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的晚风拂过,不知是何人的叹息无声无息地化在了风里。
少顷之后,周子融轻轻揽了揽他的肩,柔声问道;“我们回去吗?”
官道上已再看不见人影,东笙点了点头,道:“回去吧。”
霞光铺在悠长的官道上,绵延至天际,一阵风吹过,一丝人世的余温也不曾留。
至此以后,不及黄泉,无相见也。
今年天气比往年都凉得更早些,明明离立秋还早,晚上的风就渐渐开始有了些凉意了。白天时天气晴好,入了夜便是一片沧茫的星辰,广袤得仿佛是另一番天地,天为地、地为天、繁星为众生。
江淮岚难得安安稳稳地呆在江族大院,手里捧着半盏冷酒,盘腿坐在窗台上,仰着头望着星星发呆。
自从她打北昭王府回来以后,就常常这样。
江淮璧看破不说破,只是偶尔有些力气的时候便从榻上起来走动走动,顺便去提醒她妹妹把酒温一温再喝。
她睡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反而还有些清醒了,半倚在榻上,屋子里也不点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妹妹坐在星光下,孤独得像是一棵永远也不会开花的花树。
那一刻她忽然有些心疼,忍不住开口问道;“又想什么呢?”
“凉风生、候雁来、玄鸟归。”江淮岚望着天,面无表情地喃喃道,“今日星象明朗,岚就算了一卦。”
江淮璧知道她是在说什么,没多问,只道:“卦象如何?”江淮岚依旧望着天外极远之处,半张脸都浸在清冷的银光中,虚无缥缈地道:“可惜了,是副无缘卦。”
她继续说着,声音依旧冷冷清清的,就像这夜的晚风一样;“如阏伯实沈,动若参商,欲近则愈远,强则为干戈。”
“姐姐为岚谋的这缘,怕是注定无分。”
哪怕是摒除一切外因,只平心而论——
可世间依旧有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无缘就是无缘……气数也就是气数,她与周子融如是,江族亦如是。
“姐姐,你侍了一辈子的神,难道还不明白吗……人定安能胜天?”
朝生暮死,夏不语冰,所谓人世蹉跎,最难不过君在商丘,我在大夏,不是求不得,而是不可求。
东笙那天晚上依旧不肯回东宫,脸不红心不跳地赖在了北昭王府,再一次霸占了周子融的寝居。
就算他表面上不说,周子融也知道他是心里有坎儿过不去,既不提,也不问,亲自去厨房给他熬红豆甜汤。
他安置在京城府邸的仆役并不多,管做饭的就一个老头子,见自家主子——堂堂北昭王爷竟然坚持亲自下厨,也有些不知所措,本来周子融还指望他帮帮手,看他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还是索性将他打发出去了。
熬汤花不了多长时间,周子融盛出了一碗,拿托盘端着回了房,到门口的时候还稍稍惊讶了一下,因为屋内的灯已经熄了,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不成这个点就睡了?
他一手多使了点儿劲端着托盘,匀出另一只手来轻轻把门推开,小心不弄出一点声响。
屋内黑灯瞎火的,可床上也空无一人。
“殿下?”周子融疑惑地低声唤了一声,却无人应答。
周子融探进半个身子,正要往里张望:“殿……”
他被陡然拽住了胳膊肘,一个猛子拉了进来,身后“砰”的一声,门被那人一脚踹得关上,周子融知道是他,也
就没防备,被他一用力推得撞在门上,托盘上的甜汤晃荡出来了一些,本来还好歹保住了,没想到那人不由分说地压上来,甜汤注定大限已至,掉在地上泼得到处都是。
可惜周子融此时并无心管甜汤的死活了,因为东笙正固执地压在他身上,脸深深埋在他的脖颈儿间,一股股炙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脖子的皮肤上,甚至从领口漏进衣服里。
——这可真是太要命了。
周子融大气都不敢出:“不是……你,殿下……”
“别说话……”东笙喑哑地道,那声音压得极低,略微带着些沙哑,如蚀骨一般。
东笙没有周子融高,所以即便是这么压着他,也没有多少压迫感,特别是他还埋首于这人颈间,倒像是一头执拗的少狼,累了倦了怕了,便不由分说地索取着安慰。
周子融鼻子又略微有些酸了,他什么也想不了,一股极冲动的情绪如沸水涌上他的大脑,他伸手环住了东笙,将他往自己怀里使劲勒了勒。
黑暗中东笙不知为何挣了几下,周子融以为是他不肯,脑子里还没冷静下来,竟有些恼意,反而还勒得更紧了些——却不想东笙更用力地挣动了几下,然后一手撑在他头边,另一手扣着周子融的后脑仰头吻了上去。
周子融脑子里顿时炸开了锅。
【作者有话说:你们以为东笙会反攻吗?不会的不会的……
以及我之后可能要出趟远门,所以可能会断更……看具体情况吧。。。。大概六号恢复正常。。。。】
第145章 有你
这两天在外地,码字很不方便,所以比较慢,不好意思。
几分钟以后就是我的生日,所以发个福利,两个人也终于心灵相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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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笙小时候追过的姑娘,周子融基本上每一个都记得清清楚楚,而由于东笙打小是个外表风流内心青葱的二愣子少年,追女孩的方式向来只有一种——捉弄人家,不是扯女孩小辫子就是抢人家的零食,再要么就是给姑娘家的起外号,妄图以此来引起某种注意。
他的目的显然达到了——从此在姑娘中间,当朝太子是个要不得的傻逼的流言就传开了。
等到往后年纪再大一些,心里头有正事要做了,也就更想不起来琢磨这档子风花雪月的心思了。
所以即使东笙如此外向,至今感情经历仍然少得可怜。
如今即便是这么横冲直撞地吻上去了,也只会用唇死死抵着对方的唇,不着要领地磨蹭着——东笙总觉得哪里不够劲,却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得劲儿,正干着急的时候,周子融却被他磨得再也受不了了。
是你先招我的。
东笙一手撑在周子融耳边,正忘乎所以的时候,那只手腕却陡然被人使力攥住,他心里一惊,来不及反应,就被面前这人扯着顺势猛地往下一拽,由于这股力气太大,他本身又是猝不及防,那边腿的膝盖跟着就软了,整个人往一边倾去。
他打小习武,对这种危险的失重感反应极快,本能地一转身子稳住,紧接着抬起另一条腿的膝盖就要顶。
幸好在离周子融腰窝还要裕溪一寸的距离处刹住了。
然而周子融却似乎早有所料,一点不慌,顺势勾住了东笙抬起的那条腿的膝窝,带着点笑问道:“怎么?还想废了我不成?”
东笙愣了愣:“不是……”
他想把腿收回来,却不成想周子融倒不肯放手了。
这个姿势很尴尬,两人面对面贴着,东笙一条腿被他抬在手里,耳根子一阵发热,不轻不重地往他肩上推了一把:“我说你……”
周子融脸上没什么表情,月光隔着层窗户纸,背着从他身后打下来,他另一手搂着东笙的腰一拽一翻,东笙一条腿站不稳,而且也有心由着他胡来,便真的被带着掉了个个儿,换他被周子融抵在门上。
——现在更尴尬了。
周子融不动声色地带着他的那条腿环在自己的腰上,东笙一时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皱了皱眉,刚要骂人,却正好撞见周子融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此时他们换了个位置,月光从背后透过窗户纸朦朦胧胧地打进来,映在周子融深黑眸子里——那一向如墨潭一般幽深的眼眸,此时却被银光从中间化开了一点,就像河面上的冰裂了一块儿,轻轻一踩,就无法自拔地陷了下去,不知要沉多深。
东笙要骂出口的话,也登时化得无影无踪了。
他最受不了周子融的这种眼神。
已经不能说是执拗,那仿佛是一团纠结在周子融内心深处的执念向他露出了冰山一角——东笙甚至觉得,那眼神里隐隐透着股狠意。
东笙想,也罢,随他去吧。
而就在东笙走神的时候,周子融靠了下来。
那一瞬间的触感,东笙觉得自己一辈子就算是病了、疯了、要死了,都不会忘了,周子融吻过来的时候,他浑身都克制不住地战栗起来,脑子成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头有一个烧得满身是火的泼猴在不停地猛蹦跶。
柔软、滚烫、让他窒息的情欲从七窍蔓延至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
他几乎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半推半就地被周子融扛上榻的,意识中的一切都十分混乱,让他最印象弥深的是周子融的体温高得如同一块巨大的烙铁,他却避无可避。
周子融看见了他身上还未完全长好的伤疤,肩上的箭伤、胸口的烫伤、以及数不清的划口……就好像这人是被缝缝补补才凑合着活下来的。
东笙发现周子融原本快要乱得毫无章法的动作突然因此停了下来,正想要掩上衣服,忽然感到胸口上滴了什么东西,抬眼一看,发现那周子融竟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