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光线稍暗,季靖扬闭了眼,适应了片刻后才睁开,面对季禹丝毫不避讳,语气不善的直接问道:“你想将季璃来京的消息封锁多久?”
季禹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季靖扬呼吸一急,险些又要同他吵起来,吁出两口长气后,又说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季璃出事我也不想的,只是你这样瞒着能瞒多久,从骊川来了个大活人你以为陛下能不知晓?”
季禹挑了挑眼皮,终于看了他一眼,嘲讽道:“二哥就别在我面前演什么兄友弟恭了,阿璃什么时候进宫面圣不劳二哥关心,想来太子也不是那么好投奔的,不然二哥也不至于来我这讨要个说法了。”
“季禹!”
季禹又瞧了他一眼,摘了个葡萄送入口中,两片薄唇呶了呶吐出两颗籽来,悠哉的说道:“在这华京里人人都称我为世子。”
季靖扬两腮微动,仍不死心的说道:“你该知道父王老了,早就没有从前的心性了,如今只知道一味的退让,骊川远没有从前的样子......”
“那又如何?”季禹说,“送我来华京时你们便等同于弃了我,骊川的事也再不与我提及,既然都做出选择了又何必要再来说。”
“你这什么意思?以后骊川的事情再与你没有半分干系了?”季靖扬喝道。
季禹觉得好笑,眯起眼睛偏头去看他,抬手指了指自己,“我一个留京质子,连这京城的城门都出不去,骊川还能指望我什么?当然,因着父王的干系让我这个嫡子还有着世子的头衔,为着这份养育的情份,将来我承袭了安南王自会为骊川筹谋。”
“更何况,我这样做最高兴的人不应该是你么?这么多年你和你那个不安于室的小娘对我做了多少事,二哥今日要都摊开了一一清算么?”
季靖扬无言以对,憋闷的满脸涨红霎时又变的煞白,神情微妙,支支吾吾了一会,却也不曾解释出什么。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昔年的事情季禹应该是不知情的,可每每季禹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时,他还是不由自主的从心底起寒。
见他不再说话,季禹做主道:“华京无事,骊川事务繁忙,若没什么要紧的事,二哥还是早日回骊川吧。”
季靖扬心里清楚,今日得不到季禹松口他明日就得起程折返回骊川,虽不甘心却也无法,只能恨恨道:“不劳世子费心,我自有定夺。”
季靖扬带着怒气离开,门板被摔的哐哐作响,福海进来时季禹正坐在那里端着茶有些失神,被福海唤了声“世子”又叫了回来。
回过神来的季禹才觉得心底翻涌起来,阖了眼,轻轻的揉了揉眉心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几下,长长的吁了口气,道了句:“无事。”
——
凌浚是头一回正儿八经的出宫玩,起个大早就兴冲冲的去和淑妃告假,淑妃哪里放心凌浚就这么出宫,里里外外的派了十几个奴才跟着,凌浚当即小脸就黑成一团,直到等着凌朝出现和淑妃再三保证后答应带了两个奴才跟着淑妃才肯放行,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和淑妃道别离宫。
马车刚刚出宫门到了大街上,凌浚就一个鲤鱼打挺的扑腾起来,扒着帘子看什么都新鲜,可没过多久困劲就上来了,凌朝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就知道他昨夜定是没睡好。
“你先睡会吧,离世子府还有段距离。”
凌朝侧了侧身让了更多地方给凌浚休息,凌浚见状咧开嘴一乐,身子一倒枕在凌朝的大腿上阖了眼,凌朝无可奈何,低头看着凌浚的眼睫毛一个劲的打颤就知道他心里怕自己推他起来。
“好好躺着,”凌朝拖着他的头往里带了带,生怕马车颠簸惊了他,凌浚听话的把脑袋就着他的手往里蹭了蹭,没一会的功夫呼吸就均匀起来。
到了世子府时凌浚都还没醒,凌朝被他枕的腿有些发麻,见他未醒也一直未动,直到季禹带人出来将凌浚抱下去,凌朝才敲了敲腿,戏笑道:“带孩子当真是件不易的事。”
说者无意,这话听在季禹耳中却不免要多想几分,他与凌朝凭着一腔热情才着有在一起的冲动,又有着相互扶持的情谊在,或许凌朝对他更因为年少时的搭救才生出这些感情来,他大概就是沾了这些事情的因才得了如今的果。
可凌朝的年纪渐长,陛下或许也会留心安排合适的女子与之匹配,更何况他瞧着凌朝对凌浚的态度就不难猜到他是个喜欢孩子的人,若是日后他动了娶妻生子的念想......
季禹盯着凌朝看了半晌,才出声问道:“殿下很喜欢孩子么?”
凌朝笑道:“要是各个都像凌浚这般还是算了。”
季禹颔首,心里一颤,原来他喜欢乖巧懂事的女孩,怪不得那日逗的季璃也那般开心。
凌朝下了马车,隔着长袖拉着季禹的手,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季禹垂眸看了看两人牵着的手,温声道:“再想去哪里好。”
作者有话要说: 柿子:脑补了一场娶妻生子的大戏,心很累,求安慰。
殿下:????我干什么了?
第31章
凌浚这一觉就睡到了晌午,醒来时又急又怒,狗脾气又犯起来,一边懊恼的在自己脑门上狠狠的抽了两巴掌,一边又怪着季禹和凌朝怎么也不叫醒自己。
季璃在一旁看的忍不住打激灵,见他抽自己的手丝毫没藏着力,实在忍不住安慰道:“五殿下也别急,今儿是乞巧,华京的夜里不是应该比白日里更热闹么?咱们过会让兄长挑个好点的酒楼吃饱喝足了再去逛,这样算起来五殿下起身的时辰到是刚刚好。”
方才凌浚只顾着发脾气,忽略了季璃也在的事,这会稍稍冷静才反应过来,又觉得在季璃面前丢了面子咬着嘴不肯再说话,只涨紫着脸坐在凌朝身旁。
季禹笑而不语,让人伺候着季璃去换衣裳后,自己也起身准备更衣。
到了内室后,季禹却有些犹豫不定,想到方才季璃提到的乞巧节神色微妙。
福海将一身碧水绿的衣服送到他面前,他看了看垂着眼问道:“这绿油油有什么好看的?”
绿油油?福海还是头一次听见世子挑衣裳穿,不动的声色的又挑出一件素白色的衣裳来。
季禹隔着屏风窸窸窣窣的换好衣服后,又皱着眉:“我素日里总穿这样的颜色,会不会给人一种沉闷的感觉?”
福海不以为然,他家世子生的好看,穿着白色犹如谪仙一般的人儿,怎么会沉闷,但见世子不满意只好跟着点点了头,又取了别的过来。
季禹试过几次,脸色渐渐垮下去,福海有些承受不住的问道:“世子可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或许老奴能帮着选一选。”
福海这样一问,反倒让季禹不知道该怎么说,见福海盯着自己瞧,索性把头偏向一边,直到感觉脸上有些发热才有些烦躁的随手指了一件衣服说道:“罢了,就这件吧。”
福海琢磨着世子或许想要些艳丽之色,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从柜子里取出件绛紫的长袍来询问道:“世子觉得这件如何?”
“尚可。”
这就是准了的意思,福海伺候着季禹换好衣裳束好发后,忍不住夸赞道:“世子平日里多着素净的颜色,没想到穿这样艳丽的颜色更显世子俊美。”
“恩。”季禹应声,听到福海这么夸赞自己,心里也有了些底气。
凌浚和凌朝已经等候多时,正讨论着要都要去哪,见到季禹出来两人同时抬眼看了过来,凌朝瞬间眼前一亮,眼底蕴着火花,炙热又直白。
季禹鲜少穿的这样艳丽的颜色,以往的素白之色会让人觉得清雅俊美,但又带着一丝难以亲近,突然间地,整个人似乎就添了几分炙热的烟火气息,像是被包裹紧闭的花蕊从花苞中探露出来,带着几分试探和野心,轻轻的伸展着勾卷人心。
凌朝走到他身边,含笑低声道:“好看,好看到都想把你藏起来。”
“咳咳,”季禹喉咙一紧轻咳两声,目光从凌朝身上飘散开,漫无目的看向前方,红着耳朵说道:“咱们走吧。”
几个人吃过饭时间刚刚好,街市上熙熙攘攘,到处都是花灯将街市映的璀璨流光如同白昼。四周尽是些小摊,胭脂水粉把玩古件,应有尽有,竟比白天时还要热闹。
两个小的看什么都觉得热闹,眨眼的功夫就跑到前面逛着,身边有奴才陪着倒不担心,不远处的凌朝和季禹落在后面,簇拥在人群里向前穿行。
偶尔有些胆大的姑娘回头望上了两眼,又或者绞着帕子羞涩的偷瞄几眼,驻足在四周不愿离去。
凌朝见状,斜着大半个身子将季禹遮挡起来,自己憋闷了半天不说又见四周的人频频对季禹示好心里不乐意起来,好在季禹全当不知般未有回应。
他蹙着眉,脸上带着些许憋闷从长袖中探出手牵住季禹,侧身向前穿行。
好不容易穿出人群,凌朝也热的满头大汗,季禹从怀里掏出方帕子递到近前,“好好的走这么快做什么?”说完又回头望了眼那两个小的,方才人还在他们前头,片刻功夫他们倒赶到前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