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没说完,聂慕已经倒在地上,晕了过去。赵政却轻轻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和聂慕争论去留这个问题了。
他飞快地下马,把聂慕这堆又臭又脏的烂泥搂进怀里查看情况,发现聂慕只是晕过去后,难以掩饰喜悦,轻轻地吻了几下聂慕的额头。
不是抓一个穷凶极恶的贼人吗?怎么王……竟然亲了他??还是个男人?还这么臭?是我们眼睛花了吗?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这几个的眼持续花着,被臭味熏得内心一阵痛苦,直到赵政面不改色把犯人抱回驿馆。
接下来该侍从们犯难了,这么臭,可怎么处理啊,赵政却很体贴地让他们退下,亲力亲为帮聂慕脱衣服,擦身体……
匆匆赶来的医官眼都直了,他对聂慕的身份有所耳闻,不禁想王对待恩人竟然如此情深义重,实在是秦国的幸运啊。
第8章
“王,我将为聂慕先生剔去腐烂的肉,请您先行出去吧。”
医官朝赵政拱手,赵政摆摆手,另一只手紧紧握住聂慕的右手,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医官在心里又是一阵感慨,王是多么礼贤下士的明君啊!
便把小刀在火焰上烤热,一刀一刀细心地剔聂慕背上的烂肉,等剔到好肉时,便换另一把小刀,把伤口刮出血来,生生把聂慕疼醒了。
疼的聂慕手一抽,一抽?却没抽动,左手竟被赵政捏在手里。
赵政注意到他醒了,目光沉沉地看向聂慕,他此刻并不知道聂慕将那天的事忘记了,以为聂慕已经知晓了他的心意,正拿眼睛逼聂慕正视他的心意,同时也很担心,他此刻衣衫已经有些凌乱了,脸上也有汗迹,很容易被燕丹那张妖人脸比过去……
此时去沐浴整理还来不来得及?
赵政不杀他?还握着他的手吗?
聂慕回想起三年前的日日夜夜,原来赵政对他,仍然爱戴信任……他似乎有些懂为什么不是李政,王政,而是赵政了,赵政原来是这么重情重义的人,秦国有他,又何愁不一统天下呢……
为千古一帝,为祖国一统,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胡思乱想一阵,医官已经处理好了伤口,聂慕等他撒完药,包扎完,又睡了过去。
赵政还握着他的手,受伤的不是他,可他的脸色比聂慕还要苍白一点,医官关切地问“王,您的脸色不太好,是太劳累了吗?”
赵政摆摆手,他只是突然想到,若晚去几天呢?聂慕会不会死?
聂慕要是死了,他怎么办?
事情的后续是聂慕醒了,被赵政守着他,与他同塌而眠,放血入药感动,内心立下誓言,要守护赵政一统六国,权御宇内天下。
赵政并不知道聂慕忘了那天的事,所以完全不清楚情况,在赵政看来,聂慕的敬重只是一种拒绝……
太后听说他任性出行,大发雷霆,看赵政的脸色,却改口又说他礼贤下士,有些帝王之范了,只望他以大局为重,不要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赵政目之所及,是历代秦王的画像,脑子里却想到聂慕此刻正站在迎雀殿的门口,是个有志向的侠士,而自己并不想“礼贤”他。
只是现在赵政已经有了实权,也不怕明目张胆地把聂慕放在身边了,既然已经放在身边了,就应该花手段让聂慕安分点,别去喝花酒,也不许说亲了,得到聂慕也是迟早的事,那就早一点也无妨。
可这对聂慕的震动实在是太大了……
且不说他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女人,赵政不是喜欢燕国公子丹吗?赵政待他不是一直如信任的臣子一样爱重吗?
而他对赵政无关情爱,只是想要为千古一帝赴汤蹈火,成为他最锋利的利剑,最坚硬的盔甲而已啊!
“小聂先生,”林公公通知性地叩了叩门,径直往里走,“该醒了,王已经在迎雀殿等着了。”
“……”聂慕躺着不动,想假装自己没醒。
“小聂先生!”
“小聂先生?您就起来吧,您也别伤心,我看王对您只是一时兴起。”
林公公自来熟地坐到凳子上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你啊,和王的一个故人有几分像,我猜测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了,请你不要气馁,王对你是很好啊,我们做臣子的,还有别的所求吗?”
“小聂先生,我也是想了许久才想到,王对你”
聂慕不愿意听他一直唠叨,翻身坐起来,面无表情地迅速套起衣服,“走吧。”
聂慕一到,赵政便放下手里的竹简,准备吃饭了,他为聂慕盛了一碗汤,“好些了?”
聂慕知道他问的是什么,脸色便冷了一分,赵政看聂慕脸色一冷,脸色也跟着不好起来,一顿饭吃的林公公犹如在冰窖之中。
吃完之后,林公公仔细观察,小聂侍卫脸色已经好多了,可王怎么看起来更生气了。
赵政在案前看竹简,小聂侍卫便在殿里罚站,因为赵政既不吩咐他出去殿门站着,也不让他跪,也不让他坐,小聂侍卫就这么桀骜不驯地站着……
唉,林公公猜测,按小聂侍卫的性格,王定然很快对他失去耐心,长久不了,被王宠爱过,又失去了王的宠爱,可小聂侍卫以后要如何在儿郎们之间立足呢?
林公公显然多虑了,聂慕日复一日被赵政弄到迎雀殿里罚站,赵政也日复一日一到这个时候就发火。
但聂慕从桀骜不驯地站着站着就开始变成桀骜不驯地躺到软榻上了,赵政也不训斥他,有时候看他睡着了,还会刻意灭几盏灯,抱他去床上。
赵政虽然早就已经摸清了聂慕的脾气,但还免不了生聂慕的气,但他并不觉得痛苦,反正他有的是办法在床上收拾聂慕,他知道,聂慕会顺从他。
林公公近日也觉得人逢喜事神清气爽许多,因为小聂侍卫想和其他儿郎一样跟肖榭出宫做任务,对王有事相求,也乖顺很多。
从面如寒霜变回原来的面无表情了,有时候早上去早了,还能听到小聂侍卫的呻、吟声,以前可是绝不出声儿的,看来是在向王服软了。
赵政显然也没见过这阵仗,一激动下手便又没轻没重,脑袋一热便含糊答应了。
两人安分了一阵,迎雀殿里的爱恨情仇话本换了主角,从面若桃花的燕国公子丹变成了桀骜不驯的侍卫聂慕,似乎对王喜欢男人女人不甚在意。
太后赵姬稍微听说了此事,有些在意,但很快释然,如今她的权利已经被赵政逐渐架空,不想和赵政对着干,也有心无力了,何况,赵政已经有许多儿女了……
她又何必去做这个恶人?一个小玩意儿而已,只偶尔派人去提点提点赵政,注意后宫安宁。
身强力壮的聂慕足以满足身强力壮的赵政了。
可受了伤的聂慕不行,林公公刚安稳了一两个月,本以为这安宁能持续到今年第一场雪下来了,好歹能平顺地看到第一场雪。
这才从太后那里回了口信回来,就听说小聂侍卫出去三天,回来的时候一背的血,如今正跪在大殿里呢。
聂慕也没想到会出事,肖榭还不知道他现在已经是赵政床上的人了,但也隐隐感觉赵政对聂慕格外在意,派的是很简单的活儿。
他只是去一个府里探听消息,却遇到另一帮去刺杀的人,来不及跑,便缠斗上了,官兵便来了,热热闹闹打了半天,探听消息的没探听到,要刺杀的没杀到,都悻悻散了。
聂慕背上挂了伤,隐约有预感赵政会发怒,如今他虽然仍然觉得赵政喜怒无常,但稍微掌握了一点规律。
本想隐瞒自己回来的事,且先不说轮值会通知林公公,他一进宫门就被人发现了,几个侍女看见他的样子,吓了一大跳,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吓得他迅速逃走了。
回去便迅速用冷水冲澡涂药,换好衣服睡了一觉,等挨到晚上,他才爬起来,在院子里走了几圈,觉得自己身上没有药味才往迎雀殿慢吞吞走去。
赵政已经管他管上瘾了,逃亡的时候时常管他很紧,约定什么时辰必须回客栈,花钱不许大手大脚,天冷了敢不添衣服……如今落到赵政手里,管的更紧了。
赵政早已从太阳刚下殿檐就开始等他了,有些烦躁,如今看到聂慕,心静了许多。
“吃过了?”
聂慕往侧边一瞥,看桌子上并没有摆上饭菜,点了点头。
赵政一直占有欲极强地上下审视聂慕,把他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于是他又开口,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说实话。”
“没有。”
“想吃什么?”
聂慕正要开口,赵政已经替他想好了,“吃些清淡的吧。”
聂慕面无表情点点头,在心里眉头一皱,吃清淡的?
他敏锐地感觉到今天晚上赵政要翻来覆去折腾他,虽然几乎每天都有这么一趟,但聂慕今天晚上不想,他背上带着伤,若是被赵政发现了……
且不说赵政会不会发火,他日后还能不能跟着肖榭出宫去做事……隐隐还有别的原因,他说不清楚,他不想赵政知道他受伤这件事。
温和的气氛持续到聂慕的面被侍从送上来,赵政在等聂慕,也没用过饭,刚一上桌子,便闻到了一股清淡药味儿,两人一起逃亡的那一年,赵政对这种味道不可谓不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