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睁开眼,惊讶的看向茯苓。
茯苓微微一笑,道:“下次你要是再受了欺负,只管告诉我,这天下没有谁的屁股我不敢打。”
旁边的四皇子捂住屁股,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第73章
颜烛从内室里出来的时候,茯苓正坐在椅子上,向上来递茶的宫女摆摆手,道:“我不喝,我怕二皇子下毒害我。”
别说二皇子绝不会做如此明显的事,现在还没到明着和颜烛撕破脸的时候,他不会这么愚蠢的当着众人的面害茯苓,况且下毒害人就是传出去也不好听,无论皇家的事多腌臜,面上还是顾忌几分颜面的。
茯苓向来就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再说了,他给二皇子什么脸面?
于是茯苓直接呛道:“二皇子瞪什么眼?你心里难道不想我死吗?”
“你!”
“二皇兄,”颜烛沉下脸,道:“我的人,我劝你最好不要动,否则休怪我不顾情面。”
二皇子嗤笑一声,道:“我们哪有情面可言?”
“我不是单指你我两人,”颜烛冷冷的扫了一眼四皇子和韩贵妃,“二皇兄行事还是要多思量,免得日后东窗事发,牵连其他人。”
二皇子面色微变,他压低声音道:“我听不懂三皇弟此话何意。”
“你自己心里清楚,装什么装?”茯苓走到颜烛身边,问道:“我们走吗?”
颜烛点点头:“嗯。”
于是两人依旧旁若无人的牵着手,出了皇帝的寝宫,上了马车,往颜烛京中的府邸去。
颜烛坐在马车上,脸色不太好看,抿着嘴,自上了马车就没开口说过话。
茯苓靠过去,晃了晃他的手,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颜烛回过神,摇了摇头,“十年没回来,一时有些不适应罢了。
他的母后贵为皇后,他的舅舅是当朝宰相,他儿时在宫里的日子却如履薄冰,母后处处都被韩贵妃压一头,连凤印都无法执掌。
皇后郁郁而终,颜烛不得不出宫前往霍山拜师,十年方归,说不怨,自然不可能。
如今颜烛回来了,看着皇帝面容枯槁,气息奄奄的靠在榻上,颜烛回想起小时候和母后在一起的时光,竟恍如隔世。
停顿了一会儿,颜烛道:“我父皇……大概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茯苓起身,伸手环住颜烛的脖子。
“没事,不必安慰我,我并不是难过……”颜烛抱住茯苓,道:“我只是觉得,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颜烛缓缓道:“这一切本该都是我的。”
“当然是你的,”茯苓理所当然道,“我一看二皇子就觉得他没那个富贵命。”
颜烛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没你好看啊,笑起来阴恻恻的,不像好人。”茯苓道,“你之前是不是怀疑他也练了邪功?”
颜烛点点头,道:“很有可能,但现在还没有证据证实,这几日我会派人守着二皇子府,防备他有所动作。”
茯苓问道:“那皇位这事儿是不是稳了?”
颜烛一笑,拿出那份明黄色的诏书,递给茯苓看。
茯苓之前哪儿见过这个,他立马严肃的双手接过,小心的将那诏书展开,只见上面用楷书整整齐齐的写了一整页。
开头便是:三皇子颜光曜德行兼备,今传位于三皇子……
茯苓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再往下看去,只见后面写道:以下诸事,务必……
茯苓神色肃然:“务必什么?赋税、田户?”
颜烛有些无奈道:“你接着往下看。”
只见后面写道:汉白玉为基台上雕莲花之印,螭首栏杆、踏跺、龙灯皆为九九之数……
茯苓:“……”
后面全篇都在交代皇陵的布置,这诏书有用的只有第一句好吧?
颜烛将诏书收好,道:“以防万一,这几日我让京中禁军时刻戒备,布局了这么多年,要提防颜潜渊和韩贵妃狗急跳墙。”
茯苓道:“这诏书还有别人知道吗?”
颜烛道:“应当是没有的,诏书一直藏在父皇龙床底下,若是被人发现,不会留到现在。”
茯苓点点头,此时马车已经停了,颜烛先下车,向茯苓展开双臂。
茯苓弯起眼睛笑了,从马车里跃出来,一下跳进颜烛怀中。
三皇子府的管家带着下人在门口迎接,众人都跪在地上,不敢多看。
颜烛把茯苓放下来,牵着他进府。
府邸很大,并不过分华贵,但处处布局都很有讲究,府邸花园有凉亭,引了水,注成一个小池塘。
“建府之后我没有来过,今日也是第一次来,”颜烛道,“这里的人都是我母后宫里出来的,能信得过,我交代了,在这里见你如见我,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随心而为。”
茯苓蹲在小池塘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池子里看,池水里红红黄黄的锦鲤摆着尾巴在荷叶里穿梭,他看得很认真,闻言只是点头。
茯苓八岁开始习武,那会儿已经开始懂事了,小孩子的游戏和玩意儿甚少接触,他背负仇恨十年之久,又与鲜血和刀刃为伴,行走于江湖之中,非生即死,少有这样贪玩的时候。
颜烛心疼他,于是也蹲下来,问道:“要不要喂点鱼食……”
他还没说完,只见一直不动的茯苓突然伸手,他出手极快,江湖上众多高手都望尘莫及,更别提池中这几条每天混吃等死的鱼。
肥硕的红鲤鱼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茯苓毫无悬念的捞起来,摁在了地上。
颜烛:“……”
“我没吃过这种鱼,”茯苓兴奋的看着还在扑腾的红鲤鱼,道:“不过它看起来挺肥的,我们今晚可以尝尝,你府上有葱吗?”
颜烛道:“你想吃鱼的话,我让人再去买……”
茯苓道:“没葱的话,有姜也行。”
颜烛道:“这不是有没有佐料的问题,我是说这个锦鲤并不是……”
茯苓“腾”地站起身,愤愤不平道:“他们怎么能如此对你?你不回来,府上竟连颗葱都没有吗?”
说完,提着刀就要出府。
颜烛拉住他,问道:“你要去哪儿?”
茯苓答道:“我给你砍两截葱回来。”
龙牙刀出鞘,煞气四溢,旁边跟着下人哪儿见过这阵势,这是去砍葱还是砍头?腿一软就跪了一地。
茯苓不明所以:“他们怎么胆子这么小?”
管家摸了一把汗,哆嗦了一下道:“大人,怕死实在是……人之常情。”
颜烛好说歹说,才让茯苓放弃了葱和锦鲤,晚上一起吃了一回鲈鱼羹。
颜烛拿帕子帮茯苓将嘴角的羹汤一点点擦净,道:“倒不是不让你吃,但红鲤鱼只做池中观赏之物,味道并不好。”
别说红锦鲤本来就不好吃,万一茯苓找到了葱,心血来潮想下个厨,那才叫要人命。
茯苓对吃一向不挑,吃饭尤其认真,鱼羹做得味道很好,功里出来厨子手艺自然不用说,他吃了一大碗,撑得有些难受,拉着颜烛去散步。
在院里走着走着,两人又上了房顶。
晚间的风吹得很舒服,茯苓靠在要颜烛身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颜烛问道:“那句诗是怎么来的?”
茯苓没反应过来:“嗯?”
颜烛道:“你写在花草纸上的那句。”
“哦,”茯苓恍然,嘿嘿一笑:“我看书看到的,不知道意思对不对。”
“你不是夜空里的星,你是晴空里的红日,无人能与你相比。”颜烛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星眸如水一般沉静柔和,他道:“红日一出,当与天齐。”
茯苓弯起眼睛笑了,他摇了摇头,道:“那可不行,我要和你在一起。”
颜烛轻轻的将他被晚风吹起的发丝绕到他而后,凑近落在一个温柔缱绻的吻。
颜烛接着道:“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等一切尘埃落定后,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好不好?”
诏书已经拿到,京城布置多年,禁军蓄势待发,不出意外,所有的事情如期进行,颜烛继位,这天下万里江山在握,没有什么再能把他们分开。
颜烛的心悬着,他忐忑的看向茯苓,等他的回答。
茯苓笑着点头:“好啊。”
颜烛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爽快,犹豫片刻后,还是问道:“你……不去云游四方了?”
“我本来是想去的,”茯苓道,“但是我要是走远了肯定会想你,那就让师父一个人去好了。”
颜烛笑起来,月下君子明明赫赫,照得人移不开眼,仿佛天地之间所有光华都落在了他身上。
月光澄澈如水,茯苓的心在这一刻剧烈地跳动着,沙沙的风声中,他听到颜烛问他:“今日高兴吗?”
“高兴,”茯苓点头,眼里闪出点点泪光,“我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茯苓想,大概是经历了那重重艰难,老天爷看他太苦,才把这个人送到了他面前。
让他觉得从前的一切都是磨炼、是修行,原来漆黑的夜空上还有一轮皓月,月华如练,照临人间。
然而平静的时光并没持续多久,第二日清晨,宫里传来丧讯,原本病病歪歪还能撑个几日的皇帝,竟然在当天夜里,悄无声息地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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