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那如竹如菊的淡雅谋士只是面上纯正无邪,心下城府极深。
门缝的冷风吹得我头晕脑胀,我重重地咳了几声,跟太子告辞。
马车行到暗处,突然遭到猛烈的撞击,我一个不设防,头重重地撞到了案几,额角流了几滴血。还未等我出声,车门被扯开,一个黑衣人粗暴地扯住我的衣领将我甩出去。
我被摔得眼前一黑,听到四周传来的笑声,大概有五个人,人数和太子面前的狗腿一样。
御车的老奴看到这个架势,丢下我逃之夭夭,又引来一阵哄笑。
我站起来拍拍衣服,跟着我的侍卫全都不见了,我冷声问道:“你们可知道绑架皇子是什么罪名?”
“我们没看见什么皇子,只看见一个可怜虫!”有人笑骂道。
“皇子会给太子送人参这么寒酸的东西?不知哪里钻进来的臭老鼠想和凤子龙孙相提并论,痴心妄想!”出言讽刺的黑衣人啐了一口,将一包东西丢到我的脚下,抬脚碾压。
那是我送的贺礼。
“太子在宴会上不敢给我难堪,只敢派些蝇营狗苟之人做些下三滥的勾当,实在是羊质虎皮,懦弱无能!”
“荒谬!”为首的黑衣人恼羞成怒的大吼,然后又阴森地笑了起来,“难怪你以‘谬’为名,连陛下都认为你荒谬至极,出生即克死太子胞弟六皇子,天生不祥之人。”
我冷笑,声音不大却清晰:“你既然承认我是皇子,就应该知道天家颜面不容侵犯!就算以‘谬’为名我也是皇子,尔等宵小胆敢出言不逊?”
“哈哈哈哈哈哈一个连母族都放弃的弃子还敢大言不惭?!这张嘴倒是伶牙利齿,不知把你牙齿拔光你敢不敢这么胡言乱语!”黑衣人说着就抓住了我将我按在角落的墙上,拇指和食指掐着我的脸。
他突然发出一声淫笑,拇指摩擦我的脸颊:“你倒是有几分姿色,不如先让我们……啊!”
话还未说完,我一脚提上他的要害,趁他吃痛松手之际转身就跑,他倒地后横飞一脚将我绊倒,耳旁是他的怒吼:“给我打死他!”
我重重地扑到地上,袖中的匕首滑到掌中。然而并没有拳脚落到我身上,反而是身后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
我回头,一个少年飞起一脚踢飞对我不敬的黑衣人。那黑衣人重重落到地上,黑暗中骨头折断的声音清晰可闻。剩下的黑衣人群起而攻之,然而一群纨绔公子哥又岂是将门之后的对手。只见那器宇轩昂的少年身形矫健,脚下几个移步,掌下生风,拳拳到肉,将那群纨绔打得落花流水。
“你没事吧?”少年清朗的嗓音在我身前响起,我抬头看见的,是那与明月争辉的双瞳。
“咳咳,我没事……”我想要站起来,一用力就从肺部传来撕心累肺的痛楚,让我猛烈咳嗽,从喉头呕出一口血。
“你还说没事!”他蹲下身,焦急地望着我,表情好像和多年前重合。
“表哥,这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的。”我没有什么力气,只能用气音说道。
他的眉头皱得更深,年轻鲜活的脸上染上悲悯和愤慨。他抿着唇,从袖中拿出丝巾擦着我额头上的伤口,眼神专注深邃,动作轻柔仔细。他又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红色的粉末倒到我额角上。
“嘶。”伤口出传来刺痛,我忍不住呼出了声。
“不痛不痛。”他像哄小孩一样轻轻吹我的伤口,将瓷瓶塞到我怀里,“我家祖传的秘方,对伤口非常有效!”
手里的瓷瓶还带着他的体温,让我冰凉的掌心染上他的温度。他转身背过我蹲下道:“上来,我背你回去。”
我在宫外的府邸位置偏僻,胜在幽静,一路上没什么人打扰。袁可身上有好闻的皂角味,和谢楦身上的龙延香不同,质朴温和。想到谢楦,他端坐在席上,和喧闹的宴会格格不入,饮酒时颈项间精致的喉结,华丽的衣服下露出的葱玉般的手指……我的身体生腾出一种奇怪的酥麻感,被皂角香包裹着,心里有瘾。
袁可一路将我背进卧房,老管家看到我狼狈的样子,什么都没问,叹息着让连长生送来伤药。袁可从连长生手中拿过药盒,放在桌上挑挑拣拣,拿了几瓶药走到我身边说:“我看看你的伤适合用什么药。”
老管家看着我,我点点头,他便带着丫鬟们退下,只留下长生给我更衣。
长生替我脱下亵衣,然后乖乖的站在一边。我背对着袁可,等他上药,他却半晌没有动静。
“表哥?”我回头问他。
他从失神中醒悟过来,不好意思的挠着脸颊道:“你……那个……背真好看。细皮嫩肉的,跟军营里的大老粗不一样……那个词……冰肌玉骨……”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看见我的脸,声音更是低不可闻,耳朵肉眼可见的红了。
“表哥,我好看吗?”我没有转身,侧着头问他。
“好……好看……额角有一朵梅花……”他失神的说,说的是额角的伤口,药粉和血痂凝成一朵梅花。
“那可以擦药了吗?”我笑意盈盈地问。
“哦哦!”他想起正事,坐到我身后,指间沾着冰凉的药膏在我背上涂抹。
“好了。”他说。我转身握住他还没有收回去的手,倾身吻住他。
柔软的触感传来少年清爽的气息,他瞪大眼睛,猛地推开我,头也不回地逃开了。
不知道谢楦吻起来是什么感觉,我抚摸着唇角想。
再次见到谢楦是在新年的朝会上,那天车马骈阗,万邦来朝。穿着朝服的谢楦站在一众世族子弟中,超然绝俗,见之难忘。袁可站在稍靠后的位子,新奇地看着四周,在看到我以后飞快地移开眼。
老皇帝坐在最上边,接受藩王和群臣的朝贺,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快不行了。长生的丹药没能延长他的寿命,却在腐蚀他的神志。他的眼神混浊无光,在我上前祝贺时,罕见地握住我的手,一会儿叫我的名字一会儿叫我母亲的名字,还问我的手为什么这么冰,是不是府里缺什么。皇后扶住他越来越往前倾的身体,从他手中抽出我的手,声音和蔼地让我退下休息,只有我能看见她冰冷地带着警告的眼神。
我还未走远,便听见皇后向老皇帝引荐她母族王氏的青年才俊王晗,余光看见一个高挑的男人上前。
殿里非常热闹,世族子弟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把酒言欢,有意思的是文臣子弟几乎不与武将子弟交谈,武将们只能聚在一角小声交谈。
文臣如虎,武将如兔。
只有袁啸双目有神,他拿起酒杯向太子走去,岂料太子当众给他难堪,说他教子无方,任其子在京中目无法纪横行霸道。袁啸面上没有变化,只是恭敬地对太子鞠躬,然后命人叫来袁可,让袁可斟酒认错。斟酒的过程中太子身边的近侍故意与袁可相撞让袁可打翻酒杯,太子大怒,当庭怒斥袁可。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停下来看着场内的闹剧,看大寅未来的天子因为一点小事在宾客如云的新年朝会上当众给臣子难堪,这个臣子不久前还在前线为大寅立下汗马功劳。
谢楦赶忙上前劝诫太子,姜显似乎还不解气,还要再骂,袁可只安安静静的跪在地上承受太子的怒火。这里的骚动终于惊动了皇后,皇后走来,只是淡淡地说:“显儿,今日新春不宜大动肝火。况且众多宾客在场,你如此失态成何体统?”
“母后,儿臣知错。可是……”太子还欲争辩,被皇后打断。
“你贵为太子,自当以大局为重。有功要赏,有罪要罚。袁卿在西北关大乱之时立下汗马功劳,是我大寅的功臣,怎能如此怠慢?至于袁可……”皇后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惹怒太子,自然要罚,便去殿外跪两个时辰吧。”
“是。”袁可说完走到殿外跪着,挺值的背脊在风雪中如同未出鞘的宝剑。
皇后离开后,袁啸并未离场,他在窃窃私语中重新拿起一杯酒向宰相王锦走去,王锦故意转身与其他文臣闲谈,不理会袁啸。其他文臣在看到宰相这个样子后,也纷纷孤立袁啸。
此时的袁啸隐约有后来的大将之风,他并没有将其他人的孤立放在眼里,而是小呡一口酒向我走来。一瞬间无数道探究的眼光扫过来,仔细一看又没有人在看我们。
“七殿下别来无恙,这些年过的可好?”袁啸面上和蔼却遮不住满身的煞气,他走来时带起的风让我忍不住咳嗽起来。
“无碍。舅舅回京已久,外甥一直没去为舅舅接风洗尘,是外甥的不是。这杯酒敬舅舅!”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冰冷辛辣的液体一路凉到胃里,肺因为冰冷而痒痛起来的同时,胃也开始灼烧痉挛。可我知道,我必须忍下来。
“殿下言重了。你母亲的事我也很难过,我只有她一个亲妹妹……”他的声音哽咽,又扶着我的肩膀道,“你怎么这般瘦弱?可是身体有恙?”
“外甥只是偶感风寒,很快就会好的。”我说,余光看见袁可孤身一人在殿外,风雪就要将他的淹没。
“你府里的人怎么照顾你的!”他皱起眉毛佯装发怒,然后又和蔼地笑,捏住我肩膀的手暗暗施力,“我让沈鹤去照顾你,你与他相熟知他品性,他一定会照顾好你的。有什么难处只管跟舅舅说,无论怎样舅舅都会帮你的!毕竟你我血浓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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