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想一直陪着云非,可云非不愿见人,也就炀炀能接近他。
先前城内诸多要事必须他亲自处理,如今诸事终于可以放手他人,至于他那受伤的可怜堂弟温现锋,则在开战后便被紧急召回前线了,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有。
如此纷乱繁忙多日,眼下他终于能闲下来守着那让他心疼心爱的人。
温司令说着如今局势,却见儿子左耳进右耳出,只得道:“今日先这样吧,庆川留下来,信阳你先去休息。明日我去看看云非,池家夫人专程求来平安符,我得交给他。”
温信阳点头告退,离开书房便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去找池云非。
他已五日没见过媳妇儿了,一开始还能忍,怕刺激对方,可如今他是一点也忍不了了。
他想见他,想得发疯。
匆匆进了主院,屏退下人,林子清还在门前守着,同贴身丫鬟说着悄悄话。
见将军来了,林子清立刻起身道:“将军回来了?我听说司令也来了……”
“他今日如何?”温信阳没心思说别的,直直盯着黑漆漆的窗户问。
林子清拽着帕子,忐忑道:“还是不愿意吃饭,不过晚上炀炀哄他喝了点米粥。我也瞧不见他,不知他情况如何。大夫来换药时只说他瘦了许多,营养不够对伤口恢复不利。”
林子清生怕温信阳又将她赶回乡下去,急切道:“我劝过他了,可他不听,还说……将军回来了也别见他,他想一个人待着。”
贴身丫鬟小声道:“将军,池爷这回是受了大刺激了。我老家有个姑娘,也是这样,后来就疯了……”
林子清踩了丫鬟一脚,狠狠瞪去:“胡说八道什么!自己去掌嘴!”
丫鬟大着胆子道:“池爷短时间见不了人,奴婢不想将军为难,也不想池爷被打扰。将军本也受了伤,同样需要人照顾。这几日将军不如住到二太太房里,也当陪陪小少爷……”
她话音未落,就被温信阳冰冷残酷的眼神看得一哆嗦,忙走到一边去自己掌嘴,嘴里念着:“我胡说八道!我胡说八道!”
林子清没想到贴身丫鬟会突然这样说,她知道对方是想为自己争取机会,可她心里很清楚,经此一遭,她再也比不得池云非,更不敢争宠。这辈子能在温家庇护下照看孩子长大已是不错了。哪里还敢想别的?
她慌得瞬间白了脸,几乎要跪下了:“将军息怒,小丫头不懂事,我会罚她的……”
温信阳声音比数九寒天还要冻人:“你既要照看炀炀,你身边的人做事说话便也会影响炀炀。这样的人不能留。”
那小丫鬟顿时惊了,下跪道:“将军息怒!奴婢从小跟着二太太长大,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奴婢……”
温信阳神色未动,眼也不抬:“今晚之后我不想再看见这个人,你若是处理不了,我亲自帮你处理。”
那声音里甚至带上了杀意,林子清颤声道:“子清明白了,将军放心。”
说罢,她哪里还敢逗留,扯着小丫鬟就要走,温信阳却道:“掌嘴一百,你亲自数够。”
林子清忙应道:“是。”
院子里陡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温信阳深吸口气,眼里杀意褪去,换上担忧不安的神情,敲了敲门:“云非?我能进来吗?”
屋里没有声音。
温信阳推了下门,却发现被从里面锁住了。
他只得站在门前,拄着拐杖道:“云非,你开开门,让我见你一面。”
没有回应。仿佛屋里压根没有活人。
温信阳以额抵在门框上,低低道:“我已几日没见过你了,你的情况我只能问大夫,问厨房,我很担心你,我很……想你。让我见你一面吧?”
第74章 深哥别哭
墙外打更人路过,宵禁了,檐下的灯笼寂寥地照出一小圈青石板路。
主院里无人敢来打扰,下人们守在门外,屏息以待。
风摇着院中梅树,带来淡淡幽香,倦鸟早归巢,春寒料峭,温信阳却仿佛丝毫不感到冷。
他握着拐杖的手心出了汗,等待许久也不见屋里有动静,无奈地闭眼道:“你就这么恨我吗?”
池云非在双层纱帐里睁开了眼睛,手指拽紧被褥,牙关咬得很紧。
他眸底湿润,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否认,却没人能听到。
温信阳一手扶着门框,道:“云非,我也恨我自己。我恨我没能保护你和炀炀,我恨我中了郑罗的计,我恨我在你被折磨时什么也做不了……”
他扶在门上的手握紧成拳,几乎要捏出水来,声音里满是悔恨和无力:“我从没有这么失败过……我害了你和炀炀,我罪无可恕。你心里若有恨就出来打我吧,打到你解恨为止,行吗?”
温信阳从未如此同人低声下气过,他说尽了好话,虔诚地忏悔,屋内却始终没有回应。
他感到绝望,面对仿佛永远不会打开的雕花门窗,比当日在地窖之下还要绝望。他看不到池云非的脸,看不到他的眼睛,听不到他的声音。
他们离得这么近,却又像隔着千山万水。没有第二个郑罗能拿来给对方泄愤,能让他求得池云非的原谅,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静默许久,他受伤的腿已撑不住了,拄着得拐杖令他手臂和腋下发酸发麻。他额头见了汗,时不时换个支撑的姿势,就这么眼也不眨地看着黑漆漆的房间。
他道:“你真的不愿见我吗?”
“……这辈子都不打算见我了吗?”
“你就这么恨我吗?”
池云非在被褥里摇头,他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温信阳的声音隔着门窗,隔着纱帐,可怜得如同弃兽:“你就这么狠心吗?”
池云非咬住枕头,声若蚊蝇:“不是,不是的……”
又片刻,屋外没动静了。
池云非迟疑地回头,又等了一会儿,他慢慢从被窝里爬出来,披着外衣,赤脚小心地踩在地上,一点点挪到了门前。
他贴在门前听了好一会儿,外头安安静静,只余风声。
他心里失落、失望却又松了口气,可他也同样许久没见过温信阳了,他心里也万分思念。
他没忍住,迟疑缓慢地拉开了门栓,小心地将门打开了一条缝。
缝隙里,灯笼的光淡淡地洒在台阶前,门前空无一人。被自己如此狠心拒绝,对方大概也很伤心罢。
池云非抿住唇,愣了一会儿才将门完全拉开,夜风仿佛终于找到机会般倒灌进来,他还没觉出冷,侧面突然扑过来一个黑影,将他整个人抱住,压进了门内。
砰——
门被关上了。
屋内重新陷入黑暗,冷风被隔绝在外,不甘心地来回撞荡窗门。
温信阳的怀抱那么温暖,脸颊却冰冷,双手紧紧抱着池云非不愿松开,拐杖落在地上,发出闷响。
池云非先是怔了几秒,随即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嘴里结巴道:“不……不不……不要……”
他慌忙想后退,想躲开,情绪失控般地低叫:“放开——放开!”
温信阳紧紧地抱着他,不断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不看你,我不看你!云非!这里很黑,我看不见你,你也看不见我!让我抱一下,我就?抱一下!我什么也不做!”
他低声急切又透着伤心地道:“我就抱一下。云非,我很想你,我真的很想你。”
池云非急促地喘气,他挣不开温信阳,瞪大了眼睛看着门窗的方向,牙齿寒颤般地咯咯作响。
温信阳整颗心都揪起来了,他在国外上过学,知道这属于心理障碍。一个没受过任何训练,从未见过那么多血、那么多尸体的普通人,在经受那般折磨和虐待后,情绪崩溃甚至发疯都是很正常的。
他怕云非疯了,他怕云非再也不认得自己,他怕从此以后无论自己说什么,怀里的人都恍然未觉,再不给自己任何反应。
他真的害怕。
温信阳闭上眼,眼眶发涨发酸,一颗热泪沿着刚毅的面容滑下,滴落进池云非的脖颈里。
他这小半辈子有记忆以来从未哭过,却为池云非落了两次泪。
池云非仿佛被那热泪烫着了,骤然安静下来,片刻后他慢慢地伸出手在黑暗里摸上温信阳的脸,手指擦过那一点泪痕,指尖微微抽-搐,声音嘶哑地道:“你……哭了?”
温信阳不说话,只重重地呼吸,将他搂得更紧了些。
他们小心地藏在这方黑暗里,谁也看不见谁,只听着彼此的呼吸,仿佛就能自欺欺人。
池云非双手在温信阳脸上摸来摸去,最后道:“深哥,别哭。”
温信阳呼吸骤然一停,他已经许久没听到池云非唤他的名字了。
这一刻,眼泪如开闸般停不下来,高大的男人微微弓背,将脸埋在池云非肩窝里,哭得无声无息。
池云非抬手环抱住男人,神情有些愣愣的,有些茫然,也有些无措。
他知道自己不对劲,但他说不出是为什么。他没办法入睡,只有白天才能小睡一会儿,他害怕看见刘庆川,害怕看见温信阳,害怕听到同那日有关的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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