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咽了咽口水,扶着苏虞的手蓦然一紧,“啊...!小心...!”
伴随着一众宫妃的惊呼声和东西被撞倒的声音,苏虞心绪大乱,猛地扯下了蒙眼的白绫,想找到殷素鸢,却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愣在了原地。
这里没有殷素鸢,只有一个不慎落水的宫女。
“啊!虞妃!你的眼睛!”
不知道是谁的一声惊呼,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她的身上,有惊呼的,也有惊恐地看着她的。
苏虞手脚冰凉,攥着白绫的手握得死紧。
她看向她身侧的采薇,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照顾了她六年的宫女,明明长着张眉清目秀的脸,不知为何藏着副蛇蝎心肠。
“皇上驾到——”
苏虞避无可避,对上了沈即寒的目光。
“皇上,臣妾……”
“来人。”沈即寒打断她的话,震怒的目光中还透露着一股深深的厌恶。“妖女苏虞,心怀不轨,意图霍乱后宫,废去封号,即刻下狱!”?
?
原来生而不同,便是她的原罪。
苏虞笑得悲凉,甩开了想抓着她的手的太监。“不用,我自己会走。”
她第一次这般光明正大的看这个世界,看看这个她生活了六年的地方,看看这个,困了殷素鸢近十年的皇宫。
苏虞在阴冷的牢房中坐了一夜,在这天牢中,她才恍惚间忆起从前的日子。
在她入宫前,她在尧离过得那些日子,好像一切都回到的原点,她还是那个无家可归,一无所有,带着病母四处求医的小女孩。
她自烂泥中生长,云端里走过一遭,最终还是回到了她该回去的地方。
皇帝赐了她一杯鸩酒,算是给她最后的体面。
她没有等到殷素鸢,有些遗憾,又有些庆幸。她很庆幸,殷素鸢当时不在,不会因为她而受到牵连。
遗憾是因为……她真的好想再见她一面啊。
她装了半辈子的瞎子,没有别的心愿,只想在临终前想见见她爱的人。
“苏虞,赶紧喝了这杯酒吧,皇上还等奴才回去交差呢。”
苏虞将鸩酒一饮而尽,一双异色瞳冷静地可怕,她说:“皇后娘娘,她还好吗?”
都是要死之人了,太监也不再对她咄咄逼人,“你放心吧,皇后娘娘好得很。”
“那就好。”
苏虞心满意足,缓缓阖上了双目,握着酒杯的手垂落在地。
日暮升起,阳光从地牢的窗口而入,细碎的光芒照耀到了苏虞手中的银质酒杯上,形成了绚丽的光晕,折射出了一道小彩虹,可惜她再也看不到了。
她倒在地上,身后的墙壁上有几个歪歪曲曲的字,是用碎石一笔一划刻下的,若非阳光折射,甚至很难看清那上边写了什么。
第66章 番外九 凤囚凰
后宫茶会,苏虞不在,殷素鸢没什么兴致,三两杯茶下肚,便起了些倦意,回宫休息。
她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心悸得很。
她想醒来,身体却像是在海水上沉浮,不受意志控制,待到她终于从混沌中清醒,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她有些头疼。
“娘娘!娘娘......您终于醒了!”
莱茵在她身侧,一夜未曾合眼,眼眶红得出奇。
殷素鸢内心咯噔了一下,“本宫怎么了?”
“是奴婢该死,竟让有心之人在您的茶里下了安神的药!”
殷素鸢皱眉,“谁?为什么这么做?”
殿门再一次被打开,她的另一位贴身侍女青衣匆忙进来,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莱茵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事情已经再无回旋之地了。
青衣跪在殷素鸢床前,哽咽道:“娘娘,您听奴婢说。”
殷素鸢胸口猛然一跳,“出什么事了!?”
“虞妃娘娘她……她已经……”
殷素鸢的眼睛蓦然睁大,她从床上冲下来,“不可能!她现在在哪!本宫要去见她!!”
青衣和莱茵拦腰抱着殷素鸢,哭喊道:“娘娘,晚了啊,已经太晚了啊......”
青衣死命拉着殷素鸢,“娘娘!娘娘!皇上下了死令,您今日若是敢踏出栖梧宫半步,他便要将虞妃娘娘的尸身扒光了拿去游街啊!”
殷素鸢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淑妃听到虞妃已经死在天牢的消息时,差点没站稳。
“皇上竟然,连最后一面都不让皇后见?”
宫女跪在地上,“不仅如此,还说皇后若是踏出栖梧宫,就要让虞妃暴尸街头。”
淑妃怔然,苏虞好歹还为他诞下过一位皇子,他竟然也能狠得下这个心!
淑妃心底一寒,猛然想起什么,抓着她追问道:“二皇子呢?可有受到牵连!?”
宫女低头答道:“听闻皇上正在和几位心腹大臣商讨,此事关乎国运,恐怕……”
“快,本宫要去见皇后!”
淑妃到的时候,殷素鸢的脸色差得可怕,她还未开口,殷素鸢便直言:“你来得正好,本宫有事交给你去办。”
淑妃愕然,“娘娘都知道了?”
殷素鸢将一封信交给她,“将此信交给邢太医,他自会设法保住君淮。”
淑妃接过信,有些犹豫:“娘娘不怕臣妾出了这个门,将信交给皇上吗?”
一旦这信到了沈即寒手上,那么殷素鸢这皇后之位,她想坐,也坐不稳了。
殷素鸢神色阴冷,“若你真的这么做了,本宫定会拉你一同陪葬。”
淑妃笑了笑,“那臣妾恐怕要让娘娘失望了。”
言罢,她带着信从后门离开了栖梧宫。
安排好沈君淮的事情,殷素鸢眼睛一花,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被莱茵和青衣及时扶住。
“娘娘!您还好吗!奴婢去请太医!”
殷素鸢摇了摇头,被她们搀扶着坐下。“不用,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重头戏。”殷素鸢眼里闪过一束寒光,“你们俩,按本宫说的做。”
一个时辰后。
沈即寒还在承干宫头疼,沈君淮毕竟是他的亲骨肉,他的母亲竟是个妖女,这可……如何是好?
总管太监步履匆忙前来,“皇上,栖梧宫的青衣去请了太医,皇后娘娘她落水了!!”
沈即寒勃然大怒:“怎么回事!!”
沈即寒来到栖梧宫时,栖梧宫正一片兵荒马乱,一个宫女被按在地上,莱茵站在她面前,神情严肃,“我再问最后一遍,谁指使你推娘娘的?”
“皇上驾到——”
宫女们朝他下跪行礼,沈即寒扫了眼?被打到只剩一口气的宫女,沉着脸问:“怎么回事?”
莱茵毕恭毕敬答道:“回皇上,方才娘娘醒来,听闻虞妃的事,受到了些惊吓,奴婢等人陪着她在小池塘边散心。”莱茵狠狠地剜了那宫女一眼,“谁知这贱婢竟然乘机冲过来,拉着娘娘一同下水!”
“皇后呢?”
太医刚刚施完针,从栖梧宫出来,“参见皇上,皇上不必担心,皇后娘娘并无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又着了凉,感染了风寒。”
沈即寒抬步朝殷素鸢床前走去,床上的美人此时脸色苍白,浑身都在冒着冷汗,青衣一直在让用帕子帮她擦拭。
“奴婢参见皇上。”
沈即寒摆了摆手,“都下去吧。”
偌大的宫殿里就剩下两人,一个昏迷不醒,一个神色清明。
“不要……”
殷素鸢似乎很难受,眉头皱着,不安分地踢着被子。
沈即寒凑到她耳边,想听清她的呓语。
“即寒……”
沈即寒微怔。
沈即寒抓住了她的手,“别怕,朕在。”
他的话似乎有什么魔力,殷素鸢的眉头舒张开来,整个人终于安静了下来。
此时此刻,瑜景宫中的丽嫔在宫中来回踱步,连宫女都能感受到她心中的不安,战战兢兢地侯在一旁。
“你说皇上去了栖梧宫后,就没有出来了?”
丽嫔身边的宫女红蔷道:“奴婢看的千真万确,听闻皇后娘娘被一个贱婢推下了水,到现在都昏迷不醒呢。”
丽嫔追问:“然后呢!?”
红蔷接道:“皇上勃然大怒,说会彻查此事,娘娘...您觉得其中会不会……”
丽嫔咬牙,手指紧紧拽着裙摆,“昨日跳下水的宫女还有那个采薇,都处理了吗?”
红蔷低声道:“娘娘放心,都处理干净了,保证她们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丽嫔松了口气,终于不再似方才那般急躁,自我安慰道:“没什么,皇后病了,皇上想多陪陪她也无妨。”
殷素鸢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
沈即寒闻讯赶来时,只见她坐在床上,长发披散,姣好的面容此时还有些疲惫,她静静地望着窗外下着的蒙蒙细雨,丝毫没有察觉都有人在靠近。
“在看什么?”
殷素鸢反应有些迟缓,她转过头,看到他,笑了笑:“你来了。”
殷素鸢入宫后,对沈即寒露出笑容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他刚刚看到她的笑容,恍然间想起那年,他在将军府,第一次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