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身红裙,忽然闯入到他的视线里,她眉眼弯弯,笑容明媚,眼里没有谈好和谄媚,只有天真和热情,她说:“你一个人吗?要不要和我一起玩呀?”
沈即寒忽然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好点了吗。”
殷素鸢收回了视线,低头看着绣纹精致的床褥。“嗯。”
“朕赐死了她,你不恨吗?”
殷素鸢缓缓支起身子,从塌上下来,跪在他面前,“若是因为欺君,臣妾毫无怨言。但若是因为臣妾,那么臣妾也只能怪自己。”
她说:“皇上知道臣妾素来将她看做亲妹妹,是臣妾惹得皇上不高兴了,皇上才要这般对臣妾。”
沈即寒抬手,扣住她的下颌逼她抬头,“亲妹妹...?”沈即寒笑地阴沉,手指微微用力,“你和她亲到在朕的后宫里颠鸾倒凤?”
殷素鸢瞪大了眼睛,“皇上在胡说什么?”
沈即寒手一松,“你敢说你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
殷素鸢眼睛一红,“皇上不觉得荒唐吗!?”她的声音渐渐染上的悲伤和愤怒,“原来在皇上眼里,臣妾竟然这么不堪吗?”
豆大的泪从脸颊滑落,沈即寒慌了神。
他自认识殷素鸢以来,这是第一次见她哭。
她风寒未愈,此时已经有些喘不上气,她捂着心口,单手撑在地上,哽咽着问他:“我在宫里的这些年,到底算什么?”
沈即寒也不信那些传闻,方才不过是想试探她一番,将她一哭,沈即寒哪里还有什么别的想法,连忙扶她起来,揽着她好言安慰,“……别哭了,是朕不好。”
殷素鸢推开他:“沈即寒,你滚!”
门外的青衣和莱茵听着殿内的动静,大气都不敢出,其余的太监宫女们更是低着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没过多久,沈即寒才从殿里出来,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生气,反而更像是……松了一口气。
“照顾好皇后,朕明日再来。”
“是。”
放眼整个天枢,敢当着皇帝的面直呼皇上的名讳还平安无事的,也就只有栖梧宫的主人了。
待到沈即寒离开,莱茵和青衣才放松下来,为殷素鸢沐浴更衣。?
“娘娘,您这也太大胆了吧。”
青衣附和道:“对啊,娘娘,万一触怒了龙颜......”
殷素鸢闭着眼靠坐在浴桶中,“不会。”
青衣和莱茵没有再多言。
二皇子失踪这件事,沈即寒不用想都知道幕后主使者是谁。可殷素鸢将他送到了哪里,沈即寒却始终查不到,或者说,有意查不到。再怎么说,那都是他的孩子,他还没有狠心到连一个五岁的孩子都不放过,殷素鸢实际上是帮他解决了一个难题,所以最后沈即寒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再追究。
那日茶会的事,沈即寒当场下过口谕,谁若敢在外面多言,谁就等着被诛九族,没人敢冒着生命危险去触怒龙颜,此事逐渐成为了不能被提及的秘史。
殷素鸢身体康复后,第一个查的就是推她下水的人。
那天晚上,下起了蒙蒙细雨,丽嫔在瑜景宫中,手里还在做着女工,绣的是一对鸳鸯。瑜景宫的宫门被推开,“皇后驾到——”
丽嫔心一慌,尖锐的针扎到自己的手上,流出了一点血,可她无暇顾及,起身迎驾。
“参见皇后娘娘。”
殷素鸢看着地上跪着的丽嫔,就如同看着一个蝼蚁,“来人,绑起来。”
“皇后娘娘!?您这是要做什么?”丽嫔不可置信地抬头,推开了上前抓她的宫人。
殷素鸢在殿中坐下,甚至懒得给她一个眼神。“绑了,给我打。”
殷素鸢这次是有备而来,太监和宫女们一同上前,丽嫔被板子打得惨叫连连。
“皇后娘娘!娘娘!我们家娘娘做错了什么,您总得给个理由吧!”红蔷跪在一旁哭喊,殷素鸢才抬眸给了她一个眼神,只一眼红蔷就觉得自己如坠冰窟。
“你是她养的狗,她做错了什么,你不知道么?”
红蔷瑟瑟发抖,听着丽嫔的惨叫声,不敢顶嘴。
“娘娘!臣妾错了!娘娘!别打了......啊!”
殷素鸢好整以暇地喝着茶,“太吵了,掌嘴。”
“是。”
“等等。”殷素鸢看向红蔷,“你打。”
红蔷面露惊恐:“娘娘?”
殷素鸢笑地温柔:“你的命和她的脸,选一个。”
红蔷咬牙,起身跪到丽嫔面前,“娘娘,对不住了。”
那天晚上过后,丽嫔被打的皮开肉绽,几乎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连平日里精心保养的手指甲都被殷素鸢下令拔了,惨叫声响彻后宫。
殷素鸢似乎是故意吊着她的一口气,没让她死。丽嫔脸肿地开口说不出一个字,加上每日以泪洗面,伤口溃烂,整张脸都被她自己抓花了。
当她终于可以下床走动后,殷素鸢差人送了面镜子给她。当天晚上,丽嫔投井自尽。
淑妃不明白她为什么这般大张旗鼓地弄死丽嫔,却又觉得她做得特别好。
殷素鸢这种手段,整个后宫为之一震,加上沈即寒对丽嫔的死不闻不问,导致后来非常长的一段时间里,后宫再也没有见嫔妃们出现过什么争执,都在殷素鸢眼皮子底下小心翼翼地做人。
沈即寒对她越发恩宠,不过也仅限于封赏。自苏虞离世后,她就不再对他有过冷眼,反倒让沈即寒失了些许兴致。
而后又过了五年,沈君泽十二岁,沈即寒册封他为太子。
按照原计划,立储这件事本应该等沈君泽成年之时,如今提前,朝堂上多少也有了些猜测。
沈即寒自去年累倒在御书房后,身体状况愈发不好,在皇后娘娘和一众太医的精心照料之下,才在年初的时候有了些许好转。
待到天启和天枢签定了友好盟约后,沈即寒将立储这件事提上了日程,诸位朝臣也没有什么异议。放眼过去,沈君泽不仅是皇后嫡出,还是众皇子中最为出众的。
册封大典过后,沈君泽开始参与政务,沈即寒特地给他留了几道难题,他都一一解决。
立夏的时候,沈即寒带着宫妃到了汴州的行宫处小住了几日,调理身体。
上月选秀中,沈即寒看中了中书令家的嫡女,喜爱的不得了,直接封了嫔,赐号婉。这次出行,沈即寒自然也带上了她。
殷素鸢贵为皇后,沈即寒本该与她同乘,可这婉嫔手段着实厉害,先是装作不适,一直待在马车中未露面,后又暗暗传了太医,开了些药,沈即寒心疼,去看了她几次,后来就直接待在她的马车中不出来了。
殷素鸢乐得清闲,磕着瓜子听着莱茵编民间小故事,看着窗外的风景出神。
自从苏虞死后,沈即寒就很少花心思在她身上了。她知道在沈即寒心里她仍旧是无可替代的那一个,可面对那些莺莺燕燕,又有几个男人能把持的住?
在沈即寒心里,殷素鸢只是他众多宫妃中份量最重的那个罢了,她是他年少时的爱恋,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悸动,是他登上皇位的第一个战利品,唯独不是他的爱人。
他是帝王,他可以爱世间所有的美人,而她是他的皇后,她的眼里只允许有他一个人。
沈即寒没少对她说过甜言蜜语,她从前信过,她信那个少年说余生愿意与她白头偕老。后来她不信了,因为沈即寒的余生很廉价,可以是她殷素鸢的,也可以是别人的。
更何况,沈即寒这几年背着她,做了多少惨无人道的龌蹉事情,殷素鸢已经不想细数了。
五年了,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第67章 番外十 云间雁
去行宫的路上很平静,没有出什么意外——除了婉嫔身体虚弱,导致整个队伍放慢了行程。
到汴州的行宫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殷素鸢还是亲自熬了药,为沈即寒送去。
她刚到沈即寒寝宫门口,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婉嫔清丽的笑声。
她打断了准备通报的总管太监,莱茵将熬好的药递到了太监手里。
“皇后娘娘不进去吗?”
殷素鸢听着动静,就知道沈即寒又在和婉嫔玩什么情趣小游戏,她不想看到些辣眼睛的画面,摆了摆手:“公公替本宫送也一样。”
“恭送皇后娘娘。”
等到殿内的动静平息下来,总管太监才将药汤重新热好给沈即寒送去。
夜里的时候,沈即寒宿在了殷素鸢这。他喜欢殷素鸢身上的味道,能让他睡得安稳。
莱茵在半夜的时候,去殷素鸢的寝宫中,把香炉中的香续上。殷素鸢特别吩咐过,只要沈即寒在她这里就寝,后半夜就把香点上,这种习惯已经持续五年了。
每当沈即寒熟睡后,殷素鸢都会披着斗篷,到偏殿去睡,清晨的时候才回来,因为她确信沈即寒绝对不会在中途醒来。
沈即寒醒来的时候,殷素鸢已经起床许久,坐在桌前绣着一个锦囊。
沈即寒从她身后抱着她,殷素鸢的手一顿,将针线放了下来,“怎么不多睡会?”
“你是不是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