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走出了阵,也许也是看我年龄小,无名并未多为难我,问了我一些莛清的病症,洋洋洒洒地给了我写了十几张药方,又给我了一炷香,说是让他服药时点上,并说一些注意事项,我一一应下了。问他要何赏赐,无名只让我别将此事宣扬,我当时未做他想,只道高人隐与市,就把身上的银两都给了他,权当寻常的医药费。”
我见白显听得认真,轻笑起来,“当时年纪轻,如果是现在,我定把他当做骗子,不予理会了。”
“莛清,你并未说完,”白显摇了摇头,道:“什么药需要点香服用?”
我心中怦然一跳,略挣扎一番,终究还是坦白道:“以血亲热血辅之。”
白显身形骤然一滞,抬起眼紧紧看我:“但我第一次问你手腕的伤时,你说是你自己小时候不小心割的。”
我的心被不痛不痒的扎了一下,种种委屈、愧怍、怜惜一齐涌上心头,心间酸涩。我不敢说我没说谎,这确实是自己小时候不小心割的,因为不敢叫父皇母后知道,自己一个人悄悄的割肉、放血、上药,没护理好,所以才留了疤,我担心白显会为我担心。可我又很想说一声“疼”,纵使多年后伤口愈合,还残留着精神上的疼意,但我知道白显也知道,他总会握着我的手腕,所以我可以不说。
白显脸上浮出一丝愠怒,又尽力忍下了,没说话。
“白显,”我唤住他,走近轻轻握住他的臂膀,望进他的眼睛,认真道:“我始终将他当做自己的胞弟,和你一样,是我永远的亲人。”
第9章 我们和离
翌日天明,山间细雨潇潇未歇,雨水拍打着军帐,室内杂音格外的大。
睁开眼睛,抬头恰对上了白显含笑的眼,他的眉目轻轻舒展开,温柔得毫不设防,记忆中的白显从未这样笑过。
如若不是萦绕耳畔有节拍的心跳声,我可能还以为是自己一场梦。第一次与人同床共枕,我以为我会不适应,可好说歹说把白显拉上床,扯起薄被将我俩裹起后,一沾枕我就彻底陷入黑甜的睡梦中,夜间落雨了也没被吵醒。
“白显,你该多笑一笑,红颜白骨、粉黛骷髅,我就觉得你长得好,”可能我还没睡醒,也可能气氛太好,我一时没忍住抬手去抚他脸上的伤疤,指尖从他的眉骨划到下颌,笑说:“这般好模样,定会有女子倾慕于你。”
“莛郁,别拿我开玩笑。”白显抓住我的手塞进被子里。
我不动了,笑着问:“你真没想过结亲?”
“没有想过。”他说。
我想了一下,说:“若你不喜中原女子,此役后,我们就去北疆,大漠儿女多豪迈,不会只看重相貌,哪户人家的姑娘品性最好、相貌上佳,而且你也喜欢,我就去给你求亲,不过我只去一次,你还有其他看中的女子,就得自己登门求娶了。”
白显忍不住笑了。像刚才那样好看。
“哎,我是认真的,”我不满道,“陛下成婚早,当年我为他准备一笔聘礼,可同年我代先帝出征,没机会能给他,而现在我不想给了,后来,我又在里面添了一些珠宝,想着等我俩‘和离’时送给你,为你之后真正的婚礼添一份彩。”
这话让白显敛了笑容。
我不明所以,凑过去摸到被子里他的手握住,柔声道:“你别担心,陛下当初应我,让我三年后我和你和离,如今三年之期已满。”
第10章 要他无疾无忧岁岁平安
我从白显帐里出来时,眼前一黑,定神一看原是我那脸黑得像抹了锅底灰的弟弟,我嘴角一弯:“陛下早?”
他猛然倒退一步,冷冷甩了一句“不成体统”,转身向前走去。
嘿,我和我夫君同塌而眠怎就不成体统了,还不是你赐的婚?我不欲与他计较,阔步上前与他并肩而行。
年轻气盛的新帝,这三年里推行很多改革,即使极大部分失败了,但也渐渐制衡权臣世家,这两年朝廷治河槽,开科举,兴农商,平北疆乱军,朝野涌出一众披肝沥胆的忠臣良将。我和白显游访天下时,常常能听到弄庭小调咿呀传唱,说书人绘声绘色讲故事,无一不歌颂大庆君主贤明、物阜民康,我看到涓流汇入良田,英雄举于田垄,市列珠玑、户盈罗绮……曾经与他说过的盛世图景,渐渐照进了现实。每当这时候,我总会想起至亲至密的幼时、之后的针锋相对、到白府后的各种刁难,可最后还是想起了幼时紧紧抱着我说“皇兄我会听话的,别离开我”的那个无声落泪小团子,心情起起落落,最终归于平静,所有不甘也渐渐释然。
“皇兄。”我弟停下脚步,板着脸叫我。
我笑问:“何事?”
我弟垂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当年,我知你和白卿是至交好友,所以才在他面前说那件事的。”
“哪件事?”我一时没回过神来,见我弟涨红了脸,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清晨我与白显提起的“赐婚”一事,便顺着话声问道:“那陛下何时让我与白卿‘和离’?”
“三年前我就将诏书给……”他说了一半突然止住了,双眼中射出两道厉芒,恨道:“白显!”
遭了,我心道。
这是清晨白显一直未松口的原因吗?
可他到底为何这样做?
当初他许了我弟什么?
……
心念电转间,我已经拉住我弟的衣袂,急声道:“莛清,这与白显无关。”
“他应该把圣旨给你!”我弟挥开我的手,见我不悦,抬头看了看我又很快偏开了脸,垂眸不语。
见他这样,我反而放下了心,轻叹一声:“当时给了我,我又能做什么呢?”
“皇兄……还在怨我吗?”我弟喃喃低语,顿了顿,才转过头看我,颤声道:“皇兄,我当时别无选择,你要信我,就算我对你万般不满,也不敢如此折辱你。”
我怔了,才堪堪扯起一抹笑。
合该可笑,等了三年,我等来一句“别无选择”。
可是你我皆知,这别无选择是怎么样来的——父皇崩、世家弄权、太子“无德”、后宫胁迫,二皇子继位看似大势所趋,即使你明知我遭奸人诬陷、身处牢狱中无法自辩清白,还将入京都的白显调配北上平叛,最后你登基,大赦天下,我逃过一劫,还和挚友成了婚,却换来君主仁爱、兄弟情深,如今你还要告诉我当时的你别无选择?!
我和姜莛清面面相对,半晌无言,只觉得心里发寒,一时分不清记忆中幼时一派兄友弟恭是真是假。
人心易变,初心难守。
原来,白显未言明的意思是这个。
原来,白显不告诉圣旨,是要我记住这份耻辱。
原来,白显一直在不动声色地护着我。
原来……
我抬头去看远处严阵以待的大军,站在将领前方的白显遥遥地望着我,双目对视,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离他这么近,甚至可以感受他毫不掩饰的担心、安抚、陪伴,翻腾的五脏六腑瞬间归了位,怒意尽散。
到底是我愚蠢,自古皇家无情,我为何总要求一些本不存在的东西?
一世一双人?父皇独宠母后,却依旧纳妃选秀。
兄弟怡怡?全是我一厢情愿罢,总说他少不经事,为兄者要多宽宥,现在想来是我太过天真了。
思忖半晌,心里徒然轻松起来。此刻,我只想尽快走到白显身边,与他说说话。
世间哪得两头好,余生有白显陪我就够了。
——————
“皇兄。”姜莛清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我,跟小时候一模一样的。我却没了当初的耐心,直问他有何要事。
姜莛清登时红了眼眶,良久,哑着嗓子道:“我想问皇兄,此役要如何制胜?”
“淮南辖地辽阔,而淮军规模受限,难免顾此失彼。”我想了想,就把我昨夜和白显谈过的再次与他细细说了。
如今,淮南王被南水之乱扰得焦头烂额,而南地门户又饱受蓝鹰族侵扰,他分身乏术,此时,若天子助他解门户之忧,又平了南水之乱,必能震慑三军,之后,或归顺或削藩,淮南王莫敢不从。
我说了不少,奇怪姜莛清一直未出声,就瞥了他一眼。
他盯着我说:“皇兄经年在京都,如何得知这南方局势的?”
“姜莛清,你给我分清是非曲直!”我怒极顾不上礼数,这人从小侍弄权术侍弄惯了,连我也在他的算计之内,如今全心为他思量还落得这般质疑,泥菩萨尚有三分土性,当我无脾气?
我弟看着我,微微皱眉:“朕本是这样的人,有负皇兄所愿。”
“陛下,王爷。”此时白显走过来行礼。
我和姜莛清即刻止了争执。他摆了摆手,看了一眼我身后的白显,继续原先的话题:“刚才皇兄所说的‘兵分两路’,是朕与白卿?”
“是本王与白将,”我垂下眼睛,紧紧反握了白显的手,“我请带两万人继续南下平南水之乱,陛下和白显……白将入城支援淮南王。”
“皇兄,真是贵人多忘事,如今的你并无兵权。”姜莛清冷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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