陛下,要不您先休息会儿吧,已快子时了。”
就在这时,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叫道:“父皇!”
顾励浑身一颤,抬起头,贞儿正站在宫殿门口,垫着脚张望。
顾励惊得一下子站起来,险些把椅子带翻了。他不敢上前,害怕这是幻觉,看向身旁的李棠,问道:“你看见了吗……”
贞儿已扁起嘴,跑进宫殿内,扑在顾励怀里:“父皇!贞儿吓坏了呜呜呜……”
顾励用力喘了几口气,快步走上前,把顾由贞抱了起来。
这温热的,小小的躯体就在他怀中,无比真实。
贞儿抱着顾励的脖子,委屈劲儿上来了,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顾励看了看他,见他左脸颊上一片红痕,灰头土脸,鞋子还掉了一只,不知受了什么样的苦,登时心都揪紧了。
贞儿越哭越大声,说:“父皇,贞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顾励一时间眼眶也湿了,抱着贞儿,又哭又笑,喃喃说:“贞儿回来了便好!贞儿回来了!”
谢莲等到宫殿内的哭声小了一些,才走进去复命。顾励眼眶还是红的,抱着贞儿坐在椅子上,谢莲向他回禀了遇到贞儿的经过。
顾励听他提起小猫和方从鉴,连忙叫谢莲请他们进来。小谭把小猫带了进来,方从鉴受了伤,眼下正在太医院里。
顾励摸了摸小猫,见他也灰头土脸的,还困得厉害,虽然有心想多问几句,还是忍住了,让李棠去替小猫和方从鉴安排住处。
贞儿也打了个呵欠,顾励让宫女打了水来,亲自替他擦洗。贞儿迷迷糊糊的,又嘟囔说肚子饿。顾励便叫宫女取了他爱吃的糕点来。
贞儿捏着糕,嚼了两口,又继续打盹。顾励看见他手腕上一圈红痕,是被捆绑出的痕迹,心里生出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心疼。
他把贞儿抱上床,把他手里啃了两口的糕拿走,盖上被子,让李棠下去休息。
顾励焦虑了一夜,终于把贞儿找回来,他松了口气,却还是睡不着,脑中不断想着贞儿在宫外都经历了些什么,谢莲只说了他看到的部分,贞儿是如何从云雀手中逃脱的,又怎么会被方从鉴找到,他一点点地想着,补着,在心中发誓绝对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顾励终于睡了个踏实的觉,醒来时,就听见贞儿正在说话:“父皇是不是香香的?”
小猫哼了一声:“我娘也香香的。”
“我父皇还很好看哩!是贞儿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小猫嗯了一声,靠上前来,仔细研究,说:“奶饼哥哥眼睛毛好长啊。”
顾励终于睡不下去,睁开眼睛,贞儿和小猫就坐再床上,饶有兴致地围着他聊天。
顾励问道:“小猫怎么也在?”
李棠适时地走进来,答道:“小殿下醒来时说想见真定伯,臣便做主把真定伯抱来了。”
顾励点点头,坐起身来,问道:“这么早就醒了,不再多睡会儿吗?”
贞儿嚷道:“儿臣肚子饿了!儿臣昨夜做了个梦,梦见父皇给儿臣的糕被坏人抢走了……”
他说着,想起梦中的伤心事,居然哭唧唧蓄起了眼泪来。小猫拍拍他:“你可是少侠了!不可以哭的。”
贞儿唔了一声,用力点头,擦掉眼泪。
顾励瞧着这两孩子,又心疼又好笑,叫宫女进来伺候穿衣洗漱。
御膳房已做好了早膳,顾励带着贞儿和小猫坐下,让人去把方从鉴一起请过来。
方从鉴是跟在俞广乐身后进宫的,见到顾励,他有些不自在,行了礼便站着不说话。
顾励请他入座,让人给他上了早膳,问他伤势如何。
方从鉴立刻放下筷子,正襟危坐,答道:“都是皮肉伤。”
顾励笑道:“别这般紧张,你救了贞儿,便是朕的恩人,朕需得感谢你才是。”
方从鉴想了想,说:“不用了,贞儿是小猫救的。再说,顺天府放我离开时,康府尹跟我说,是陛下让人放了我的。陛下不用谢我。”
顾励想起这事,也不禁感慨,他放了方从鉴的时候,在街上救了小猫的时候,从来没想到这两个人会有一天帮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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