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然后了。”于知非挪开视线,将酒坛子上的红绸拔开,“试试味道如何吧。”
第二日,于知非发起低烧来。
药一碗一碗的喝,灌得满肚子都是,病却丝毫不见起色,脸色一日又一日的苍白下去,吃什么吐什么,不过短短几日的时间,就瘦得跟什么似的。
深夜里于知非连觉都睡不着,只要一躺下,便是止不住的咳嗽,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
于渊天抱着他,摸着硌手的骨头,头疼得脾气见长,在朝堂之上处理了一大批不顺着他意的小虾米,一时间京城风起云涌,怨声载道。
于知非却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不断地做着噩梦,愈发的梦到过往日子里的那些人,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总归都是没落好下场的人。
都是带着血的。
于知非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甚至抓住于渊天的手腕喊他渊天,于渊天被他第一次这么喊的时候楞的当场僵在原地,然后才紧紧的抱住他,回他一句“皇叔”。
于知非很轻声的说道:“你千万别去招惹那堆蜂蜜,免得把你蛰成了包子。丑死了。”
“不去,我不去。”于渊天回他。
这事儿已经是于渊天十三岁那年的时候了。
于知非那段时间也是染了风寒,将落下的病根折腾出来,足足喝了大半个月的药,苦的几次呕吐,于渊天看不过眼,要了些蜂蜜给他制出蜂蜜糖来,于知非居然真的很喜欢。
后来他听说京城有一处蜜蜂窝中的蜂蜜是绝顶好的,于是任何防护措施都没有的就去徒手摸蜜,把自己蛰成了包子筛漏,回去时将于知非吓得三魂没了七魄。
于知非一摸他的脸,他就疼得浑身发抖,却一句疼都不喊,只用一双黑瞳盯着他,道:“这么些蜂蜜,又可做一坛子蜂蜜糖了。”
“傻孩子,”于知非叹了一声,心疼得跟什么似的,“你去招惹蜜蜂做什么!”
于渊天低下头,有些忿忿道:“不想看你苦。”又有些生气,“你到底吃不吃?”
于知非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吃吃吃。”
甜味在口齿之间弥散开来,于知非觉得喉间的苦散了个七七八八,长舒出一口气,迷迷瞪瞪睁开眼,果然是于渊天塞了颗蜂蜜糖在他的嘴里。
“……”于知非盯着他,发了半天的呆,意识一点一点的回笼,才忆起自己现在身处何地。
满心难过顿时溢出来,兜都兜不住。
“醒了。”于渊天亲了亲他的嘴角,是甜的,“你昏了一天一夜。”
于知非咳嗽两声:“我没事。”
那头御医说已无大碍,像是渡过了一次生死劫,于渊天倒是开心了,于知非却可笑的发现,他居然有些失落。
于渊天给他做了西湖醋鱼,于知非一口也没吃下,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再醒来时,于渊天已经不在宁宫了。
于知非挣扎着起身,小环连忙来扶他:“爷,您想要什么,告诉奴婢,奴婢替你去拿。”
“我要出恭。”
小环红了脸:“奴婢这就替你拿来。”
于知非“嗯”了一声。
解决完人生大事,他自个儿挣扎着从侧门出去,小环急的满宁宫的寻他,却在后院的梅树下看到了他的身影,登时松了口气。
她没敢走上去,只远远地看着。
于知非望着树根的那个大坑,叹了口气,跪下去磕了个响头,这才起身。
太后来的时候他正尝试着将西湖醋鱼往嘴里塞,刚塞了一口就觉得一阵恶心,搁了筷子,那头太后的身边人已经来通告一声。
于知非要出门去迎,太后已经推门而入,她身后跟着两个宫女,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药物。
东西全都搁下,人也全都退避,太后望着他,道:“你收了手?”
于知非摇头:“不,只是没机会动手而已。”
“是么,”太后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青佛寺来闹这一遭,恐怕他是再也不会带你出宫了,你想自己逃走,完全没有了可能。”
于知非动作一顿,眼神晦暗不清。
“你已无退路,好好考虑一下本宫说的吧,”太后一字一顿道,“只有本宫能给你这样的一次机会。”
作者有话说:
求海星鸭鸭鸭-3-
第17章
小环跪着,头嗑在冰冷的地面上,不敢抬头去看那个男人。
房间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撤走了龙涎香,换成了梨花香,有时是温和的,有时却又是清冽的,将逼仄的氛围去了些许。
“太后去见了他?”于渊天手中的玉玺盖下,落了个非常郑重的印。
小环重重的点头:“只爷和太后二人,奴婢一句也没听着。”
“知道了,”于渊天道,“你退下吧。”
小环跪着往外退了,到了门口才起身将门给阖上,屋子里恢复平静,于渊天写了两个字,才落了座,半眯着眼,开口道:“你怎么看?”
屏风后影影绰绰有一个身影,听到这句问话,沉声道:“这难道不该问你自己?”
于渊天眼神闪烁片刻。
男人又道:“信或者不信任,不过一念之间。”
于渊天垂下眼,他很懒散的将玉玺往纸上又盖了一个印,这一次是一张空白的纸,上面什么都没有。
“他不会害我。”
“是啊。”男人低嗤一声,“他要是害你,你早八百年就已没了性命,还能坐稳这个位置?”
“他手里拿着那玩意儿,但凡有一点想要篡位的意思,你早就已经被他从这皇位上给拨下来了,还用等到现在?”男人说到这里,长叹一声,“有时候我真是想不通,分明你二人对彼此是有心的,怎么就能闹到如今这般。”
“因为他从本质上,是同我一样的人,”于渊天淡淡道,“只他又同我不一样。”
“都一样的犟?”男人说到这里,觉得好笑一般,道,“不如我们赌一把,倘若他真的有机会,他会不会要了你的命。”
“我给过他无数次机会,”于渊天说,“他没有。”
有一次甚至已经用刀尖对准了他的心脏,于渊天想。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男人淡淡道,“权势滔天,是全天下男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倘若有一个人将这江山拱手让给他,你说他会不会心动?”
“这一点,你不是该比我更清楚么?”他说到这里,冷笑一声,“权势,能让父子反目,兄弟反目,其中滋味,你不是也尝过了吗?”
于渊天没说话。
“他的病根,你当真打算至死也不透露半句?”
“闭紧你的嘴。”于渊天将玉玺扔进盒子里,恶狠狠的盯了一眼屏风背后的人,“赌便赌,我知晓他绝不会动我半根手指头。”
“好,”男人紧跟着站起身,双手抱胸,轮廓在屏风上显得格外明显,“正好了,把我们一直都没到手的东西给拿回来。”
于渊天去宁宫的路上碰着了虞子婴。
看方向,对方是往御书房去的,见到于渊天的瞬间脸上迸发出喜悦,禁不住开口询问一句:“陛下可是去寻臣妾?”
她的住处,与宁宫是同一个方向。
于渊天急切的想要见刚刚大病初愈的于知非,哪有时间管她那么多,于是迅速的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虞子婴的步伐一顿,一旁的虹色扶了她一把,小声道:“皇后娘娘……”
“想来又是去寻于知非了。”虞子婴垂下眼,低笑一声,手中握着的莲子羹便紧了紧。
片刻后,她却又是迈开了步伐,追上于渊天的步子,道:“陛下,这是臣妾熬的莲子羹,您……好歹尝尝吧。”
于渊天停也没停一下,径直往前,像是没看到这么个人。
小栗子反倒是扭头看了一眼,迅速的摆了摆手,用口型道:“皇后娘娘请回吧。”
于渊天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拐角处。
虞子婴定定的看了半晌,突然扬手将这一盅莲子羹给掀了,脸上勉强撑出来的笑容彻底沉没。
虹色忐忑道:“陛下有些匆忙,没时间……”
“是么?”虞子婴垂下眼,“他将大把时间花费在宁宫,却没时间来看我一眼。”
虞子婴低笑一声:“本以为入了宫,后宫只我一人,即便陛下对我无意,也会因时间长了而欢喜我一些,却没想到……”
“陛下当真是糊涂。”虞子婴道,“一个男人罢了。”
虹色小意的看着他。
虞子婴说:“于知非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娘娘……”虹色咽了口唾沫,道,“您……”
“我绝无咒他的意思,”虞子婴道,“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虞子婴转过身往回走,背仍挺得笔直,像她入宫那一日,宛如仍然抱有满腔希冀,觉得这后宫会有她另一番天地。
却万万没有料想到,这所谓的后宫,不过是一座巨大的牢笼,她的身上拷上了枷锁,一点甜头也尝不到。
于知非大病初愈,身体这段时间好了不少,每日在院子里坐着看些闲书,又开始尝试着做些别的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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