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军里的事务不大熟,并不知道赵汝是先锋,反倒是他说的与赵提督的亲戚关系叫我心里一提。
亲戚关系。
这四个字,总能七弯八拐的带出些什么来。
京师里最末等的乞丐,大概通过攀亲戚,也能与承庆殿里的老爷们说道几句。
“有一次老爷喝醉了酒吐了,身周亲卫又不在,属下去打扫,便听见赵老爷说了一句话……”
“好像是‘什么狗屁地宫!那得填多少人进去,老子才不做这劳什子,卫栾小贼……’然后就听不大清了。”
赵汝回想着,“那时属下还在老爷的帐子里看见了一本诗集。诗集上沾了脏东西,属下便跟着擦了擦。发现上头是凤相的字……好像是一句诗。”
凤相的字,名冠京师,无人不晓。
因而赵汝能认得凤相的字,倒也无不妥。
“什么诗?”
在平湖郡里时,我看过凤相一句诗。
“我醉也长歌,对月成三客。水晶宫里一声笛,谁与相和?”
何其孤独,何其寂寥,何其清冷骄傲?
“好像是……”
赵汝亦是个粗人,诗词歌赋于他不过尔尔,况又是经年之前瞥见的一句诗。
见他急的抓耳挠腮,我也不好硬问,只得叫他先回府。
总之一句诗是改变不了什么的,现如今当务之急是平衡各节度使和军营之间的关系,倘若诸营与诸州一心,倒是能把扬州与丹州的反贼挡住。但此行卫栾不过区区一个飞贲将军,却也要自立山头了。
可想,这情形并不容乐观。
“好像是……什么……”
赵汝挠着头,“七月七,春与繁华,千里白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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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人生, 仿佛真是轮回往返的。
当年相蠡托冯建塞给我一张纸条,上边写了一句我看不懂的诗。为防着这句诗还有别的意思,也是做一个证据, 我便始终留着这张纸。
赵汝回了他那处, 我胡乱抹了一把脸,躺在榻上。
凤相写的。
所以又是什么意思呢?
这句诗给了我,给了赵提督,也应该给了别人,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 当我意识到自己不再清醒时,发觉自己已置身于一处深幽的廊。雪白的廊壁上挂了两盏灯, 灯下演着一出一出的戏。
从入京师,到再回京师,如一场皮影。
如今我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上, 又看了一遍自己走过的路。
紫渊、白鹤、薛芳……甚至还有邑曲郡外的流民, 卫栾账里所谓“鹿”,他们都伸出长长的指甲,缠绕在我身边, 撕扯着我,似乎想要把我拖到不见天日的深渊之中。
耳畔有冷风,我听得到,是他们在哀嚎。
从孟公子, 到孟大人, 再到孟老爷。
我一直往前走着,不去回头看, 也不与身边粘滞的空气纠缠,只是一步比一步走的更坚定。
我看到了王福, 看到了余海,看到了青衿和白鹭。
这条廊再深,也总有尽头。
我闭目一瞬,再睁开眼时,发觉自己还在自己的榻上,厚重的幔静静垂着。
坐起身,方觉背后出了一层的汗。
现在大概还早,我撩开床幔,趿着鞋下地,摸到桌前倒了一杯茶。
窗外还是一片昏沉,我却再没有丝毫睡意了。
先前睡得多,总觉得好似怎么也睡不够一样。自打去了兰台,心里开始有了要挂念的事情,觉便渐渐少了许多。如今从丹州回来,常常会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精力,便是几日不眠不休,也只要好好歇上几个时辰,就能缓过来。
我将京师里的所见所闻过了一遍,又联想到许多丹州与扬州的事情。
极有条理的写了一封信后,我在门口截住丁四平,“给丹州去一封信,走金甲卫的路子。”
“金甲卫的路子不是暴露了吗?”
丁四平刚换了值,看起来还有些倦容。
他也懒得多想,“正常路室去也无所谓的,总是要交到明大人手上。两位节度使也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到打进京师,也还有些日子。”
“若我猜的不错……金甲卫暴露的路子,该是张一清捣的鬼。”
我将那信塞到丁四平手里。
现在张一清死了,这信里也没说什么太过的东西。倘若节度使们再因为这封信有了别的动作,那顺藤摸瓜,摸出在西凉国的上家也不成问题。
“明大人见到这封信,必然知道我的意思。”我拍了拍丁四平的肩,“尽早去办吧。”
安排了丁四平,我又叫起赵汝来,“按京师的规矩,得去涪陵寺里拜一拜,上柱头香。这头香不好得,须得虔诚尽兴赶早才行,劳烦你再去与我跑一趟。”
赵汝“嘿嘿”一笑,“老爷说话这么客气,有点不习惯。”
套好了车,我又回去喝了一口茶。
云空的身份?
大约今日便能知道了。
到了涪陵寺的时候,他们刚下早课。
等众僧人都从大雄宝殿里出来后,我才带着赵汝进去上了一支香,匆匆一拜。
此时一位灰衣沙弥过来,对我一礼,“施主,请先来客堂登记。”
寺院里都有知客僧,这个我倒是知道的。只是上次来我并未遇见,涪陵寺里又何时多了这种规矩?
别是在给云空拖延时间吧。
我对他一笑,拍了拍赵汝的肩,“你去给老爷登记一下。”
赵汝会意,拦住那知客僧,“我家老爷今日特来还愿的,你们寺院一直侍奉京师贵人,难不成不认识我家老爷?”
我方才见云空进了斋堂,此刻有赵汝拦着沙弥,我便快步跟着两个小师父进了斋堂。
云空坐在左侧上首,正喝着稀饭。
三月的京师还很冷,我习惯了外头的寒凉,进了斋堂反而觉得不适应。
锅碗瓢盆都冒出暖和的白雾,与外头截然两个世界。
我顿了顿。
云空咽下最后一口稀饭,迎过来,低声笑道,“孟老爷,有什么话,过里头去说吧。”
与云空一路到了内室,照旧是凤相带我来过的那间。云空将我迎至上首,相对坐下,亲自斟了茶递过来,“孟老爷大早上的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吗?”
我还未说,他忽然道,“还未问孟老爷是否用过饭了?斋堂里还有,若有要事,叫他们给老爷端过来,边吃边说,也是可以的。”
想起斋堂的饭,我忽然觉得格外清净。这种时候能来一碗热乎乎的稀饭,胃里必然是熨帖的。
但我还是摇了摇手,“不必了。”
喝了一口茶后,我道,“此次来是为还愿的。外放半年,听那边有个新鲜的还愿法,本官也想试试。”
云空“哦?”了一声,“老爷不妨说来。”
“说还愿是要在大殿里供八十一盏灯,连供八十一日的,这样方显虔诚。”
“倒也不难。”云空一笑,“听过这个法子,只是得时时盯着。”
“对,本官今日亦是因此而来。”我放下茶杯,看向云空,“还说这灯得大和尚时时盯着,添灯添油,须得大和尚一手操办。”
顿了顿,我道,“出家人慈悲为怀,就是不知云空师父有没有这个时间?”
“出家人,普渡众生,慈悲为怀,以众生之念为己念。老爷有要求,贫僧自该上心。不过——”云空话头一转,“先前卓州一户人家来,说要去做一场法事,贫僧今日就得离开京师了,恐怕不能应允老爷之请。”
“卓州?”
我看向云空。
他总是一副年轻又慈祥的样子,叫人猜不透年龄。头发明明漆黑,瞳眸里却总透着阅尽世事的、年轻人决不会有的平静与通达。
“卓州周家。”
云空依然笑着,“节度使府,老爷该认识的。”
“周垣?”
见云空点头,我便也不继续说这些话,换了话题,“方才见大雄宝殿里的塑像掉漆了。可要重新上金漆?”
“打算了几次要漆的。”云空为我添满茶,“只是出去了几趟,一直没时间。”
“师父的衣裳也脏了。”我看见云空衫子上几块脏印子,“莫不是才回来没时间换洗的缘故?”
云空一怔,有那么一瞬似要将自己的脏衣服藏起来,但他还是停住了动作,“不瞒老爷,贫僧亦是昨夜才回来的。”
“去哪里了?”
我不给云空反应的时间,直直盯着他的眼睛。
“是不是丹州?”
张一清有个师父是天丒教的,但我们都没见过。
虎大见过一次,只是没有看清。
他说张一清的师父穿了个白衣裳,和张一清在一起就像是黑白无常。
线索不多,但是一条一条的捋起来,总是能捋出来些头绪。
天丒教的打扮没法叫我不怀疑云空。
而为什么又这么巧呢?
我在丹州的时候他不在京师,昨夜又与我前后脚的回来,途中张一清与我们亦是前后脚到了邑曲郡。而我不过是半夜叫丁四平给丹州去一封信,他便又要去卓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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