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仪面露诧异:“怎么?陛下的大印被偷了?”
“没有。”
不是啊。温仪斟酌了一下:“那——是哪个妃子不见了?”
元帝皱起眉头:“你在想什么?”
“陛下。”温仪无辜道,“陛下如此不慌不忙,想来这宫中是什么也没少了。”
“没少朕和你说什么。”元帝紧紧盯着他,仿佛要将温仪的心看出一个洞,“宫中出了贼,说不定还是内贼,温卿好像一点儿也不意外啊。”
“臣有什么意外。”温仪袖着手道,“这宫中还有刺客自己安排捅自己,区区一个贼,甚至都不令陛下着急,臣又担心什么呢?”说着他意有所指说,“总归不会再有一把精钢羽箭,臣也不会心口再多一个窟窿了。”
又是旧事重提。元帝咳了一声:“没影的事你还要提多久?”
温仪老神在在:“陛下爱提,臣就爱提。”
不带怕的。
元帝看了他半天,终是哂笑一声,说道:“朕不急,是因为这宫中丢的东西不值一提。不过是些秀女画像。说来也巧,这贼还会指东打西。先是闹了福禧宫一通,等把人都骗了过去,却反而去偷画像。”
“你说,这人究竟图什么?”
温仪心中愣了一愣:“闹了福禧宫?”
元帝眉一挑:“你不知道?”
温仪反应很快:“臣今日才进宫,进了宫就见陛下,怎么会知道。”说完心中却在想,哦,想不到秦三这小子还挺动脑子的。单独偷个画像过于引人注目,这招指东打西倒是不错。既然交给秦三的任务已圆满完成,温仪心中愉快,躬身行了一礼,“陛下若无事,臣便告退了。既然要陪同使臣,还请陛下借臣一队侍卫,好护使臣周全。”
这点元帝很大方。
“花淮安给你。”
“谢陛下。”
其实昨夜闹的不止是福禧宫。元帝被皇后叫到福禧宫,在那里看他们折腾了半日,确实没有刺客半个影子,心中本来很不愉快,本要走了,却是皇后拉住他,道:“陛下。既然陛下在此,臣妾以为,那刺客不定能溜出宫去,不如将这宫中其他地方也搜一遍。”
元帝不耐道:“大晚上的,你要把人都折腾起来?”
“臣妾是为陛下安全和其他人的安全考虑啊!”
这事花淮安心中倒也是认同的。既然明摆着宫中有黑影略过,显然是有人。闹都闹了,总比后头被人暗算的好。元帝略一思索,便大手一挥:“随你。”
皇后心头一喜。她与元齐康对视一眼,心道,平时要搜宫都没个理由,如今真是送上门的机会。便上前一步说:“六皇子的清仁宫距此地最近,不如从那里搜起。”
元帝看了她一眼,皇后对他炯炯对视。皇帝眯了眯眼,道:“花淮安。”
花淮安上前:“在。”
元帝淡淡道:“你亲自去。不许多带人。”
皇后本想趁这机会将元齐安宫中那些见不得人的画全都抖出来,哪知元帝屁都不知道一个,竟然先将儿子护上了,这一番心计岂非要打水漂么。当下便道:“一人之力岂非——”
“朕的统领。”却是元帝拔高了声音,不含情绪道,“一人之力足矣。”
事后自不必说,温仪的画像被找出来是当然的。元齐安一脸镇定,并没有半分辩解。他确实不需要辩解,固然他对温仪有过一些倾慕,可这些情谊在权力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他和温国公既没半分字意吐露,也无半分不雅之实。勾结之罪无从定起。
何况依元齐安看来,元帝也是个明智的。不然,皇后说要搜,便不会任由她派着自己人搜,而不是只叫花淮安一人前来了。就算真的找到一些东西,说与不说,也不过是在元帝一念之间而已。倒是——得多谢皇后。元齐安看着那个似乎是无意间碰倒了画卷,将其拾起给花淮安的宫人,暗暗露出讽刺的笑意。
多谢皇后,替他揪出了这清仁宫中他不曾注意到的人。
“大乾民风朴实,国公为人师长,儿臣敬重他才华,留一两幅画又如何呢?”元齐安不卑不亢,却又说,“儿臣与国公之间,一如太子与国公之间,正大光明。”
太子与国公——
正大光明?
元帝看着画卷上温国公灵动俊逸的身姿,想到太子与国公日夜相对,朝夕相处——
他忽然笑了一下,淡淡道:“这倒确实。”
令人猜不出喜怒来。
花开不知道几朵,一枝一枝表。
太后知道元霄受了病累,心疼的不得了,本早就扑过来心肝儿宝贝的叫,却被皇帝以‘免扰太子清净’为由,硬生生拖了两日。待到第三日,实在按捺不住,就算是皇帝拿剑横在她颈前,她也是一定要去的了。
但元帝也没再拦她,只说:“先前霄儿住在太医院,方便太医诊脉,那处不清静,朕是怕冲撞太后金凤之躯。如今霄儿已搬回景泰宫,嫂嫂若想念,可以着人唤他,何必亲自跑去,受了劳累霄儿心中也有愧。”
有愧的元霄:“……”吧咂吧咂啃干果,伏在塌上问春兰,“国公怎么还没进宫?”
“这两日宫中来了客人,陛下请国公作陪。因此无暇前来。”春兰早就知道太子殿下受了累,心疼的不要不要的,正着人备全了各种补药,就等着元霄喝完药后再多补些。是药三分毒,本就喝着药,自然不能随便乱补。春兰为此还特地将薛太医请了来,让他确认过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要论服侍起来,可谓是十分用心了。
但她自然是用心的,这一生她就拴在景泰宫了,前半生给了景帝,后半生自然用在太子身上。倒也没想过别的出路。她哄道:“殿下莫急,温大人得了空便要来的。”
元霄倒不急,闻言却只笑道:“哦?你怎么知道的。”
春兰道:“温大人对谁也没有像对殿下这般贴心过。奴婢能瞧出来。”
这话说到元霄心坎中,他听了十分受用。“温仪自然是很体贴的。”
便在这时,却听人报‘太后到——’,元霄往外头看去,春兰伸手要扶他起来。“殿下,您出去的这段时间,太后想您想得紧,即便您不在,偶尔也来这宫中坐坐。奴婢等人受她不少照拂。她是真心待您好。”
元霄自喝了薛云的药,本就身强体健,如今更是半分不适也无。有时倒要怀疑究竟是不是古尔真和薛云诓他,这一身轻松,就连从前那骨子里生出的酸涩感也无,还是不是个中毒的人了。但即便不是,他也要装着是。
这两天,他故意做出卧床的模样,就是给闻讯前来‘关心’他的那些叔叔奶奶们看的。
如今太后一来,太子殿下许久没发作的‘心疾’又该发作了。
元霄动作极快,翻个身侧咕噜一躺,就是个刚被惊醒的‘病人’了。
随着太后喊着‘霄儿’进得门来,他一声长叹幽幽醒转——
入戏还挺快。
春兰不动声色地掩了口:“殿下,饼渣还有呢。”
元霄:“……”他抹了把嘴。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老三→老六→太子→【反手就是一锤子
第82章 假公济私
这边太后心肝儿宝贝地喊着过来,一撩开帘,便见着自己亲孙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发红,一摸还有些烫。她心疼地按住元霄,不让他起身行礼。“这是怎么呢,皇帝不是说你好转了吗?怎么哀家看着还有些严重。可还有哪些不舒服?”
元霄略略起身,半倚床头,真心实意道:“孙子本该给祖母行礼——”
“傻孩子说这些做什么。”太后摸摸元霄额头,有些担忧,“有些烫。”
——当然烫。
刚才晒了半天的太阳,能不烫吗?
春兰体己地将空间让给这祖孙二人,贴心道:“奴婢去外头候着。”
太后瞧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待到春兰离开后,太后方说:“哀家听说,上回有人在你饭食中下毒,可有此事。”
这事元霄回景泰宫中时,听春兰说过了。这才知道,原来古尔真在大宴上将事都捅了出来,还知道三皇子挑唆温仪舞剑。幸好他反应快,这才没有错过。太子当时就想,怨不得那晚上他略施小计将福禧宫闹了个鸡犬不宁了,原来一切都是注定的。这是在给温仪报仇呢。
这么一出神,便没顾上回答太后,看在太后眼中,便是太子眉头微蹙,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她本就对元霄虽为太子却未掌实权心中不满,如今在她眼皮底下亲孙如此受人欺凌,予熙那便是在打她的脸刮她的骨肉之痛,当下暗恨,已做了决断。只口中安慰:“不怕。祖母在,决不会叫伤了你的人好过半分。”
不过是回忆了一下往事的元霄:“?”略有些懵懂地看着太后疼惜的模样,并没有搞清楚这开小差的功夫,太后是想明白了什么事。
他谨慎道:“或许是无意,总之当日的宫女也已经没了,祖母就——”
“没了便能算数?”却是太后沉声道,“这宫中什么样子,当哀家是没见识过么。进出过宫内的人,内务府都有记录。就算那宫女没了,哀家也能知道她从何来,去过哪里,都认识些谁。若真要查,岂是一句没了就能了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