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青佛寺只算是清净,如今却成了一片死寂,屋子里跪倒了一群人,乌压压的人头都嗑在地面上,每个人皆是大气都不敢出。
虞子婴不在这里,她从外面经过,只看了一眼就回了自己的住处。
虹色替她沏了一盏茶,道:“满屋子都跪着人,这里可是青佛寺,不得杀生的。”
虞子婴喝了一口,眼神微沉,道:“他逃不掉的。”
虹色怔怔的看她一眼:“为何?可他不是已经逃了吗?”
“傻姑娘。”虞子婴笑了声,压低声音,“他若是能逃,早就逃了,何须等到今日?”
“可是那是因为从前是在宫中……”虹色绞尽脑汁,“宫中,到处都是陛下的人,他怎么逃得掉?但是青佛寺不一样呀,他总有法子逃得掉的。”
“他是个聪明的人,向来是真受不了了,才会用这么不周祥的一个法子逃,”虞子婴吹了口茶盏中的浮茶,淡淡道,“你以为陛下这样的深沉心思,会不在身边带人?早在我们来这青佛寺的时候,这青佛寺就被围起来了。”
虹色瞪大了眼睛。
“他没被抓住,应当也是猜到了这一点,”虞子婴幽幽道,“他现在应该还在寺庙之中。能不能逃得掉,只能看陛下会不会心软。”
“可你觉得,陛下会心软么?”
作者有话说:
开头一丢丢。
第14章
噔噔噔。
敲木鱼的声音不知疲倦的响着,未点灯烛的房间里,衡空大师挺直的背脊像是一幢沉默的山丘,永远立在这里,绝不动弹丝毫。
于渊天来回踱步,神色阴翳:“他藏在哪里?”
“他走了。”衡空大师平静的说道。
于渊天冷笑一声,眼里的光芒宛如化为道道寒箭,刺入他的背影里:“你可知晓欺君是什么罪名?”
衡空大师闭上双眼,敲木鱼的声音突然一顿,旋即以更快的频率响起来:“人生在世,总有一死,有时候,死反倒成了解脱。”
“那你这寺庙之中的百千僧侣呢?”于渊天压低声音,阴寒刺耳,“你这延绵数千年的青佛寺香火呢?”
衡空大师的木鱼声彻底停住了。
良久后,他幽幽一声叹息,却是道一声:“何必?”
“他在哪里?”于渊天只问这一句。
衡空大师放下木鱼,站起身来,一只手转着佛珠,一字一顿道:“贫僧与他相识多年,从未看到过他如今模样,陛下执着拴着他,自己又能得到什么?”
“知非六岁那年,溺了水,本是健康的孩子,落下了病根,送到贫僧这里住过好几年,他虽然身体不好,却有满心希冀,愿平生游历天下,奈何生在了帝王家。”衡空大师认真的看着他,“本以为先帝亡了,他便能回归田野,做个普通平凡人,却偏生还有下一个帝王。”
“这些朕都知道,你无须多嘴,”于渊天脸色难看,“你只需要告诉朕,你把他藏在哪里。”
衡空大师道:“你当真什么都知道?”
于渊天不耐烦的皱紧眉头,衡空大师再度闭上双眼,转过身,又坐回去,木鱼轻敲,房间里再度响起来这声音。
他道:“贫僧不知。”
“来人!”于渊天手猛地一挥,将桌上香火全数推开,洒了满地香灰,他冷眼看着衡空大师,一字一顿,“绑起来。”
小栗子跪在地上,浑身发抖:“陛,陛下……他,他是衡空大师啊……”
衡空大师在世人眼中,皆是声望极高的高僧,先帝,先皇后,甚至先帝的母后,都对其敬重无比,可以说,这个人是当真动不得的。
可急红了眼的于渊天哪里顾得了那么多,他满脑子都是于知非逃了,他居然真的逃了!
一旦想到这人余生可能都不会在自己的身边,于渊天的满腔怒火便兜头盖下,让他根本无法冷静的思考。
他阴厉着脸,一字一顿:“怎么,你也要去陪他?”
小栗子哭丧个脸,再不敢说话了。
青佛寺被翻了个底儿朝天,于知非都没能被找到。
他安插在寺外,围了一圈的人也都没看到于知非逃出去,难不成他当真成了个鸟儿插翅飞了?
于渊天两日时间几乎没怎么睡觉,除了处理政事就是在青佛寺找于知非的身影,可根本找不到。
衡空大师的嘴根本就撬不开,他除了念佛经便是念佛经。
寺庙里的僧侣被于渊天打残了好几个,他也只能静静地看着,喉间溢出幽幽一声“作孽”,又闭上眼继续敲木鱼。
于渊天几乎急疯了。
青佛寺被翻了第五遍,小栗子抖如筛糠的给他报仍然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于渊天一把将桌上的东西全扫了,磨开的墨摔了地,溅出一大块污渍。
小栗子跪趴着不断往后退着,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
于渊天深吸了一口气,骤然睁开眼,道:“问情在哪里?”
问情被打了十个板子,在床上躺着,奄奄一息。
她仍然关注着于知非的情况,知道于知非依然没被找到,心里又是庆幸又是害怕。
直到傍晚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她睁开眼,往门口看去,小栗子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她。
问情闭上眼,笑了笑,道:“你是来送我上路的?”
下一秒,两个男人走进来,拽着她的手将她从床上拖下来,也不顾她身上的伤,擦着地面往外面拖去。
青佛寺的前面,问情趴在地上,首先落入视线的是一双皇靴,她没敢抬头看,于渊天冰冷的声音却钻入耳里:“朕让你跟在他身边,不是让你帮他逃跑的。”
“奴婢没有,”问情的声音发着抖,“奴婢……奴婢只是告了个假……”
“打。”
于渊天在椅子上坐下,动了动手腕上的佛珠,望着天际浮动的晚霞。
板子一个又一个的落在她的身上,问情的嗓音颤动着,终于忍不住高喊出来:“奴婢没有!奴婢自问这几年时间一直都看着六爷,从未让他有过任何逃跑的机会!”
于渊天充耳不闻,反倒是吹了吹茶盏上浮动的叶子,饮了一口。
他的眼瞳,深不见底,没有丝毫光芒。
“奴婢真的没有,陛下……陛下,奴婢是冤枉的啊……”问情一边哭一边喊着,身体上的疼痛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血迹渗透了她的碧绿衣衫,染出红亮亮的一片,她抬起来的手无力的挣扎着,宛如一头受伤的兽,终于低声嘶吼着喊道:“爷,爷您救救奴婢……奴婢这些年,待您不够尽心么?爷……”
惨叫声不绝于耳,小栗子看不下去,侧过头,没忍住开口问道:“陛下,这……要打到什么时候?”
于渊天又拨动一下佛珠,声音低不可闻,近乎情人温柔的呢喃:“皇叔,你还不出来?”
问情疼的晕了过去,又被一桶水给浇醒了,就这般来来回回了差不多两三次,脸色已经苍白得支撑不下去,于渊天才起了身:“送她回去,用最好的金疮药。”
小栗子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听到于渊天又续了一句:“明天继续。”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样的酷刑,足足持续了三天,问情连哭喊声都一句没有,宛如一具行尸走肉,她已察觉不到疼痛,只知道自己醒过来了,又晕过去,意识混沌,到最后,甚至趴在地上不断地往前爬着,声音沙哑的说:“求陛下赐奴婢一死……”
于渊天皱紧眉头,将茶盏搁下起身:“衡空大师如何?”
小栗子咽了口唾沫:“仍然什么都不肯说。”
“很好,”于渊天笑了一声,阴凉的声音响起来,“明天换他来。”
“陛下!”小栗子惊得一下跪了下去,“衡空大师年岁已老,恐经不得如此……”
于渊天只一个眼刀扫过去,小栗子便再也不敢说一个字,喏喏半晌,道了声“好”。
旋即又问道:“那问情……”
于渊天面不改色:“打。”
“他不出来,就一直打下去。”
逼仄狭窄的空间里,于知非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拼尽全力才止住了自己想要咳嗽的欲望。
一旁放着的清粥已经冷下去了,他一口也没喝,浑身动弹不得,没什么力气。
叩门声轻响了响,紧接着小和尚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将一碗热粥递来,看到地上凉掉的,眉头皱紧:“六王爷怎么没喝?”
于知非道:“没胃口。”顿了顿,又问,“外面怎么样了?”
小和尚咬了咬牙,一字一顿:“问情姑娘快不行了……昨儿个晚上,有个小僧惹怒了陛下,被他直接砍了只胳膊。”
于知非怔怔的望着他,半晌都没说出一个字来。
他想说,要不他还是回去吧。
可是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懦弱也罢,他说真的下不了那个决心。
他本以为火烧起来,将那地方烧得一干二净,他就能不动声色的从这个世界消失,却从未想过,于渊天居然会冲进去。
那地方这么危险。
是他太急躁,根本来不及思虑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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