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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多败絮 (弗烟)


  花冬青点了点头,走了……是的,又走了。所谓的速成,从来是自行领悟,能用点心吗?
  沈翎掂了掂玄铁锥,心情有点沉重,遂投出求救眼神:“越行锋,你说可能吗?这玩意儿也能丢出去?两斤啊,还暗器?这丢出去,根本不是把人戳死,而是把人砸死好么!”
  越行锋拿布擦了擦手,过去接了三枚玄铁锥:“初学,自然如此。扛了半月水桶,你的臂力手劲应该强了不少,只需练到把玄铁锥稳稳当当丢出去,准头也该八九不离十。你连两斤重的东西都能操控自如,更别论其他暗器。”
  他说得很有道理,天晓得是不是胡诌自夸。沈翎有意道:“你丢我看看。”
  “嗖……呯呯呯!”三枚玄铁锥同时正中藤球上的铁片红心!
  “你看看就好,毕竟你只须丢中一个。”越行锋拾回玄铁锥,交到他手中,“去吧。”
  眼看着四列藤球在风中晃得凌乱,三枚红心时隐时现……沈翎很绝望。
  *
  一次、两次、三次……一百次……一千次。手要断了……
  原来,每日不间断扛水桶的目的在此,若无前半月的折磨,只怕刚才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就得累挂。倘若前些天能撑满三个时辰,眼下一定不会喘得这般厉害。有点后悔。
  清风微凉,吹在脸上发痒,往西边看去,天际映出一抹殷红色。黄昏到了。
  只可惜,整个午后几乎毫无进展,最好的结果,只是碰上前边一排的寻常藤球。想来晚饭是泡汤了,沈翎坐在地上喘气。
  话说越行锋他人呢?沈翎扭头看去,哪里见得他人影?除了一堆果皮,再无他物。
  垂着脑袋,闻到一缕烤炙清香,若猜得不错……是鸡肉!
  沈翎顿时来了精神,勐地扭头看去,是一只烤鸡!越行锋手中有一只烤鸡!
  越行锋拎着烤鸡坐回椅子,往藤球林一瞥:“还没中?那就不能吃了。唉,真可惜。”
  “你滚远点吃会死是吗?”
  “是啊。”
  沈翎当场想把玄铁锥甩他一脸,可手实在没力,眼睁睁看他撕下一个鸡腿,仍是没力。
  越行锋手执鸡腿,没有立刻去啃,而是笑了笑:“若你能扔中任一藤球,我就给你半只鸡。”音量忽然放低,“趁冬青不在。”
  沈翎倍shou鼓舞,腕上好似有了力,抄起玄铁锥便丢。奈何腕上脱力,发力的一刻,松了。
  正当这时,一道内劲从袖口贯出,在玄铁锥脱手一瞬,续了一股劲力,令其命中藤球!
  这是……中了?
  沈翎一抹额前汗液,兴奋一跃,转身向越行锋伸手:“给我!”
  越行锋也不啰嗦,直接把整只烤鸡给了他,除了那个鸡腿。
  看他坐在地上,啃得不亦乐乎,越行锋含着鸡腿:“还好丢了一道劲给你,否则……唉。”
  沈翎将口中的鸡肉强咽下去:“你放水了?”
  越行锋点头:“那你认为那道内劲是你自己的?还准确无误催动那枚玄铁锥?”
  沈翎莫名有些恼,本以为是自己努力,结果还是借了越行锋的手:“你放水就不能放低调一点么?好好伪装一下不行吗?居然还老老实实说出来!你真当我菜鸟没尊严是不是!”
  “一天能练成这样,已经够了。来日方长,花冬青说的多半是激你,你不必这么拼。”越行锋将他一眼看透,眉目含笑,“你也太较真了。”
  “较真?”沈翎一怔,不禁认同。的确是较真。嘴上不想学,心里还是很想的。
  “我盯了你一整天,你是如何在想,我岂会不知?”越行锋俯身摘了只鸡翅,“若击中红心是件容易事,那江湖中个个都是高手。”
  沈翎压根没发现鸡少了只翅膀,他在想,究竟是较真什么?为了变强,保护自己?
  越行锋又俯身摘了另一只翅膀,带着热气的肉汁,溅了沈翎一脸。
  这种温度……早已悠远的记忆翻滚而至。
  那一日,他与越行锋两人一骑出巴陵,途中与人拦截,群斗之中,热血飞溅。
  沈翎明白了。他较真的真正缘由,不仅仅是为自保,更是为了不成为他人的负累,尤其是越行锋的负累。正如那句不要脸的话……可以保护自己、保护我。
  “暗器,不够。”沈翎看向越行锋,才发现他手中两只不遗肉渣的翅膀骨架。


第107章 青草药庐
  眼见窃食败露,越行锋在某人鄙视的目光下,把鸡骨头甩去千叶台下边。后手撑下巴,若无其事地问过去:“为什么暗器不够?”
  沈翎懒得计较此人的无耻行径,只谈正事:“以我的能力,暗器顶多作远攻之用,若是近战,暗器则须与拳术掌法相融,我自认没这个水准。”
  听他此言,越行锋再次肯定他的脑袋比根骨行:“你倒想得挺透彻。所以呢?”
  沈翎捧着无翅烤鸡,两眼笃定:“你教我剑术。”
  越行锋唇角一咧:“剑术不比暗器,须运用劲力、内息,及身法,对你而言,太难。如果你只为近战之故,完全可以让冬青传你一些近战的特殊手法,只要你手稳。”
  手稳?不应是手快么?制敌取胜在于速,为何他提到的是“稳”。
  看他纠结,越行锋便应他:“手不稳,如何做昧良心的事?”
  “近战需要昧良心?”
  “我个人是没什么感觉,但你不同。我直觉,你的手,一定会抖。”
  手抖就是惧怕,昧良心到怕的地步,可见不是什么好事。沈翎说:“我还是学剑吧。”
  越行锋眉梢一动:“我想教,可有人,不一定让你学。”话毕,手指向沈翎身后。
  花冬青远远走来,步上千叶台,见三颗藤球红心各有所凹陷,不看沈翎一眼,而是直接把目色落在越行锋身上:“真是宝刀未老。”
  “诶、诶,你这是怎么说话的?我什么时候老了?真是。”越行锋刚想在辩上几句,岂料花冬青从他肩畔擦过,去了沈翎那头。
  “你还想学剑?”花冬青发问,脸色不太妙。
  “嗯,有备无患。”沈翎点头承认,正视这位表姐的眼睛,明显感shou到她的不悦。
  照寻常来说,家里孩子愿意多学一点东西,爹娘都得烧香拜佛以还愿,个个泪流满面道孩子有志气。不像花冬青,难得一个不爱习武的人愿多学一样,她却这副表情。
  花冬青盯住他手中烤鸡:“精力挺旺盛,还有力气端着一只鸡?呵,是该干点别的。”
  沈翎略感不安,正想问个清楚,竟从花冬青口中听到一句“事不宜迟”。
  手让人一拽,几乎是被拖着走。沈翎大致明白花冬青是又想起什么有趣的,忍不住拎他过去体验一番。真不明白这般如同梧鼠五技、杂而不精,到最后有何用处。
  下石阶时,沈翎脚踝一崴,膝头砸在棱角上,差点一脸拍地。他扶石起身:“不是说循序渐进么?怎么一下子又这么着急!这回又要学什么?”
  花冬青见他无恙,方才松了口气:“商隐那边今日送了帖子过来,说是他很忙,故将寿宴提前两月。哼,偏偏是这个时候。你还未有所成,如何成行!”
  沈翎偷偷瞥去一眼,见花冬青面色愈发难看,暗道人家寿宴提前与你有何相干,更与我有何相干?不过是一封邀函,怎么就跟看待战书一样?莫非……真是战书?
  花冬青见沈翎垂眸,以为他畏惧,一掌拍直他嵴背:“这一次,你必须去!不用怕!”
  可怜的肺险些被她拍出来,沈翎勐咳了几声顺气:“那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一定要我去?表姐,往年都是你去吧?不如今年也……”
  “不行!那些人,虽是隐于世外,但年年还不是在拧着?我多年未称家主之位,他们就当我花家败了。这回有你去,给我狠狠打他们的脸!”
  “这……是寿宴?”沈翎目瞪口呆,方才料想的“战书”果真不错。看这表姐义愤填膺,向来往年shou了不少委屈。话说这寿宴怎么办得像妯娌喝茶,不攀比会死。
  “是啊,寿宴。”越行锋终于开口,显得无可奈何,“幸亏与我无关。那商氏一族隐世百年,依当年”繁剑商华”的名号为外人敬仰,眼下后人亦然。商隐办寿宴本为联络感情,哪里晓得今时今日成了这般。我想,他提前寿宴,并非是事忙,而是为让某些人措手不及,赶不及去。图个清静啊。”
  沈翎冒出个想法:“不如我们也别去,岂不是更清净!”
  花冬青往他脑袋狠狠一敲:“想得美!想当初,商隐大伯很疼你娘,她离家出走的那一阵,爹去寿宴都无从说起。如今,既然有你,自然得去一趟。”
  沈翎正想如何婉拒,手腕又被花冬青扯了去。暗暗叹道,当真无处不江湖。
  *
  青草庐前。沈翎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浓烈药味,不禁退步,可脚跟一翘起,就被花冬青拎了丢去屋前。
  越行锋两手抱怀站在后边,望着青竹茅草搭成的两进小屋:“原来这就是青草庐。”
  青草庐乃是花家禁地,除却花冬青与羽,再无人可出入。花家武侍私议起,皆说此为花家最为隐秘所在。实际上,不过是一间私人药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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