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朱雀的孵化极难,需火系修士数十年源源不断以灵气滋养。而即便孵化出来以后,嘿嘿,此乡已太久没人能孵化出来朱雀了,因此无人知朱雀应是怎么驯养的。
——太久没人孵化,不意味着史上一直无人孵化,不是么?沙兄,你所知最近的一个孵化了朱雀的人是谁?
——这人陆公子你也知道,正是你们大干创建之初山海帝后的死敌,你们所谓的魔君,不尽书。
——……沙兄你知道,不尽书?
陆镜在当时就站起来了。沙老板嘿嘿一笑。
——许你们镜外有上霄峰,就不许水镜内有守镜人么?陆公子,你不是领师门之命进入水镜的吧……
之后便是漫长的探究与陈述了。沙老板并不希望陆镜透露他的身份,因此陆镜面上神色如常。
原来朱雀也是昔年神魔大战时魔军的坐骑,只不过它并非普通将士,而是不尽书本人的。随不尽书的败亡,修蛇在镜外遭到屠灭,与不尽书有关的一切记载都被抹杀,朱雀的孵化和驯养之法也就失了传。
但这异兽在水镜中还是有的,因此白鹤居士们一次次进水镜来,鼓动流云侯同育朱雀。可他们为什么又要这样做呢?
面对大惑不解的陆镜,沙老板给出一个提示。
——朱雀烈焰足以焚城,更能毁坏一切神木。陆公子从上霄峰来,当能知道与此乡关系最大的神木是什么。
陆镜当然知道。
上霄峰三百年一直在守护的,与水镜息息相关的神木只有一棵。
建木。
他立即返回了流云侯府。
侯府里,采墨正焦急地等在门外,一看到陆镜就飞扑过来。
“你可算回来!”
采墨一把抓住陆镜的手,不由分说地把他往门里拉:“公子的样子不对,你快看看他!”
第37章
什么!?
陆镜大吃一惊,赶紧抢进门去。他看到薛南羽面色苍白的倒在榻上,身边围了一群医者。
“怎么回事!?”
他问。采墨在旁边匆忙答道:“公子今日晨起便开始心痛,午后渐渐神智昏沉,什么膳食药物都喂不下去。”
陆镜忙去探薛南羽的脉搏。他的脉动很弱,肌肤也异常冰冷。纤长的睫羽不住颤动,他似乎又沉浸在无尽的噩梦里。陆镜忙解他衣襟,果然发现归元匕留下的伤痕又显现了。
立即双手交叠护住他的心口,陆镜暗诵归元咒,灵气送入薛南羽的身体,那道伤痕渐渐消褪了。
心稍微放下一些,陆镜怀抱着薛南羽,朝采墨伸出手去。采墨立即把药端来。陆镜接过吹了吹,轻轻唤声子扬,用小勺小心地喂他。陆镜的动作温柔珍视,薛南羽昏沉中接过了。可药刚入口,又被他止不住的呛咳全都咳了出来。
于是陆镜没再继续用勺子喂了。他拭去薛南羽唇边药渍,自将药含了半口,一手搂住长公子的肩,一手扶起他面颊,俯下了身子,双唇极自然地覆上长公子的唇,缓缓的一点点喂他。
这动作看着亲昵,但于陆镜自己却半分儿旖旎也没有。当初在镜外子扬伤着了魂魄,陆镜送他回上霄峰时一路上就这么喂他。他一心为照顾他,哪怕与子扬唇齿相依,也没觉得自己是在亲吻。但这举动可是把屋中众人都惊呆了,除采墨外,所有侍从都在目瞪口呆地看他,一时间卧房内鸦雀无声。
好不容易把一碗药慢慢都喂完了,陆镜转而对采墨说。
“墨小郎君,此处有足以让公子泡着的热水吗?”
你要做什么?采墨眉开眼笑地回答。
“府中有暖阁,公子一贯洗浴用的,那处成么?”
陆镜点头。采墨神色暧昧地打量他,不住笑着,起身准备去了。没多久他回来告诉陆镜已安排妥当,陆镜抱着薛南羽来到了暖阁中。
这是一处建在温泉上的阁子,常年水温不降,在秋冬尤其暖和。阁中设桌榻泉池,池边芭蕉被常年氤氲的水汽染得鲜绿。陆镜把子扬放在榻上,从乾坤袋中取出灵石按方位摆好,轻颂捏诀,充裕的灵气涌动,一个阵势缓缓在水中浮现出来。
这是上霄峰的沐灵之阵,建木苞室中常年设置、为病患伤者疗愈的。到侯府后陆镜曾考虑也为子扬设一个,但一直觉时机未到,因此才拖到了今天。
氤氲灵力就随水汽袅袅而出。陆镜用绢带将薛南羽的发束起,解开彼此外裳,拥着他一起进入池里。灵气和泉水温暖着薛南羽的四肢百骸,大半个时辰后他的眉渐渐舒展,人也渐渐苏醒过来。
扶他枕在自己臂上,陆镜抚摩他的脸,轻声唤着。
“子扬。”
睫动了动,薛南羽慢慢睁开眼。他的神情有些怔忪,整个人仿佛仍在梦中。
看了看陆镜又阖上眼,薛南羽低声应:“子安?”又开始气促咳喘起来。
“是我。”
陆镜搂住他,双手交叠地给出他些灵气,低头轻吻他的唇:“子扬,是我,我来了。”
唇上传来的触感异常温柔,薛南羽渐渐发现自己不是在梦中。他愣愣看着陆镜,轻轻哎呀一声,想要挣脱,身子却软得动弹不得。
“这是……在哪?”他喘着气:“你这……又算什么?”
温泉鼓荡,两人均只着薄薄一层里衣,被水沁湿后,几乎可以算肌肤相亲的。薛南羽感觉到他滚烫的肌肤,感觉到他强劲的心搏,感觉到他远比自己宽厚的胸膛在紧紧拥着自己,一颗心止不住的怦怦乱跳。
“这是在水镜,你自己的府里。”陆镜以拇指扶他的脸:“你病得很重,寻常药物难以服下去,我在用沐灵之阵给你疗伤——嗯,没错,我其实也想这样抱你。”
他坦荡得近乎肆无忌惮。薛南羽错开目光,耳根微微的红了。
“放开……无耻。”
他想要推开他,可是臂上无力,只是软绵绵地搭在他肩上,倒像是搂着陆镜似的。陆镜当然没放,反而把薛南羽抱得更紧一些。他深深吸一口气,试图平静、却又难掩热切地说。
“我想抱我心爱的人,这有什么无耻的?况且,子扬,你是真讨厌我么?”
他指腹轻柔地抚他的脸,轻声说着。
“我看到了你给我画的画像,从颖都到上霄峰都有。那么细致,那么多,你还在我们送别的那一张上题了字……所以子扬,你是真讨厌我?”
他认真地看着他,眼中如映星河。薛南羽脸色涨得通红,随即又变得苍白。
“我……”
他答不出话,又开始剧烈咳嗽。沐灵之阵的光华立时大作,汩汩灵气涌进他身体里。陆镜心疼地扶着他。
“若在阵法外面,眼下你又会晕过去了吧?心意不畅,到底是有损身体……”陆镜轻轻抚他的脸:“子扬,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告诉自己绝不迫你,你所有愿望我都愿为你满足,可你若一心的只要和自己过不去——”
目光忽然冷下来,陆镜凑近他说道:“那不行!”
他轻捋薛南羽被水打湿的碎发,再次问。
“子扬,多年来我都爱你至深。你为什么,又一直想要推开我呢?”
是因为厌么?
在水镜之外,陆靖曾以为是的,因此绝不迫他,只在他有需要时出现。
那是因为恨了?
在水镜之内,陆镜也曾这么认为。因此并不愿去碰他的伤口,只带着这张会勾起子扬记忆的脸远远也避着。直到看到那些历代流云侯或屠或歼的记录,他才明了子扬并非是恨他的。
所有的秘密都被揭穿。这一天,终于是逼到眼前了。
薛南羽从没觉得自己这样为难过。他面色红白不定,身上微微颤抖,终于叹一口气。
“子安,你还记得在上霄峰我及冠后,你到我房中持酒相贺么?”
“记得。那是你爱的梨花白,那晚上,你陪我喝了很多……”
那是在上霄峰,陆子安正儿八经地第一次试图挑明。往常陆靖隐隐约约地提及感情之事,薛师兄总推说自己还没成人,凡事都该以修行学业为重,因此当他终于及冠,陆靖兴兴头头的去找他。
——恭喜师兄,贺喜师兄。
携酒而来的陆靖笑吟吟的。子扬今天成了大人,上霄峰举办的冠礼虽不豪华,却也格外郑重。流云郡的吏员鸣起钟鼓,师尊把一顶银冠给他戴上。当那冠带系起来时,陆靖觉得自己一直等待的时刻到了。子扬已成了大人,他没法再以年纪为借口推诿自己。虽说平常在颖都在流云郡,在一切的世家公子那里,别管成不成人,只要是想,这个年纪早已姬妾成群啦。
——多谢师弟。
子扬微微的笑,把他让进门来。薛南羽的生辰正在晚冬,那一夜漫天大雪。陆靖着一身火红斗篷,采墨接过去替他在火上烘着,布下菜,笑着就退出去。
他两在房中温着酒,陆靖给两人都倒一杯,自个儿先一气干了,晃着酒杯,语气就有些不正经。
——子扬你终于成人,我心里当真欢喜。
薛南羽好笑地瞧着他。
——是你的后辈成人么?你那么欢喜。
毕竟是从颖都一起来的多年同窗,他两人独处时,语气颇为随便,并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陆靖笑着把薛南羽那盏推过去,薛南羽也一仰头饮了。酒过三巡,双方都已微醺,陆镜这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