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点点头,十分认同施冉子的话,说道,“孤也是如此认为,李承欢毕竟文气太重,官气就显得弱了些,今日也只是让他表个态,也不指望他能做成什么,关键是他背后有个户部左侍郎的爹,户部尚书已经缠绵病榻两年之久,现下户部早已是李郸说了算,若是能通过李承欢将户部拿下,扼住财政命脉,那孤何须再忌惮老二?”
“殿下所言甚是。方才小李大人有些犹豫,想必是不喜被殿下支使做这件事的。但他又很快应承下来,想必也是心向殿下的。而今,他既然愿意为殿下做事,李侍郎又一向疼爱这个幼子,殿下想收服他,成算还是颇高的。”施冉子微微笑着,深陷的双眸却是深不可测。
太子闻言,心中稍定,觉得自己有些过于紧张了,该更淡定从容些才是。
下值回府的路上,李承欢想着东宫里的对答,有些恍惚,他,为什么接受了?
他分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分明知道他不应该应诺太子的要求,可是为什么?
只是此时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覆水难收,往后却是有些难以脱身了。还有,回去后得先将这事儿得和老爹说清楚,可不能让老爹会错了意,否则那可就真真是不妙了!
心里痛骂着自己糊涂,忽而又想到了那张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容颜,心中又是一阵颤栗,于是将手按在了胸口,低声骂道,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啊……”
李承欢叹息,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自诩风流,阅尽人间美色,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人物没有结交过?怎么就独独对他如此念念不忘,神思难属呢?
“李二!”正出神时,马车外传来一道明朗的喊声,他听出是盛家小四的声音,眉梢一挑,拉开帘子往外看去。
只见盛海楼一身红白相间的骑装,正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长发衣袂在秋风里不断翻飞,很是英姿飒爽,身后跟着几个同样年轻的华服公子,正扬鞭笑嘻嘻的望着他。
“李二公子,今日秋高气爽,何不与我等策马同游,赏赏那红枫岭上的美景啊?”
“是啊,今儿可是难得的好天气,我们相约去红枫岭打猎,李二公子乃是京都有名的少年神射,何不赏脸同去,也让我等见识见识公子的手段呐!”
一众人七嘴八舌的朝李承欢喊话,他在京都一向玩的开,又兼心思玲珑剔透,长得也好,最是招这些贵门子弟的喜欢,几年下来,早已与这些京都贵胄玩的熟络。
“李二,别老窝在马车里,学那些老学究扮端庄深沉,你才多大呀,也不怕憋出病来,快滚出来,我已为你备了马,北疆的良驹,前几日刚驯好了送来,给你练练,也活络活络筋骨。”
盛海楼抬手一挥,就有随行的小厮牵来一匹神骏的白马,通体雪白,唯有额角一抹鲜艳的红色,如血般艳丽而醒目。
“李二公子,这可是盛小四特意为你留的,就怕你看不上,不愿意同去,哈哈哈哈。”
众人突然戏谑的笑了起来,笑声中有一丝心照不宣的暧昧。
“胡说什么呢?还不是你们求我?否则我才懒得来叫他!可惜了我这匹好马!”盛小四气恼争辩。
李承欢懒得理会这些人的花花心思,但是这匹马,确实让他有些心痒,想了想,便应道,“也好,今日无事,便随你们去玩玩。”
他纵身跃出马车,几步就到了白马跟前,从小厮手中接过缰绳,摸了摸马背上的鬃毛,入手处毛发顺滑柔软,实在是匹上品良驹,他有些爱不释手的摸了好几遍,才赞道,“好马!你以后就跟着我混了。”
既然是盛小四的心意,李承欢自然没有客气的道理。他看了一眼盛海楼意气风发的模样,不禁感叹,小屁孩也长大了啊。
“这马儿叫什么名儿?”李承欢与盛海楼几人策马往红风岭行去,一边问道。
“赤焰!我起的!”盛海楼得意的笑着,策马与李承欢并肩,“昨儿,有找着你的梦中仙子嘛?”
“找到了。”李承欢笑,桃李似的面容绽放出无限的春意。
“瞧你这德行!恶不恶心?你倒是说说是哪家的公子啊?”盛海楼真觉得没眼看了都,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李承欢却是笑而不语,没有回答盛海楼的问话,他想这个秘密最好能一辈子烂在心里。
“昨儿倒是见着了二殿下,郑小幺诚不欺我,果然是神仙般的人物啊!你也见着了吧?怎么样?可有你的梦中仙子好看?”
李承欢想了想,觉得白衣的萧胤和黑衣蟒袍的萧胤都很好看,便道,“各有千秋,不分伯仲。”
“你就吹吧!我怎么没在宴席上看到你说的人物?”盛海楼不信,觉得李二肯定是在诳他,这宴席里,除了东厢女眷那边儿,这宴席上哪有人的姿容可以与睿亲王相比?
“没有!我说的是真的。”李承欢笃定。
盛海楼当他有意搪塞自己,便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说道,“懒得理你!我说,一会儿红枫岭上打猎可是有彩头的,谁猎的多,就可得宫中御赐七彩琉璃盏一座,先说好了!今日,本少是志在必得的,你可莫要抢我风头。”
“这哪行?既有彩头,那定要各凭本事才行,你在这儿跟我说这个,岂不就是坏了规矩?”李承欢故意逗盛海楼,果然见他气势汹汹的追上来,一鞭子抽在赤炎的马臀上,赤炎吃痛,突然狂奔起来,李承欢吓得赶紧勒紧缰绳,稳住身形,一下子就将诸人甩了老远,高声骂道,“盛小四你个小混蛋!想谋杀吗?”
“哈哈哈,李二公子与你关系还真是亲近呐!”众人看着远远甩开他们的李承欢与赤炎,笑着打趣盛海楼。
“呵,那是,这可是你们羡慕不来的。我说啊,你们要是对李二有心思,我劝你们还是趁早收了这个心吧,他眼睛可叼了,哪里瞧得上你们这群歪瓜裂枣的。”盛海楼不客气的斜撇了众人一眼,嗤笑道。
“这话说得,有你小四爷在,我们就是有这心也没这胆呐!”众人心里酸酸的,嘴上却还是不忘起哄。
盛海楼却是不搭理他们,一夹马腹去追李承欢,心里却是有些烦躁。
他是向来不在乎李承欢在外面胡玩的,他怎么不知道李承欢爱风月爱美人,若是让他老实呆在家里,不如杀了他干脆。可他也知道李承欢再怎么胡闹再怎么爱玩,他也只是玩玩而已,从不将这些人放在心上。可是方才李承欢谈及那人时的神态,让他极为警觉。他知道,那个人在李承欢心里,是不一样的,他甚至不愿意和自己分享那人的名字。他意识到,他与李承欢之间,突然横插进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很可能会取代他在李承欢心中的位置,这让他很不舒服。
而此时,李承欢的书房里,却悄悄潜入了一位不速之客。
此人一身黑衣,蒙着黑色面罩,一双露出的眼睛却是极其锐利,他轻手轻脚的合上方才打开的窗户,随即回身一看,顿时惊呆了。
只见这书房里铺满了白色宣纸,宣纸上全是画的同一个人,而这个人乃是他无比熟悉的,他尊崇无比的主子睿亲王殿下!
真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私自描绘他家殿下的肖像!这家伙想做什么?简直胆大包天!罪无可恕!黑衣人气的拉下口罩,气呼呼的去看那些散落一地的画像,正是奉命来调查李承欢的柳长风,他此时脸色铁青,恨不得立刻将这些画都烧掉,觉得此人简直应该千刀万剐,居然敢如此亵渎在他心里犹如神祗般的殿下。
他不禁想到他调查到的关于李承欢的生平,这个浪迹花丛的花花公子,据说平生最爱美人,去他娘的美人!柳长风脸色更是青到发黑,深沉如墨了!这混账居然敢肖想他家殿下,他疯了吗?居然还敢明目张胆的画他们家殿下的肖像!还嚣张的画这么多?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么?
柳长风觉得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他也没心思查别的了,匆匆卷了一张画像,就一阵风似的消失了。他要给殿下看看这家伙的恶行,只要殿下一声令下,他就立即格杀了这个混账东西!
而后来回来收拾画纸的李承欢始终未曾发现,其中早已少了一张。
第9章 偶遇?
“殿下!只要您一句话!属下立刻将此人的脑袋割了献给殿下!”
略显昏暗的书房里,柳长风跪倒在那个俊美的青年身前,气愤难平的低声喝道。
萧胤举着那张宣纸,细细看上面的人儿,月下白衣如谪仙,美轮美奂,动人心魄。他忍不住想到那个红衣的年轻官员沉浸作画时的身姿,不禁有些好奇,他在画自己的时候,是怎样的神态呢?也是那样的不羁狂放,沉醉不已吗?他捏着纸张的手略微收紧,昏暗的光线下,薄薄的唇微微抿起,似乎在笑。
“殿下!这混账胆大包天,居然敢擅自……”柳长风还待谏言,萧胤却是摆摆手,温和的安抚他道,“长风,你不要这么激动。”
“可是殿下……”
“这有什么?不过是画张画像而已,画的很好,不是吗?”萧胤的声音清澈温淳,仿佛可以安抚人心。柳长风渐渐冷静下来,心中虽然仍旧不平,但是已经很好的收敛起自己的情绪,沉默的起身,垂手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