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他深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的迈进皇兄的尸身,他握住他已经冰凉刺骨的手掌,映在身下那鲜红的鲜血之上,然后狠狠的盖在了那道他誊抄的圣旨之上。
一滴泪水悄无声息的从眼角滑落,于知非跪在血泊之中朝对方磕了三个头,将两分圣旨一同放回了原地,然后将玉玺放至案几之上。
他做完这一切,门突然被人给推开来,外面的长灯光芒顿时照入室内,于知非苍白着一张脸猛地抬起头。
来人是于渊天。
他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大步上前,手上的剑刃尚且残留着血迹。
于知非闭上眼,平静的说道:“你要杀我了?”
“脑子里胡思乱想做什么?”于渊天叹了口气,半蹲**子,将他一把揽入怀里,抱得极紧,“皇叔,这天下,终于是朕的了。”
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于知非问他:“你不杀我?”
“我杀你干什么,”于渊天蹭了蹭他的鼻尖,“我疼你都还来不及。”
于知非一双黑瞳幽深的看着他,于渊天竟被看得有几分心虚,于是抬起手捂住了他的眼。
却不想于知非道:“你不杀我,总不可能将我留在这宫中,你打算将我发配塞外?还是让我去青灯古佛一生?”
于渊天压着声音笑了:“不,我哪里都不会放你去。”
于知非浑身一僵,难以置信的看着对方:“你……”
“你只能留在我的身边,一辈子。”于渊天言罢,掐住他的下颚,凑上前去落下一个亲吻,热气扑在于知非的耳边,于渊天道,“别想着离开这里。”
“你疯了?”于知非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心底一刹那涌起一抹恐惧。
于渊天眼神幽暗,掐住他的下颚重重的吻了上去。
(……)
于知非第二日醒来时,御书房里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没人死,他也还是从前的那个六王爷。
可于知非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恒真五十一年,先皇驾崩,改年号为衡天,于渊天即位。
这一年的大年夜,宫中清冷了不少,死了不少的人,能找着理由杀尽的,于渊天一个也没让他落下。
可京城依然歌舞升平,于渊天即位后不过为先帝祈福数日,一切又恢复如常。
街道上,叫卖的叫卖,找孩子的找孩子,青楼的姑娘也依然挥着自己的帕子站在门口招揽客人。
纵然皇城步步刺刀,处处为营,于百姓来说,也不过是换了个陛下而已。
对于他们来说,并无太大的区别。
所以有的时候,于知非宁可当个普通寻常人,不要这泼天的富贵,也不要那天之骄子的虚名。
他只愿能好好地、平平安安、快快活活的活着。
作者有话说:
这章,省略1716字。
第25章
御书房的门被于渊天一把推开,略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往里踏入,他身后跟着的男人神色与他相比显得轻松,甚至嘴里还哼着小调。
于渊天坐下来的瞬间,面无表情的看向他:“仔细点你的舌头。”
“怎么,你还要把我的舌头也给拔了不成?”男人低笑一声。心情竟是难得的愉悦,“本将军为了替你根除太后和虞家的势力,卧薪尝胆这么多年,还同邻国的演了场戏,险些真从那山崖上摔下来,皇上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案几上摆放着那一卷圣旨,摊开的,于渊天的手指从圣旨上划过去,神色不明。
片刻后,他突然抬起头,道:“秦翰,你说……”
他的话语停住。
“说什么?”秦翰凑上前去,视线落在这圣旨之上,这是他第一次看这圣旨,眼神一闪,便皱紧了眉头,“这不是六王爷的笔迹吗?”
“是。”于渊天只觉心口被什么东西给闷捶了一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的确是于知非的笔迹。
于渊天在想,这是他什么时候拓印的圣旨?这三年的时间,他从没有机会碰玉玺,唯一一次,是先帝驾崩那日。
他一个人,在御书房里同先帝的尸身待了一夜,看着他皇兄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冰冷下去。
可……
可就是这样的时候,他竟然都没有忘记给他准备这样的一份圣旨。
秦翰沉默片刻,道:“这就是三年以来他一直藏着的东西?既然是这样的一道圣旨,他为何要藏着,直接拿出来不好吗?”
秦翰觉得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于渊天却很能理解,因为他一直知道,于知非这三年的时候从未有哪一刻不处于矛盾之中。
一边是皇兄,是家国大义,是义薄云天。
一边是他于渊天,是儿女情长。
只他从来觉得在于知非的心里,到底是皇兄更重要一些。
可眼下这一刻,于渊天突然觉得自己从未了解过对方,一点也不。
秦翰低头念了几句,抬头去看于渊天,正欲开口,却见对方的眼眶发着红,手顿时一僵,震惊的站在当场,一个字也冒不出。
察觉到秦翰的神色,于渊天看向他:“怎么?”
秦翰无声的摇了摇头:“你后悔么?”
“这世上最无用二字便是后悔,我也不后悔,”于渊天说,“他能逃到哪里去?纵然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他抓回来。”
“你——”秦翰顿住了,大抵是觉得于渊天那陡然转戾的眼神配合着他充血的眼眶有些许渗人,于是换了个话题,“虞氏除了虞子婴,都被处置得差不多了,虞子婴你打算怎么办?”
于渊天侧头看向窗外:“倘若是他,你觉得会怎么处置?”
秦翰笑了:“如果是六王爷,别说是虞子婴了,虞氏所有无辜的人,他一个也不会动。”
于渊天也笑了笑。
秦翰道:“我从不觉得他是帝王之材,因为帝王,绝不会心慈手软。”
秦翰叹了口气,站起身,摊开双手:“而一个心慈手软之人,即便是坐上了帝位,也早晚会被拉下来——于渊天,这一点,你就做得很好。”
于渊天垂下眼,将那张圣旨折叠起来,然后妥帖的放好。
他动了动一旁放着的玉玺,在宣纸上盖下一记,淡淡道:“把她送去青佛寺吧。”
秦翰:“……”
于渊天提笔写字:“朕看她上次在青佛寺礼佛时极有耐心,想来在那里待上一辈子,也应当待得下去。”
秦翰:“……”
于渊天抬起头,眼神发怔,又问道:“你说,他会藏在哪里?”
“……”秦翰无语的看着他。
于渊天的手指轻拂过那一道圣旨,闭紧双眼。
他很想他。
想得快要疯掉了。
于渊天不知道的是,那个他想得快要疯掉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于知非拼尽全力咬住自己的手臂,才抑制住咳嗽的声音,他微垂着眼,毫无血色的脸看起来脆弱不堪,他瘦了许多,看上去瘦骨嶙峋。
于渊天和秦翰的声音一声又一声的钻进耳朵里,他想不听,都必须得听。
甚至还会在心里附和几句。
于渊天说他逃不掉——于知非无声的笑了,眼泪从眼角划入,浸入鬓角,怎么可能逃不掉。
只要他想逃,他有千万种逃脱的办法,只是从前他从不肯仔细去钻研。
不是逃不掉,只是不想逃。
于知非第一次如此直面自己的内心。
圣旨下来的时候,虞子婴正在绣鸳鸯帕,针不小心刺入指尖,立马冒出来一个血珠,她皱紧眉头一口咬住指尖。
虹色匆忙推门而入:“娘娘,圣旨送来了!”
听那宦官念罢,虞子婴尚未反应过来,虹色却已经哭开了,主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虹色方才开口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皇上好狠的心!”
“他竟对我心软了。”虞子婴蓦地笑了,眼底写满嘲讽。
“娘娘?”虹色不解的看着她。
虞子婴往回走,坐在软榻之上,幽幽叹了口气,道:“虞氏上上下下一百多人口,满门抄斩,独独只留我一个,他不是心软是什么?”
虹色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虞子婴道:“我真没想到他竟然会对我心软,是因为什么?”
“兴许……兴许陛下是觉得,娘娘您什么都不知道,根本就没掺和这件事吧。”虹色揣测道。
“或许吧。”虞子婴垂下眼睑,睫毛微微搭下,在眼底投出一片暗影,“我若是早知道姑姑和父亲在谋划此事,必定早早的就要告诉他们,让他们早日收手。只是现在,又觉得说与不说,都已经无所谓。”
恐怕从一开始,她虞子婴不过就只是一枚虞氏的棋子,父亲将她送入深宫,让她坐上皇后的位置,不过是走的一步棋。
虞氏打算造反的时候,她就已经成了弃子。
一顿,虞子婴嗤笑一声:“世人皆觉得陛下是个荒淫无度,沉迷男色之人,我最开始也这样觉得……只是后来才慢慢缓过劲儿来,我这宫中,处处皆是陛下的眼线,连我去寻于知非一次,他都知晓得清清楚楚,恐怕这宫中,没有哪里没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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