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宏远再没有精力来分辨周温言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的头越来越热,四肢却冰凉一片,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他杀人杀妖的场景,一剑一剑却像是刺在他自己身上,他忍不住抽搐起来。
“生死之境惩罚罪人的极刑,生死轮转,看在你这么喜欢生死之境的份上,赏你了”
周温言一步步走远,张宏远也在极大的痛苦中慢慢没了动静,洛阳的风波终于平歇,春风里的招牌终于又重新挂了起来。
第62章 新任家主
景检此时坐在临安苑正厅,单手抚着额头听下面两个人争吵,头都要炸了,他不明白这种很容易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每天来他这里一遍一遍的吵。
洛阳的事情结束他就回到了寒露城,收拾了一干心怀不轨的人之后就开始在小辈里挑选合适的继承人,景家一众人基本上都是依附他生活,他想离开也得把他们安顿好了,不能说走就走。这些天他挑挑拣拣看了不少人,最终确定了两个候选的,三叔二女景焉,小姑长子景希。奈何,这俩人没一个愿意的,说是人微言轻担不起景家这重担。人家别的地方为了权力地位抢的头破血流的,他们家的家主换任就跟玩儿似的,俩个人天天来他这推诿扯皮,死也不当。
“我提醒一下,你们还有两天吵架时间,两天之后我要举行典礼,典礼结束我就离开,所以。”景检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俩“所以想嫁给我的可以不要想了,我不是这个性向,想去皇城开赌坊的也给我暂时放弃你的远大理想,两天后,你们俩中间必须有人给我站出来接家主令。”
景检说完就施施然离开了,没再理会后面重新掐起来的两个丢人现眼的小孩子,刚迈出正厅的门没走几步,就看到贴墙站着一溜他的亲信,以麻花为首,一个个站的笔直,眼泪汪汪的看着他,景检满意的点点头,起码没像里面那俩个丢人的玩意儿看见他就嚎啕大哭,跟他重伤不愈药石无医了似的。
南瓜向前一步,委委屈屈的问道:“那个,公子,真就一个也不带啊。”
景检回来只是为了安顿这一大家子人,这边处理好之后他要去一趟皇城,之后还要南下去风雨间,再然后,可能就会了无牵挂一身轻松的等毒发,这种送死的行程他怎么想也没有必要带几十号打手一起去,他对自己下手狠,也不需要补刀的。
“我不需要替我收尸,也不想被埋到景家祖坟,死哪算哪吧。”
他拒绝的很干脆,对于这些东西看得也很开。
“以后你们就留在寒露城,那两个人无论哪个上去都无所谓,你们可以不认主,但至少要护着他们安全,等你们娶妻生子的时候就去灵堂和我的牌位说一声,也不算我白养你们十几年。”
麻花大惊失色,连忙呸呸呸了几下“公子瞎说什么呢,什么牌位不牌位的,多不吉利。”
景检瞥了他一眼,慢吞吞的说到“昨天我自己刻了块牌位放在我房间里了,这有什么好避讳的,行了,也别围在这了,干活去吧。”
景检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径直走了出去,萧准来信说他现在在寒露,想和他见一面,估计是想和他打听当时的情况吧,景检一边想着,一边翻身上了马,洛阳之后他的腿也慢慢恢复过来,可以独立行走了,虽然一跛一跛的,那毒也依然在,但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又活不长。
萧准约在了望月楼,寒露城最大的酒楼,也是景检手下最挣钱的酒楼。景检晃晃悠悠的走上去就看到萧准人模人样的坐在窗边喝着酒,这是要一醉方休不醉不归啊,景检想着,坐了过去。
“景检景检,我来这里是有事情要和你说”看到他过来萧准倒是激动的很,捶胸顿足大喊大叫的,景检看着他,猜测他应该是偷跑出来的,脸上被挠出来的血印子还在,估计没少挨打。
景检:“你这脸怎么了?”
萧准无所谓的摆摆手,显然对这个话题并没有什么太大兴趣“洛阳你们打起来的时候我不在,后来张叔叔没了的消息传出来之后我二哥就硬要带我回去,我打不过他,云暖也没回来,是张路带着月女门的小姑娘把我救出来的。”
景检:“月女门?她们为什么帮你逃出来?”
萧准一拍桌子,语气激动“她没说,只是让我来接你,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我们,张扬那什么之后就不见了这事你知道吧,你不觉得很可疑吗,当时现场那么多人,巷云几乎都把那一片围成铁桶了结果就那么凭空消失了,而且张路是他亲妹妹,保不齐是知道点什么内幕。”
景检听了毫无波澜,拿起酒盅抿了一口,不紧不慢的说到“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他可能没死啊,他有一半妖族血统,妖族我们不知道的本事可多了去了,我就不信安霜姨那么狠心,费尽心机就为了给他造一个杀局。”
景检看着他,仿佛是在确定他有没有别的地方受过伤,尤其是脑袋“我是看着他一点点没了气息的,他的手就在我手里一点点凉透,从小到大我是真没发现他有什么装死的能耐,你可以不相信,但你不能胡说八道。”
景检一本正经的说到,不是他不信,而是这事就根本没有值得他去相信的点,人死如灯灭,好似汤泼雪,若要还魂转,海底捞明月。放过他吧,也放过这些还活着的人吧。
“不是,别管这是不是真的,张路既然叫我们那我们怎么也要去吧,不说别的,就看在她是张扬妹妹的份上也值得我们跑这一趟吧。”
萧准急了,他没想到景检竟然冷静至此,一点希望都不给自己。
“我本来就准备过一段时间去集安找她,但不是现在,且不说我之后还要去皇城处理事情,光是两天后我们景家新任家主继位,我这个前任家主都不能不到吧。”景检没什么所谓的看着他“你们要商量什么通知什么不用管我,需要我知道的事情就给我传书,我最近挺忙的,真没什么空闲时间,一家之主的重担你们这些潇洒公子哥可是理解不了的啊。”
景检面上深沉,内心平静似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两个不在现场的人依靠着内心对张扬的不舍,不愿意相信事实可以理解,但把他扯进去可真的是没有必要了,他是直面张扬死亡全过程的,实在没什么办法可以自欺欺人,魏苏那不也大哭一场什么也没说,回了巷云就疯狂修习,大家都明白人死不能复生,只是用各自的方法让自己心里更好受一点,他是,魏苏是,萧准和张路这种异想天开的也是。
萧准被他说的也冷静一些了,仔细想想自己的话确实很像是不愿意接受现实的人在胡言乱语,他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准备再劝说景检,景检却不想再听下去了,自从回来寒露城,家里这么多人都不敢跟他提张扬怕刺激他,他倒好,一口一个张扬没死,听得人心烦,景检本来就不喜欢他,从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张扬会被他骗,后来再见的时候萧准已经从小时候那个彬彬有礼的小公子变成了一个纨绔子弟,吃喝嫖赌爱管闲事,更令人讨厌了。
景检不耐烦应付他,直接站起来就走“我家中还有事,先走了,掌柜的,好酒好肉给萧三公子拿上来,都好好伺候着。”
成功摆脱萧准,景检也没着急回去,顺着大街溜达起来,寒露城超过半数的店铺都是景家的,他平时忙着和各种人交涉谈判,四处收买人心,都没有好好地看过这些,干脆就趁着今天四处逛一逛。
他一路走过都有认出他的人和他行礼搭话,四周嘈杂的环境和这些人的笑脸让景检心中突然萌生出一种身在凡间的感觉,这些年他都是有目的的活着,为了张扬,为了景家,为了身边的各种人,杀人放火不择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现在张扬不在了,景家也安顿好了,被南来北往的人裹挟其中,竟然让他生出了一种落在平地的真实感。
奔跑捣乱的小孩和身形佝偻坐在街边编草鞋的妇人都让他感到熟悉,仿佛这些才是应该出现在他生活中的场景,而不是没完没了的筹谋算计和深夜被噩梦惊醒的恐惧,景检不自觉的抬手,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泪流满面,他自嘲一笑,觉得萧准真的是害人不浅,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都被他说得贪恋世间温暖了。
两天时间过去的很快,第三天清晨大家早早的就开始忙活起来了,虽然众人依旧不知道新任家主是谁。还有不少别家的妇人不死心,把自己家孩子打扮的光鲜亮丽,花枝招展的,想看能不能被景检看上,一朝飞上枝头成为偌大景家的掌权人,总之到处都是忙忙碌碌的,除了临安苑。
临安苑的气氛就很不妙了,两个小少年跪在地上小鸡崽子似的,上面景检捧着杯子大口大口的喝着热茶,等他们给一个结果,旁边还有侍女捧着两套家主的礼服发冠等物,等着景检一声令下就能往新任家主身上套。
景焉委委屈屈的,大着胆子说了一句“我年龄还小,又是女孩子,撑不起这么大的场面的。”
景希也不甘示弱,向景检展示了他做家主的弊端“我比景焉姐姐还小一岁呢,都没及冠,还是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