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为什么不查这些案子?”他看着满堂的官吏问。
师爷在一旁弓着腰恭恭敬敬地回答:“大人,您刚上任有所不知,这几个案子都成了无头案,我们查不到。并且派去查的人都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有三个人的尸体是从河里捞上来的。于是前任县令就决定不查了。”
“胡闹!怎么能把人命当儿戏,查!我要彻查这些案子。你,带几个人去这两家问问情况。你,带几个人去这三家问问情况,剩下的都去街头巷尾走访,看看谁家的女儿失踪了,没有上报的,一律给我排查出来。”
“是,遵命,大人。”官差们领了任务赶紧离开,一边退下一边窃窃私语道,“走走走!这位大人不太好惹!”“是啊!是啊!咱们将来的日子恐怕不太好过喽!”
刚想静下心来看看卷宗,门外响起了鼓声,有人在击鼓鸣冤。来喊冤的是一个三十六岁左右的男子。
“堂下何人?为何击鼓鸣冤?”易朝在堂上端坐着,一拍惊堂木,满堂肃静。
“小人张三三,我要告这妇人杀了我爹。”他跪在堂下理直气壮地说道。
旁边的一个女子也是三十左右,穷困潦倒,她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在抹眼泪。
“这妇人叫什么,是你什么人?又为何要杀你爹?”
“她叫韦芳,二十岁嫁与我,此后我爹待她很好,她却经常没事找事跟我爹吵架,后来还杀了我爹。”
“你怎么知道是她杀的?你亲眼看见了?”易朝质问道。他可不相信一个妇人会杀老人。
“没有,是我邻居李大力看见的。”
“传李大力上来。”易朝向堂下喊道。
一个猥琐的中年男子应声上来,她悄悄看了一眼堂上的县太爷,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县太爷有点年轻啊!还挨千刀的好看。
“李大力,你亲眼看见韦芳杀了她公公?”
“是是是,我亲眼看见的。”他坚定地点头。
“那我问你,她是用什么杀的,怎么杀的?为什么你不上去阻止?”要是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看见一个女人杀老人,又是邻居,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不可能不上去阻止的。
“我……她是柴刀砍死的,当我看见时,老人已经倒在地上了,她手里拿着柴刀。”
“韦芳,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大人,我认罪。”韦芳在堂下哭着说。
易朝听出这女人的无奈,有心为她主持公道:“你有什么难处尽可以说出来,本官向来是公正的,不会偏袒任何人,也不会放过任何有罪之人。”
她抬头看着堂上的易朝,嘴角动动,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摇摇头:“我认罪。”
既然人家不说,易朝也不可能强按牛头让它喝水,便摆摆手,暂时将韦氏收入大牢。
张三三看到这种情况,甚是得意。旁边的邻居李大力倒是没有什么表情。
退堂后,小七发觉他家大人不太高兴便试探着问道:“大人,怎么了?下了堂还这么闷闷不乐的?”
“韦氏肯定有什么苦处,杀人的很可能不是她。”
“可是她自愿顶罪了呀。”魏小冉也很同情这个女人。
“张三三握有把柄,找个人去监视一下他。”
“谁?”小七问道。
易朝这才想起来,岑暮不在身边,自己手边没有合适的人,办起事来也麻烦。“没事,你找个身手好一点的差役去就行了。”
“岑暮还回来么?”魏小冉问道,虽然第一次见岑暮的时候,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嘴还有点贱,但是相处久了,对方心不坏,能力又强,是一个哥哥一样的人。
“不知道,应该不会了,他有很多事情要做。”
他们住在府衙里,府衙后边是一座水上园林,一条河从水榭楼台下流过,园中的花草树木都是靠着这条活水生长的。每一任来这儿的县令都会翻修一下这个园子,好让它看起来更合自己的心意。
易朝没有这个闲心,他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在一座六角亭中,他看到了很多可在亭柱上的诗赋词曲,其中一首,还是自己父亲易泽的。
易泽是很久之前贬到岭南的,十年前带着十一岁的易朝回到长安,在长安仅仅过了一年,就病死了,剩下他一个人在长安孤苦伶仃地生存。
就在他沉思之时,一个差役赶来报告事情:“大人!大人!有情况了,张三三确实在用韦氏的孩子要挟她。周围的邻居都说张三三是个嗜赌成性的人,还动不动就拿韦氏出气。他跟他老头子也不合。”
“知道了,你去保护好韦氏的孩子,我去一趟大牢问问情况。”易朝吩咐道。
“是。”差役刚想离开,易朝又叫住他,“你叫什么名字?
“哦,小人林九郎。”
“好,你去吧。”他径直走去关押韦氏的大牢。韦氏在牢里很安静,一心求死。
作者有话要说: [1]引自欧阳修的《踏莎行·候馆梅残》
[2]原创《清平乐·辞别》:
风云万里,岭外长相忆。月下萧萧竹影迷,唤来鸿雁相寄。
目断天涯路长,举杯浊酒千觞,醉笑清歌曼舞,与君不诉离殇。
(放心,很快他们会再见面的)
☆、隔岸相思雨落
易朝叫狱卒打开牢门,自己走进去:“人不是你杀的,对吧?”
韦氏没有说话,不否认,也不承认。她的半张脸掺进了死的冷暗。
“你和张三三有两个儿子,他是不是用还在威胁你?如果你不说的话,你的孩子最后有什么事,我们也赶不过去。”
她的表情有点松动,似乎也在权衡利弊。
易朝接着说道:“一个能把他老子都杀掉的人,对他的孩子会手软吗?就算不杀死,也总有一天会把他们卖给别人当奴隶,你希望你的孩子走上这一条路吗?韦氏。”
“大人,我该怎么办?我只是一个无助的女人,无用的娘。”
“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我希望大人能保护我的孩子,张三三以前不是这样的,后来染上赌瘾后,就将家里输得一败涂地。他爹劝他,我也劝他,但是他就是不听。他抢了老头子的棺材钱去赌,结果全输光了,老爷子在气头上说要砍了这个不孝子,结果自己被砍了。”
“那李大力是怎么回事?”
“李大力那小人一直觊觎我,被张三三抓住了把柄,才来作伪证。”
“哦?你跟李大力是什么关系?”
“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了,我还会跟李大力一起吗?”韦芳气愤地反问道。
“不是,你误会了,我只是在想李大力想从你家拿到什么好处罢了。张三三经常打你吗?”
“打,不止打我,也打孩子,也打他老子。”
“这样的人值得你来顶罪吗?”
“我有什么办法,我只是为了我的孩子而已。大人,你说,我该怎么办?”
“自然是站出来,将他的罪行公之于众,我来治他的罪。”易朝安慰道。
“好,我相信大人,明天在堂上我会说出来的。”
得到了韦氏的肯定之后,他回到县衙,一个叫罗杰的差役在四处找他:“大人,您这是去哪儿了?让属下一顿好找。”
“有什么情况?”
“在南边的一个小村落里昨天不见了一个十七岁的姑娘,跟大人筛选出来的十几个案子的失踪人情况相似。”
“有没有查到什么?”
“失踪者名叫苏九,我们在河边找到了一片奇怪的鱼鳞。”罗杰拿出鱼鳞,这是一片紫红色的鱼鳞,大约有手掌般大小,在鳞片的另一面,还有斑斑血迹。
“这是什么鱼?”
“属下不知。”
“这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传说,比如是鲛人一类的。”
“鲛人倒是有,不过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有个渔民说南海出现了鲛人,从北方来了一批专门去看鲛人的人,后来就再也没有人看见过鲛人。”
“那群人长什么样?他们见到鲛人了吗?”
“据说很神秘,不知道长什么样。应该没有见到吧,他们后来悄悄离开南海,我们也不知道他们见没见到。”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大人,还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
易朝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积极的人:“你跟他们不太一样啊。”
“哦,小人只是觉得大人是真心想为百姓做事,所以要积极一点。前几任县令来到这儿就跟等死似的,我们实在不想跟着他们。”
“那我还要多谢你的夸奖了。要不,你去跟着林九郎保护韦氏的孩子。”
“是。”
次日升堂,张三三一脸不情愿:“大人,为什么还要升堂?韦氏不是已经认罪了吗?”
“她认罪了,但是我没有抓到真正的凶手啊!”易朝坐在堂上看着这人冷冷地说道。
“莫不是大人想说我是凶手?”
“我有这样说吗?还是说你自己要承认?”
这一句话将张三三噎得哑口无言。
韦氏上来后,将张三三平日里的罪行一一供述出来,一旁的张三三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他没有想到紧紧过了一夜,事情就会朝着他不利的方向进行。话毕,韦芳哭诉道:“大人,请为我做主啊!我真的是被逼的,我的孩子还在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