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林公公听到里面的争吵,急得直跺脚,油盐不进的小聂侍卫对上王,犯了错却不认错,又怎么能平息王的怒火呢?
“回答!”
“第一次。”
“为什么去?”,赵政站起来俯视他,“你经常说自己累,却还有精力去这些地方,是在躲避我?”
聂慕皱起眉,他的神色看起来有点不耐烦了,“赵政,我只是去坐了坐,什么也没做成。”
“做成了你还能跪在这里?”赵政冷笑一声,“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聂慕垂下头,“你要杀了我吗?”
“你喜欢美人,坐拥一整个后宫,我喜欢美人,难道我就不能去有美人的地方坐一坐吗?”聂慕仰起头看向他,“赵政,这是什么道理?”
“喜欢美人?”赵政捏住他的胸前的衣襟,神色狰狞“再有下次……”
林公公听不清王说了什么,他叹了口气,心想王怎么能与平常的人一样呢?他的身份尊贵,是要为秦国绵延千秋万代着想的啊,可即便如此,这几年来,王召美人伺候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啊,小聂侍卫又怎么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只顾自己背叛王呢?
这样忤逆王,让王难堪伤心,难道是因为还爱着韩国的韩非吗?
可韩非又有哪一点比得上王呢?王的德行像泰山上的积雪一样高洁,王的才能值得所有人称颂,光是对聂慕的心,也是要比韩国的韩非要更加真挚的啊……林公公恨不得拿善解人意的长灵公子代替不知好歹的聂慕……聂慕哪里好呢?根本比不上长灵公子的半根脚趾头啊!
也不知道聂慕说了什么,王直接把几案上的酒樽拿起来砸到了聂慕的脚边,酒水溅了他一身,聂慕仍面无表情像一块顽石一样跪着,动也不动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政冷静下来,他目光一直密不透风地锁着聂慕,“来人。”
赵政吩咐林公公命人抬一个大浴桶,要聂慕沐浴,于是聂慕就在他的面前,脱光衣服自顾自的沐浴了。赵政的两双眼睛目光犹如实质把他里里外外一顿扫射,末了,他让聂慕滚出去。
聂慕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过聂慕一夜没睡,也有些睡不着了,他想大约是腰被赵政攥着睡习惯了,此时没有人攥它,所以觉得不适应吧。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他深谙面对赵政发怒时,只要老老实实答话,或者不说话,赵政便拿他没办法,自己就气消了。
可这也并不是一件小事,试问如果聂慕喜欢一个人,但这个人却出去找别人,聂慕大概会直接分手,可赵政也只是对他发了一通火,威胁了一阵,他知道赵政不会对他做什么,也逐渐觉得自己做的很不对……
可是,他分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去试验自己到底喜欢女人还是男人,也许他是仍然喜欢女人的,但当那个女人触碰他时,聂慕脑海里首先却想到了赵政……就无论如何也进行不下去了……
也许应该向赵政说明这件事,可是要怎么说呢?
难道对赵政说,我觉得自己喜欢女人,所以去花坊一试,发现自己是喜欢女人的,但我一想起你,就无法对女人提起兴趣了?
以聂慕对赵政的了解,按照他那样阴晴不定的性格,可能会直接把他关起来,或者让他跪到死去为止。
这件事就搁置在了这里……而赵政也刻意冷落聂慕,聂慕此刻只能在迎雀殿门口,也进不去了,而林公公因为这件事对小聂侍卫已经产生了更大的偏见,小聂侍卫自己头也不回地走了,又怎么知道王就这样在凌乱的宫殿里悲痛地坐了一夜呢?
他只希望王尽快醒悟过来,认清小聂侍卫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人,这世界上令人瞩目的人如树上的繁花一样多,而小聂侍卫不过只是一株不起眼的野草而已,根本不值得王尊贵的目光的停留!
就这样僵持了半月,遇到了秦国的春祭,王要去登高为百姓祈福,肖统领得到消息,很自作主张地把聂慕安排在了队伍的最前面,离中间的车队很远,他驱马走到聂慕身边,很真心的对聂慕说,“王的宠爱就是像雨后的彩虹一样转瞬即逝,但我们秦国的儿郎又怎么会因为这点事困顿呢?”
他安慰地拍了拍聂慕的肩,“你并不用担心,我在渭南有一些相熟的人,若王……若王厌弃了你,我可安排你去渭南,到时候成个家也未尝不可。”
意思就是说,好兄弟啊,我很担心你啊,请不要因为这一点感情就困住了脚步啊,我已经为你找好了好的去处,请你一定要振作啊。
聂慕冲肖榭拱了拱手,问他,“为何这次护卫这么少呢?”
在如此悲伤失落的心境下还能这样尽忠职守,这是秦国的福气啊,肖榭十分欣赏他,“秦国最近很乱,春祭延后到了明天,明天会有更大一支队伍伪装成我们过来,这样才能保护王的安全。”
聂慕点了点头,“这次人数少,”他看了看天,“尽快赶到骊山吧。”
刚到骊山脚下,就发生了变故。
有一队黑衣人从树丛里飞奔出来,冲向了队伍。
“戒备!”
“有刺客!”肖榭高喊着,队伍便迅速集中到赵政坐的安车周围,聂慕退到窗边,敲了敲窗。
“是我。”
林公公打开一条窗缝,焦急地看着聂慕,但很快,他的老脸就换成了赵政那张俊秀的脸,此时仍旧是临危不乱的,也愿意跟他讲话了,“怎么?”
聂慕把自己的沐阳剑□□递给他,没说什么,这不是聂慕第一次这样做了,每次两人在逃亡途中遇到危险,聂慕便会把沐阳剑递给赵政,再由聂慕自己去引开敌人,他还有一把叫拈花的短剑。
聂慕很快加入了战斗,护卫的人数少,而刺客却不少,竟与他们人数相当,聂慕也参加过以少胜多的战役,可此时却觉得心里很慌,他直觉这次凶多吉少。
安车里的赵政注视了一会儿聂慕的背影,心想自己回去之后与他和好,原谅他算了,反正,他还不清楚聂慕是什么人吗?他又怎么会做这些不入流的事?也许是另有隐情也未可知?但聂慕不说,自己又怎么会不对他发怒惩罚他呢?
赵政打开窗,盯着聂慕奋勇杀敌的身影,暗自为木头人聂慕找好了借口,以便自己原谅他。
第18章
赵政打开窗。
“咻!”
一声尖哨响起,炸出了许多躲避在林中的飞鸟。
骊山上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仔细听,竟然前后左右都有。
很快,这群刺客便被包围了,赵政走下马车,丝毫不在意自己陷入危险之中,他沉静地扫视着战场,流露出风云尽在我手的王者之气。
“活捉。”
冷清的嗓音穿透喊杀声传来,聂慕望向他,心想,原来这就是千古一帝的风采,长袖翻覆之间,就改换了天地。
无论活不活捉,赵政已经知道他们是谁的势力了,他设计这个惊险的计划,以自己为诱饵,也是想看看那个女人是否会因为权力和男人,不再顾及血脉相连的母子之情,终究还是令他失望了。
目之所及,都是士兵和鲜血,赵政看向远方黑沉沉的树林,这只是秦国的一隅,在远方还有等待征服的万里河山,而在这个世间,他只有聂慕了。赵政紧紧握着手里的沐阳剑,在这个世间,有许多人会在危急时刻把自己救命的佩剑给尊贵的秦王,只有一个人,在赵政什么都不是的时候,为他赴汤蹈火。
“王,全部抓起来了。”
赵政走下安车,走到聂慕身边把沐阳剑递给他,对肖榭说,“留下一个,其他就地处决。”
肖榭领命走了,临走前拍了拍聂慕的肩,他此刻看到王又和聂慕走到一起,很替聂慕担心,渭南那边他已经在联系了,忠肝义胆的秦国儿郎怎么能这样作为爱宠埋没呢,渭南才是聂慕更好的去处啊!
聂慕接过剑,打算退到一边,却听到赵政说,“跟我去车上。”
他在心里眉头一阵,“不合乎礼法。”
“我就是礼”法
一阵呼喊声传来,聂慕远远地听到肖榭喊“聂慕!”他转过头,看到一支铁箭向他射来,此刻他想到了从军的半年里他时常能看到的乌鸦,它们有时候成群结队,有时候只有孤单的一只,在澄澈的蓝天的映衬下,像一个黑点,和这支箭一样。
“聂慕!”
转眼间,箭就到了眼前,肖榭哀哀地喊了一声,以为聂慕要死了。
“嗯~”
聂慕看到赵政飞扑过来,拥住了他,一声闷闷的痛呼在他耳边像惊雷一样炸开,赵政为他挡了一箭。
“赵政!”
“王!!”肖榭飞奔过来,“活捉刺客!”
“活捉刺客!”
但刺客已经用短剑割断自己的喉咙了,他的任务与其他人不同,主人仿佛知道这次刺杀会失败,告诉他,“其他人如果覆没,那就杀死那个叫聂慕的人吧。”
“赵政!”聂慕拥着他,轻轻摸索着,却摸到了一手的血,“药在哪里。”
自从那次逃亡之后,赵政每次出行都会随身带着药,因为聂慕受伤实在太频繁了,为了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