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南疆城破的时候东笙拼死给他保下了最后的都城,才让斯兰有了斡旋的余地,再加上之后的援军。虽说是邦国之交,但对于阿尔丹来说却没法仅仅把它看作是“盟国之谊”,非要还了那个人情。
对于这件事,女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周子融也乐意为之。
而且为此,他还打算亲自去一趟南疆。
斯兰现在虽说还没有完全从大战之中恢复过来,但好歹是把残局给收拾了,当初四散流离的百姓大多都有了一瓦遮头,大部分的矿场和厂房也都重新运作起来。
而且眼下商道沿路楼铺和一些城市重建还没有完全竣工,正是需要大量人力的时候,而斯兰本身的劳工薪水就不高,所以不管是斯兰本地的州府商人还是华胥过来援建的,都更乐意雇佣斯兰的劳工。
——于是,斯兰的无业游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少过。
阿尔丹特意从都城到斯兰东海去接周子融,距上一次大战之后分道已经过去小半年了,阿尔丹这段时间里几乎是殚精竭虑,整个人都清减了不少,但好在精神还不错。
周子融从船上下来看见他的时候,见他正坐在码头边的一家小茶馆里等他。当然,这家小茶馆被他给包下了,所以整间茶楼里也没旁人。
斯兰这个季节已经很热了,正午的太阳毒辣辣的,烤得地面都有些发烫,周子融在船头码头上站了一会儿就已经一脑门都是汗。阿尔丹在茶摊门口的阳棚下摆了张小木桌子,身旁跟着几个侍童帮着摇扇子。
他似乎是不嫌热,头上戴着顶嵌满了珍珠的锦帽,额头上面还缀着一颗硕大的蓝宝石,脖子上戴着镶了海蓝宝的银环,身下围着一条绣着银线的长笼裙——哦对了,这算是微服出巡。
“周将军。”阿尔丹站起来朝他迎了上去,礼节性地抱了一下,他胸口嵌着的宝石正好硌在周子融的胸甲上,等分开之后周子融低头一看,那胸甲居然被刮花了几小条。
周子融笑了笑,颔首道:“王上。”
阿尔丹和周子融不算太熟,所以也没什么话好讲,大概客套了几句之后阿尔丹就直奔主题道:“贵国东海的事我已经听说了。”
周子融淡淡地笑了笑,没想到阿尔丹说话这么直接,于是道:“承蒙王上挂念。”
阿尔丹摆了摆手,让侍童给周子融倒了碗花茶:“周将军是有远见的人,华胥能得周将军这样的人才,实在是大幸。”
周子融谢过了那杯茶,轻轻呷了一口算是礼貌,谦和地笑道:“王上过誉了,华胥能得王上这样的歃血之盟也是万幸。”
阿尔丹听罢稍稍顿了顿,他当然知道周子融意有所指,想着这人也多半是有些心急了,便会意地一笑,目不斜视地看着周子融的眼睛沉声道:“所以贵国要是有什么难处,我斯兰定然鼎力相助。”
接着也不再吊周子融的胃口,让人拿了一卷地图来,往桌上一摊,把茶杯当纸镇压在一角,接着不慌不忙地拿起碟子里的一小块儿黑糖在地图上画了一小个圈,点了点道:“想必周将军是有兴趣的吧?”
周子融诚然笑道:“洗耳恭听。”
“你借我两千人和十台掘矿机,之后出来的东西按照我之前跟你说的二八分。”阿尔丹道,“周将军意下如何?”
其实这句话其实是明知故问,周子融既然肯到斯兰来,当然是巴不得。
周子融知道他想听什么,想着反正现在是在求人,而且再怎么样华胥也亏不了,于是投其所好道:“说借什么的太见外了,两千人是有家的我没办法,但那十台掘矿机,若是王上喜欢,就当是我们的谢礼了。”
十台掘矿机对于东海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但是阿尔丹静静看了他一阵,忽而微微一笑,道:“十台就不必了,周将军送我一台就够了。”
只要有一台,就足够他们防制出无数台,虽说会比直接拿更耗精力,但阿尔丹也有自己的坚持。
周子融还稍稍有些意外,面上笑容却不减,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也没多说什么。
阿尔丹轻笑出声,摇了摇头道:“要是你们太子在,不知道觉得我斯兰还够不够义气。”
周子融知道他还惦念着大战的事,总觉得自己欠了东笙的,眼下斯兰困难成这样还要给华胥东海分油水,实在算是仁至义尽了——不然难道说斯兰开矿这么多年,还真的连一个金矿都开不了吗?恐怕不见然。
而即便是再怎么拮据,阿尔丹也拉不下那个脸来趁火打劫。这一次挖出来的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金矿,斯兰一整年也才能开出来两成,相当于他们之前平均两年的国库收入,而金矿里的这两成金子换一台掘矿机,确实是不过分。
而这一台掘矿机,其实也就是意思意思,跟白给他们两成黄金也没什么区别。
周子融心里也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不禁在想,东笙那时还真是会看人。都说一个人处事交友一要看头脑,二要看福气,邦国之间能解下这样的情谊,着实不易。
周子融沉默了半天,却忽然一声不吭地缓缓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拱手揖道:“华胥东海谢过王上。”
阿尔丹没想到他会突然行这么大的礼,也忙不迭跟着站起来,托了一把他的胳膊肘,嘴角干干地笑了几下,有些不大适应地催促道:“周将军莫要客气,快坐下来。”
周子融这才又落座,只听阿尔丹又问道:“不知贵国太子殿下近来可还安好。”
“殿下福泽,一切安好。”周子融没提北疆的事,但阿尔丹肯定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这么问。
阿尔丹笑了一声,半是苦涩半是调笑地叹了口气:“他之前说要来讨杯酒喝,也不知道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阵,第二天阿尔丹就带他去往澜河城看金矿,斯兰的没有直道也没有灵驹,这一趟花了十几天的时间,但好歹那金矿不负所望,就连周子融这样的外行进去看了一眼,也知道是难得一见的好矿。
周子融在斯兰前前后后呆了一个多月,回去的时候连华胥都已经入了夏,战火点燃了整个北境,甚至连中部的兵马都听从调遣,刻不容缓地赶往北境支援。
元鲤本来是周子融安排在东笙身边帮忙照看的,结果他这躺一回去就见元鲤已经在王府里等了他好几天,顿时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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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倒马关
周子融在斯兰前前后后呆了一个多月,回去的时候连华胥都已经入了夏,战火点燃了整个北境,甚至连中部的兵马都听从调遣,刻不容缓地赶往北境支援。
元鲤本来是周子融安排在东笙身边帮忙照看的,结果他这躺一回去就见元鲤已经在王府里等了他好几天,顿时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大概半个多月以前,东笙刚刚把驻扎邯郸的最后一批人马集结完毕,休整了十多天的沙安人便又一次大举进攻了。
那天东方刚刚破晓,清晨的料峭还没有来得及被晨光给驱散,北境那一望无际的旷野之上便有一股浓烈的杀气铺天盖地地滚滚袭来。
最早发现敌情的是城楼上一名当班的小斥候,透过望远铜镜的镜片看见天际线那儿溢出的一条细长的黑影,极远的地方传来了隐隐的骚动声。
“殿下!”斥候一刻也不敢耽搁地窜下了塔楼,陀螺似地跑到东笙的门前急匆匆敲了几下,“沙安人来了。”
他最后一个字一说完,这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是个他从未见过的年轻男人,眉心有一道墨印,脸上还挂着点儿不耐烦的神色:“慌什么?”
斥候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个什么情况,正踯躅着要不要开口问问,那男人身后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去给往生发信号吧。”
东笙一边系着肩甲,一边不慌不忙地朝外走,那男人见他过来也没有要行礼的意思,十分自然地哦了一声就要准备离开。
“甲子,”东笙叫住了他,也不知道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却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道:“罢了,你去吧。”
甲子十分不尊重地啧了一声,接着脚下运了点儿灵力,一闪身就不见踪影。
东笙看着那毫无敬意的某人消失的方向咂了咂舌,半开玩笑似的小声笑骂道:“无法无天。”
小斥候看得一愣一愣的,见东笙的目光移向自己,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忘记行礼,又想起东笙方才的话,心里疑心莫不是要怪罪了,连忙单膝往地上一跪:“殿下。”
东笙一愣,没想到把这小子给吓着了,心里一时哭笑不得,摆了摆手道:“行了,你也下去吧。”
等到那斥候低着头退下之后,东笙才有些目眩地低头按了按眉心那颗嵌在骨里的墨玉珠,感觉从那颗珠子镶嵌的地方开始蔓延出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胀痛。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做那个关于火的梦,特别是当他再一次同时召出超过三个天罡灵武时,那种幻境以及要侵蚀大脑的灼热与胀痛就白天黑夜轮番折磨着他脆弱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