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梅妖医前脚离开竹林老屋,后脚就来了楚大侠和叶少侠。
二人见房屋整洁但积有浮尘,一串新鲜脚印径直进屋,打了个转又出门去了。丈量脚印长短和深浅,似是一青年至壮龄男子,身量比楚大侠低些瘦些。大侠断定梅妖医尚未到家,此屋有相熟的人士常年打扫,不久前又另有他人前来查看,这探查的的对象恐怕正是梅妖医。
待他作了结论,涉猎广泛的叶少侠才蹲下身细细研究,又补充:“脚不沾地,怕是轻功极好,此人敌友难料,进屋缓,出屋急,看不明白啊……”
说到这里,他们不约而同环顾屋里,又不由自主看向屋外。那层层叠障的竹林,此时竟变得高深莫测了。二人疑心这屋中藏有机关,更怕那林里设了埋伏,忐忑至极。叶师弟心里更是自行设计了十几种横死的下场,杂念来回打架,他低头看了身上的旧衣和脏鞋,又几份悔意丛生出来。
楚大侠为了保持一身凛然正气,平日很少接触邪门法术,生怕知道的多了,扰乱自己的正经做派。往日遇到邪魔歪道,都是一人独行,凭着轻功和武艺硬闯。叶少侠实则不务正业,阅读广博,机关毒药暗器甚至风水都知晓一二,但这个长处并不为师兄所了解。大侠只当身边带了个武功平平、一旦中招恐无还手之力的师弟,行动都得是安分慎重周全才行。
他们二人,一个手上无力,一个心里没底。出了屋也只能提心吊胆向县城里去,路上不敢骑马,只一前一后,牵着缰绳扶剑柄四顾而行,待到顺利走出竹林,没见半点机关埋伏,又面面相觑两脸通红,尴尬下只得低头无声向市集中走。
刚过桥,就被小孙烧鸡的香味吸引了……
梅妖医的姑父可不知道这些江湖恩怨,听楚大侠想买烧鸡,当下也只心疼自己少了一桩生意。他瞪了妖医一眼,再换上笑脸出门客气说道:“两位客官,今天最后一份刚刚卖光,实在不好意思。”
叶少侠听闻,便牵马要走,却见楚大侠木然点头,眼神始终勾在那个冷鸡头上,似有千万分的挣扎与眷恋。
“看两位是外地人,若今晚在这留宿,可以明天再来买。”姑父也有些为难,补充道。
楚大侠听了,立刻狠狠点头,眼神坚定异常:“在下今晚在这住店!请问明日几时开门?在下……呃,多少有些忙。可需要付些定金,请店家明日务必留一只整鸡给在下!可好?”
“哪需要这样客气,多烧一只留给您二位便是!”姑父是真的痛快人。
待楚大侠说完一整套客气的感谢话后,才带着满脸无奈的师弟,欢欢喜喜找客栈投宿去了。次日晌午顺利买到思恋已久的桥口四号小孙烧鸡,果不其然一吃钟情。
大侠和少侠顾忌屋中那串无名脚印,不敢在竹林附近逗留。只得先飞鸽传信给师叔,接着又包下桥口一号酒楼朝向竹林的二层雅间,每日隔窗观望。午间还特地要小二出门买半只小孙烧鸡配饭。
持续五日,烧鸡仍未吃腻,竹林全无人影,更没有其他江湖侠士前来和他们碰头。
白白提心吊胆。
另一边梅妖医也没那么轻松。
那日姑父送走两位侠士,收了摊关了门,就见梅妖医躲在角落一脸紧张,嘴里倒是继续啃着烧鸡,好歹要做个饱死鬼的样子。
姑父养育妖医多年,倒真时没见过他脸色发青的样子。既担忧又有些好笑,大巴掌一拍侄子肩膀:“怎么了?噎着啦!”
“姑父……刚才一共两个人吗?”
“废话。”
“呐,这些日县里可有出现其他外乡人?”
“前几日都没有,这两个似乎也刚到……怎么,他们在找你?”姑父大概猜到一些,心里多少开始发紧。
“姑父你听我说,刚刚那两人,正是烧我房子的……之二。”妖医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人家俩娃斯文俊俏,说的好听话一套一套的,咋可能是小流氓?”姑父刚要感叹世道不古,这般青年才俊都不愿谋求正当差事了。相形之下,自家侄子简直一无是处,也不知县衙里愿不愿收下这么个废人。
“姑父呀!”梅妖医一跺脚,“我得赶紧逃,他俩是正派弟子!”
“正派弟子不去做好事,烧你房子图个啥?”
姑父呀!”梅妖医急得再跺脚,“你可长点心吧!烧我房子就是做好事!”
第二天,街头巷尾都在议论。
“买烧鸡的老孙家儿子是不是闯祸啦?!”
“不是书读得蛮好,等着乡试考举人吗?他爹摆酒的钱都攒好啦,哪舍得骂呦。”
“那,敢情他家二丫头?!”
“他家丫头也乖呀,咋啦咋啦?”
“不知道是哪个闯了祸,老孙家昨天晚上呜泱呜泱骂孩子吶!隔着门听得真真切切,啧啧啧,骂得那叫个劈头盖脸!一无是处!还让给祖宗牌位下跪啦!”
第9章
梅妖医很忧伤,除了被人追击的窘迫,更多的是他作为江湖邪道上鼎鼎大名的妖医梅某某,竟会本能的惧怕一个手无寸铁、靠卖烧鸡营生的姑父。
他的脸肿了整整两天,即便消了肿也不得不继续夹着尾巴做人。回家当晚,他就被姑父命令着跪在祖宗牌位前发了誓,绝不再害人……嗯,至少是性命。
好歹姑父没有把他绑了交给楚大侠,而是铁青着脸提供了住处。妖医讪讪说老屋恐被监视,自己没法回去住,家人暂时也不要帮忙打扫了。正因如此,长期蹲守酒楼监视的师兄弟才一无所获。
家里窝藏了一个邪派的侄子,姑父心中多少有愧,次日卖给楚大侠的烧鸡又大又肥,抹去零头又多赠了些小菜。怎料到楚大侠一吃钟情,从此每天都要惠顾。即便不是师兄弟亲自上门,差遣而来的小二也要报上外地侠客的名号,请姑父帮忙选只肥一些的。
殊不知二位侠客蹲守的妖医,正在隔着两个铺子的烤炉边吭哧吭哧扇火呢。
梅妖医肿着脸,扇着风,琢磨着目前的形势。这些天里他全靠堂弟堂妹去集市和城门附近观望,除去那师兄弟二人,的确没再有侠客打扮的人影。梅妖医忧心过些天城中还要来人,决定先制一些药物傍身。
他年幼时住在姑父家许久,当初的房间至今还留着。为了给他启蒙医术,家中甚至备了好些学医制药的东西,连常用药材都备有一些。不知是时常换新还是精心贮藏的,多数药材至今仍可使用,仿佛是等他回心转意却再度被辜负了一般。
妖医用药不为治病救人,这些基础的药材并不够用。他又不敢出门,只得拜托姑姑和堂妹帮忙去买。家人倒是乐意帮忙,只是那目光炯炯如泣如诉……看得妖医胆战心惊,断不敢明着买毒药。县城药房也多基础药材,隐性毒药总是配不全。连续折腾好些天,也只制出了几份迷药和一份泻药。
毕竟是寄人篱下,妖医心里也总是有几分过意不去的。制药的同时,他见缝插针配了些秘药以孝敬姑父。
既然是妖医手下的秘药,那药效与口感就断断不是平俗春药能够企及的了。该药改自江湖奇药·老鸨划船丹的秘方,虽删减了几味重金难寻的名贵药材,失去了养精活血、疏通经络、加深内力、固骨增肌、延年益寿以及种种加持雄风乃至笑傲江湖的功效,但作为春药本身的实用价值依然出类拔萃。
妖医咬着牙,为新药取名为“老鸨撑船丹”,差别一个字,心底万般苦。
回想那个一年前,他偶然得到这不世出奇药的方子,当真是欣喜若狂。为凑齐所需药材,他上至雪山下潜深海,险些葬身鱼腹。为了找到传说中的制药神器,又是揣了十四个黑驴蹄于古墓中急奔三天三夜,才摸得了传说中的泠凝管和杆燥器!寻着了药材和器皿,他又屏退旁人,独自钻进闭关用的山洞之中,以精纯内力将药材打碎,再配合火云掌炼制而成。三大筐原料几经淬炼,才成就了那仅有的一颗!
神药出世至今,算起来只不过一月有余。药丸每日都被妖医郑重揣在怀里,他有种感觉,自己随时都用得上。那方子早已烂熟于心,写着方子的纸条一直收在身边,闲暇时来回阅读,纸角都被摸起了一层毛边。
哪里料到!那个该死的楚某某!他……唉!
姑父正值壮年,身体很是健壮,接过药丸时表情当真极为复杂,最终也只是张了张嘴没有说话。然第二天,却红光满面如沐春风,还特地早起做了一只祖传的“吮指黄金秘制鸡”来给大家当晚饭。这个烧鸡方子据说极为麻烦,往常只有富人家为了摆席,重金来订大单时才有的吃。
从此,姑父对这个不学好的侄子也和颜悦色起来。妖医心领神会,立刻连夜又做了许多颗。
待一匣新药丸出炉,也到了该告别的时候了。
姑父虽面上硬邦邦,但内心还是极为不舍,扳着一张严肃的冷脸厉声训到:“臭小子以后要学好知道吗?到地儿了给我们捎信!啊!要是以后江湖混累了,就回来,姑父出钱给你开药铺子!养生馆!”
梅妖医忍住嘴角的抽搐,硬把话题转开。他将前些天制成的泻药交给姑父,再三嘱托他将药涂在楚大侠买的烧鸡上。他做好了准备,待烧鸡卖出片刻即启程。虽不敢断定城中只有这二人,但以他的能力,只要摆平了楚大侠,就不怕有别的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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