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鸢道:“既然大侠让我弹最擅长的,我自然就从命了。”他抚着琴弦若有所思,“从前我有一至交好友,也善音律,我们常常一起合奏《高山流水》,只可惜……”他捂着心口,轻轻咳嗽了两声,他咳得极为忍耐克制,眉头都紧紧皱在一起。
不用想,他所说的至交好友,自然就是白鸰了。顾清遥道:“你身体不适?”
蓝鸢又咳了两声,致歉道:“抱歉,扰了大侠的兴致。大侠还想听什么?”
顾清遥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玩味道:“你们伺候客人,就是给客人谈曲子听吗?”
蓝鸢手指在琴弦上僵了僵,又咳了几声道:“我……我如今身体不适,怕过了病气给大侠,所以不宜行房,还望大侠见谅。”
顾清遥看了他一会,留意到他的手腕上无意间露出的淤青,还有那手上细小的伤痕,这些都不是一个红牌小倌身上该有的,想必他容貌损毁,处境也是一落千丈,受了不少委屈。若是白鸰在此看到他这副模样,定要难过了。顾清遥心想,这么一个娇俏可人又温柔如水的人,竟然沦落到这番田地,真是令人唏嘘。他忽然庆幸自己在白鸰十六岁时就替他赎身了,否则纵使能红得一时,却也总有年老色衰或飞来横祸,到时处境便会难上加难了。
顾清遥也不再跟他绕弯子,直言道:“我是来为你赎身的。”
蓝鸢缓缓站起,睁大眼睛望着他,连咳嗽都一时忘记了,“你?为何?我容貌损毁、重病缠身,大侠赎我回去,岂不是白白浪费银钱?”
顾清遥走到他面前道:“那是我的事,无需你操心,只要你点头,我便立刻去跟你们管事的谈价钱。”
蓝鸢苦涩一笑,“价钱?如今我能值几个钱?只怕是后院里的厨子都比我值钱。我不过是个废人,就算是离开了这里,又能做什么?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顾清遥道:“何必妄自菲薄?我听你的琴弹得很好。”
蓝鸢道:“许久没弹了,这些日子都在做些打杂的活计,今日也是赶鸭上架,上不了台面,让大侠见笑了。”他想了想,又问:“我与大侠素不相识,大侠为何要为我赎身?”
顾清遥并没有直接回答他,“我知道,你我素不相识,我贸然提出为你赎身,你难免心生疑虑。可是不管我是谁,不管我要带你去哪,总之一定是比你在这里的处境好上许多,难道你不愿去?”
蓝鸢沉默了一下,又道:“多谢大侠好意。只是……蓝鸢已是残花败柳,不值得大侠垂怜。”他这话说得虽凄楚,却坚定,顾清遥听得出,这并非自谦,而是拒绝。
顾清遥看了他一会,道:“你并不想赎身,你想留在这里,可是在等谁?”他并非疑问,而是肯定。
蓝鸢撇过脸,并不答话。
顾清遥负手而立,断定道:“是不是在等你口中的那位至交好友?”
蓝鸢惊讶地望着他,忽然又猛烈地咳起来,他颤巍巍地掏出帕子捂住了嘴,好不容易忍了忍,却发现帕子上已被咳出的鲜血染红,他慌乱地将帕子团成一团塞回怀里,扶着琴桌跪了下去,似乎整个身体都摇摇欲坠。
第24章 好友重逢
顾清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问道:“若是他一直不来,你便要这样等下去?既然你想念他,何不写信让他来看你?”
蓝鸢红了眼睛,哽咽道:“他如今应该过得很好,我不愿打扰他。”
顾清遥冷哼一声,“你心里有他?”
蓝鸢低头望着古琴,摇头不答。他心里自然是有他的,可是对面这个外人又怎会懂得?
顾清遥道:“若是你跟我走,我可以答应你,带你去见他一面。”
蓝鸢抬起头望着他,似乎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顾清遥又道:“但是你要答应我,见过一面之后,就只将他当成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再也不许想着他,心里要彻彻底底地忘记他,你能做到吗?”
蓝鸢握着桌角的手指都颤抖起来,他边咳边摇头,他知道自己是做不到的。
顾清遥蹲下,抓着他瘦骨嶙峋的肩膀道:“我看你的身体如此虚弱,若不及时医治,只怕命不久矣。虽然你已经没有赚钱的价值,但这沉璧轩也不会放了你的。若是你此刻不跟我走,只怕到死也见不到他了。”
蓝鸢忙抓紧他的袖子,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含泪道:“我……我……我跟你走。”
顾清遥扶着他站起来,满意点点头道:“那你可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白鸰要了饭庄二楼的雅间,独自等待,茶喝了一杯又一杯,等了大约有一个时辰,终于听到了有人上楼的动静,见到顾清遥的身影绕过屏风走过来,身后跟着一个身形瘦弱的男子。那男子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衣服,背着一个小包袱、一把古琴,依旧是温文尔雅,左眼上却蒙着一块白布,显得脸色更加苍白了。他跟在顾清遥的身后,显得格外瘦小。
白鸰几乎是冲上去握住了他的肩膀,激动道:“阿鸢!真的是你!你怎么会……怎么会……”他心里难过又不忍,霎时间哭了出来,明明他离开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怎么数月未见,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蓝鸢被突然出现的白鸰惊得愣了一会,随即转头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顾清遥,瞬间便明白了一切。他伸手擦了擦白鸰的眼泪,对他温柔一笑道:“阿鸰,我没事,你不要难过了。”
白鸰也擦擦自己的眼泪,破涕为笑,“出来了就好,出来了就好。”
顾清遥在桌旁坐下,叫来小二道:“大家也都饿了,我们先吃饭。晚上找个客栈住下,明早回丽阳城与大家汇合,一起回烈焰山去。”
白鸰拉着蓝鸢坐下,一时又是欢喜、又是伤感,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指着顾清遥道,“阿鸢,这是我的夫君,顾清遥,他是焰山派的掌门人,刚刚在武林大会上得到了江湖十大高手的称号。”
蓝鸢看了看顾清遥,还是有些怕,对白鸰低声道:“我听说过,只是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否则刚才我就该认出来的……”
顾清遥道:“我若是表明身份,只怕沉璧轩不会这么轻易放人,五十两就交了你的卖身契。”
白鸰拉着他的手,他想问他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却又怕好不容易重逢的喜悦会被破坏,想着来日方长,以后慢慢问他也可,便振作精神道,“这些都是小事,只要你出来了就好,明天你就跟我们一起回烈焰山,我会好好照顾你,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蓝鸢笑着点点头,露出来的眼睛也不禁红了起来,“阿鸰,我真没想到,你会回来……还……还把我赎了出来。”
白鸰拉起他的手,看到了他胳膊上的伤痕道:“阿鸢,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说好的同甘共苦。可是我只顾着自己快活,竟然才知道你的事,这么晚才来救你,是我对不起你。”
蓝鸢笑着摇摇头。他看到坐在白鸰另一边的顾清遥,正用一种既妒忌又隐忍的表情望着自己。这位白鸰的夫君,自然是受了白鸰所托来为自己赎身的,但他的心里,只怕是不愿意的。难怪他方才会对自己提出那样的要求,只怕是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思吧。蓝鸢若是想继续留在他们身边,便要信守承诺,谨言慎行,否则他的处境,只怕要更艰难了。
三个人吃过了饭,天已经擦黑,顾清遥在附近找了客栈,要了两间房,白鸰亲自为蓝鸢安置好,又坐在了他的床边。
顾清遥站在门口望着他。
白鸰天真无邪地望着他道:“夫君,今晚我想陪阿鸢一起睡。”
顾清遥只望着他不语。
蓝鸢看了看顾清遥,站在他身边道:“阿鸰,你不用陪我,我自己可以的。”
白鸰有些不解,“可是我们这么久没见面了,我有好多话对你说。”
蓝鸢笑道:“你方才不是已经说了许多了?”
白鸰有点不高兴,“阿鸢,从前我们不是经常一起睡的吗?今天你是怎么了?”
蓝鸢忽然猛烈地咳了几声,偷偷瞄着顾清遥的脸色,心想你当着你的夫君说这话,只怕要害死我了。白鸰立刻跳起来拍拍他的背,“你怎么咳得这样厉害?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瞧瞧?”
蓝鸢极力忍了忍道:“老毛病了,不碍事的。你们也累了一天了,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白鸰还是有些不放心,“反正还有两三日路程我们也就回到烈焰山了,到时候你安顿下来,我再找个好点的大夫帮你瞧瞧,好好调养一下身体。也……也瞧瞧你的眼睛,或许还能……”
蓝鸢摇头道:“没用的,我的眼睛已经伤了经脉,是好不了的了。阿鸰,你就不必为我费心了。”他悄悄用余光看了看顾清遥,站在门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们,似乎没有不悦之色,稍稍放心了些,将白鸰拉了起来,推向门口,“你们也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呢。”
白鸰撅撅嘴,这才依依不舍地回了房。
两人回了房,白鸰就迫不及待地伸手进顾清遥的怀里,顾清遥笑道:“鸰儿如此心急要夫君疼爱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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