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往生轻装简行,先一步到宁武关去观望观望,如果情况有异,东笙就会立刻带人赶往西北支援。
宁武关地处镇远关与紫荆关的中间,地势易守难攻,是块难啃的硬骨头。沙安人肯定不会疯到去打宁武关的注意,但对于华胥来说,宁武关是是埋伏兵马的不二之选,无论沙安人是攻镇远关还是紫荆关——可这件事他们想得到,沙安也一定想得到。
东笙心里一直悬着一块石头,往生与他分到之后也一直没有消息——虽然这个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东笙一刻也不敢停地带人赶到倒马关,退守到这的北境守军已经驻扎小半个月了,由于群龙无首而军心大乱,短短几天竟然跑了四分之一的人。卓家夫人带着儿子女儿成天躲在临时府邸里不敢出门,全家上下十几口人,竟然除了已经去会阎王的卓锋没有一个像是将门之后的模样。
所以东笙在倒马关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李崇文。
李崇文这老小子在北境蹦跶了一个多月,整个人熬得黄皮寡瘦,一会儿操心这个一会儿操心那个,被姓卓的一家老老小小气得头发都白了大半——当年威震一方的将门卓氏,如今却成了个拖油瓶。
那天在城郊的驿站碰面,由于北方风沙大,李崇文拿粗纱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像个粽子,一见到等候已久的东笙便连忙扯下面纱,差点要行参拜大礼,好歹是被东笙给拦住了。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李崇文的嗓子像是被北方的沙砾给磨粗了,带着股略显惫态的嘶哑。
东笙一手托着他的胳膊肘,扶着他往驿站里头走:“这些繁文缛节就不必了,李大人在北境呆了这么些日子,实在是辛苦,不知近来情况如何了?”
一说到这个,李崇文就是一阵重重的叹息,接着事无巨细地跟东笙描述了一番北境近来的形势。于是东笙有些心情复杂地发现,李崇文说的这些事情中,竟然没有一件是好事。
这北疆,还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卓家主母邀您城南流芳楼一叙,殿下您看……”
东笙的心里冷哼一声,想着这卓家娘们儿到还真是有雅兴。
流芳楼是整个北方声名在外的大酒楼,雅阁一座值千金。东笙嘴角带着一丝生冷的笑意,十分不给面子地道:“孤走不动了,人马需要休息,就让她明天去城关见孤吧。”
李崇文会意地点了点头,心照不宣地道:“那就依殿下的意思。”
卓锋的遗孀吴兰嫣原本把流芳楼的位子都订好了,提前备了一大桌子的酒席,结果当天晚上接到家丁来报,说是太子要她亲自上城关一趟。
吴兰嫣一听就知道大事不妙,想着自己多半是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这东笙一来就这么臊她这个北境主帅夫人的面子,明显是要给她下马威。
吴兰嫣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头发熬白了大半。原本在北境也是十足显赫的主帅夫人,没想到早早就守了寡。这会儿身上的丧服都还没脱,躺在床上一整晚没合眼,想着这一朝之间变了天的卓家和厢房里那些个还没有马背高的儿子,翻来覆去烙煎饼似的唉声叹气。
她本来想得好好的,虽然卓锋死了以后,这卓家必然不能一如从前了,但现在朝廷派了太子亲自来,她就想着先好好熟络熟络,也好能给卓氏一门托着点儿底。
没想到却是适得其反。
几个女儿都出嫁了,天塌了有夫家顶着,大不了就是以后受点气,总是不用太担心的。
可小儿子怎么办?
半夜听闻有人敲门,吴兰嫣就问了一声,门外传来小男孩软糯糯的声音——“娘亲,我睡不着……”
吴兰嫣打开门一看,见卓一鸣这小子两个眼眶子都是红肿的,仰着一张小肉脸支支吾吾地看着她。吴兰嫣见他这副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鼻头一酸。
卓一鸣嗓眼儿里还带着哭腔,眼眶里的泪花绷不住地往外涌了出来:“我想爹爹了……”
吴兰嫣也眼眶一热,豆大的泪珠瞬间爬下了满是沟壑的老脸,她蹲下来用力把小儿子箍进怀里,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卓一鸣抓着她背上的衣衫布料,头埋在她颈窝里哭得一脸鼻涕眼泪。
第二天早上,吴兰嫣带着儿子一起去城关面见太子。城关在临时驻扎的军营前,吴兰嫣从军营栅栏进去之后就见满目都是兵戈铁马,成天都有巡逻队在执勤,每走几步就能看见几个伤兵倚在军帐前,或者是不动声色地掀开帘子的一小条缝,无动于衷地默默打量着这对儿格格不入的母子。
卓锋是败军之将,他死后卓家也没有人给个说法,所以他们的地位也早就大不如前了。
几个卓锋的旧部见到吴兰嫣,还算恭敬地将她引到了城关前。原本繁华富丽的倒马关如今扎满了铁栅栏,城墙上原本挂着雕花琉璃灵灯的地方架着一排排白晶灵能炮,后头还堆砌着以备不时之需的火药。整座城关顿时被一股肃杀气给浓浓包裹。
东笙摆了个很简单的筵席,桌前还摆着北境布防图,身上也还披着肩甲,吴兰嫣一看他这副模样,赶忙按着卓一鸣的脑袋给他行了个参拜大礼。
吴兰嫣一手按着儿子的头,一手覆在地上,连看都不敢抬眼看,小心翼翼地道:“参见太子殿下。”
东笙微微笑了笑,眼中却没有太多和善的意思,只还算客气地道了句:“卓夫人多礼了。”
东笙着令手下的侍卫给吴兰嫣和卓一鸣添了杯茶,眼神在那战战兢兢的小子身上停留了一阵,不自觉地笑了笑,忽然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吴兰嫣一愣,抬头看了看东笙,忙暗暗拽了拽早已吓傻的卓一鸣,暗暗催促道:“殿下问你的名字。”
卓一鸣愣了一下,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还算镇定地小声道:“回殿下的话,我……小的叫一鸣。”
“卓一鸣?”东笙嘴里兀自咂摸了一下这个名字,又笑着对吴兰嫣道:“令郎将来是要一鸣惊人啊?”
吴兰嫣支吾了一阵,摸不准东笙这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只见东笙漫不经心地用竹茶夹拨拉着茶壶里的茶叶,一阵淡淡的茶香随之溢到了空气里。
东笙抬起一只眼睛看着吴兰嫣,挑眉道:“怎么,卓夫人不是这个意思吗?”
吴兰嫣一愣,心里咯噔一下,慌忙回道:“小儿既是将门之后,也必然要为国效力,若是能……”
还不等吴兰嫣说完,东笙就抬手挥了挥,示意她打住:“卓夫人,卓家世代忠良,捍卫北疆那么多年,自然是功不可没。”
“眼下虽然卓将军殁身,但卓家世代恩荫,只要令郎能独当一面,卓氏日后也必然依旧是北境第一将门。”东笙笑了笑,往壶里加了些刚烧开的水,“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尽管跟我说。”
吴兰嫣干干地笑了两下,小心地抬眼扫了一眼东笙的神情,回应道:“多谢殿下,老身明白。”
东笙瞥眼看了看跪坐得端端正正的卓一鸣,冷不防道:“这样吧,令郎就先留在我这。”
吴兰嫣一怔,卓一鸣也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是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小鬼在他妈刚要开口推辞前就十分诚恳且爽快地点了点头:“全凭殿下吩咐。”
吴兰嫣显然是没想到,脸色骤然一青,但看着东笙那一脸意味不明的笑意,却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北疆战事连续吃紧,朝廷拨款成批地往北方运,而东海海防工程的收尾却因为拨款不足而无可奈何地搁浅了。
身为堂堂一疆主帅的周子融,也开始头一回为钱的事操起心来。
虽然北昭王在东海有不少私产,但是若是说要养活这么大一支军队还要支撑长城的建造工程,恐怕也只是杯水车薪。
直到他收到了从南疆传回的消息。
【作者有话说:之前有个地方写错了,他们是先守在倒马关,不小心写成紫荆关了。】
第67章 阿尔丹
北疆战事连续吃紧,朝廷拨款成批地往北方运,而东海海防工程的收尾却因为拨款不足而无可奈何地搁浅了。
南疆援建、北疆大战、西洋那里的利润还没收回来、东海又刚刚做了成条水下长城的改建——举国四境,竟然没有一个地方没在烧钱。
这一年国库入不敷出,老底子是怎么也动不得的,而北疆不能耽搁,所以就只能暂时委屈东海了。
身为堂堂一疆主帅的周子融,也开始头一回为钱的事操起心来。
虽然北昭王在东海有不少私产,但是若是说要养活这么大一支军队还要支撑长城的建造工程,恐怕也只是杯水车薪。
直到他收到了从南疆传回的消息。
之前他上书问女皇东海到底怎么筹款,而当时女皇给的回复是让他便宜行事。然而所谓有瞌睡了就有人来递枕头,东海正焦头烂额的时候南疆的一封信就仿佛是雪中送炭一般。
阿尔丹知道他有困难,八成是算还他的人情,跟他说南疆澜河城重建的时候从城西凿出来一个金矿,而南疆如今元气大伤,想要开矿怕是匀不出那个人力物力来,所以若是东海愿意帮忙开了这个矿,里头的金子二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