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澈站在远处,看两人自成一方天地,唇舌交缠了许久才慢慢分开。
他拾起一颗石子颠了颠,奋力抛出,骨碌碌滚到两人身边去。
陶澄转过头看见陶澈,轻陌才享受过宠爱,枕在颈窝里懒起倦意,待陶澈走近了才嘟囔一声“二少爷”。
被唤的浑身不舒服,陶澈佯装没听见,屈腿坐到一旁,“马车是从驿站牵来的,今日回去么?”
“回,到了城里还得去程医馆看看,我才能放心。”陶澄道,“你跟我们一起走,还是自己驾马回?”
“我就是坐马车晃悠过来的。还...还带了些点心,或许多少能吃下一些。”
陶澄轻轻莞尔,笑的陶澈更不自在,他问,“爹娘怎么样?”
“我昨日回去爹就不在,一夜未归,今早我走时也没见人。娘仍是哭,我长篇大论劝了好半晌,也不知道能听进去多少。”
“双九呢?”
“双九能如何?吃喝拉撒睡,就他舒坦。”
陶澄低笑,又问,“说说你的长篇大论?”
陶澈自然不会开口,搪塞道,“小时候娘总给我们讲故事,昨日换我来讲,讲了个牛郎织女终成眷属的故事,勉勉强强吧。”
闻言轻陌被晃了晃,陶澄低头看他,“十六岁他告状,这事儿能原谅他了么?”
陶澈像被审判的坏人,轻陌拿一双不知情绪的眼睛看他,“你没少欺负我。”
陶澈腰身都绷紧了,有些无措的想找他哥救命,嘴唇啜喏道,“对...”
轻陌打断他的道歉,“我被扔在河里时,心里怨怼,有一瞬间想要将欺负过我的人都赶尽杀绝。”
道歉显的苍白无力,陶澈抿紧了唇。
只是倏然之间,轻陌就松了语气,他道,“现在我抢走了你的兄长,也是不仁不义,一笔勾销罢。”
陶澄的喜爱之情要泛滥,对陶澈显摆起来,“是不是像个说书的?”
陶澈被噎的哑口无言,小半晌才扁嘴,“你哪是现在抢走的,早十几年你就抢走了。”
军营里的大锅饭吃起来远不足精致,却别有风味。
轻陌这个金贵的伤残人士使唤陶澄指哪儿打哪儿,连着喝了两顿白粥终于吃上一口肉,香的轻陌直舔唇,军医在一旁连连叮嘱,“切忌辛辣,切忌鱼腥发物!”
轻陌特别喜欢鱼,不大情愿的问,“忌多久?”
“十天半个月。最深的伤口都在手上,待手上无碍了就可不用忌口,爱吃啥吃啥。”
晌饭后启程,马车行的缓慢,轻陌躺在软塌上,脑袋枕着陶澄的大腿很快就睡过去。
陶澈捏着一张手信,看的眼睛要冒怒火,“这林威...狮子都不带这么大开口的!”
陶澄拿过,林林总总快赶上开仓救济了,他折好放进衣襟里,“我拿去给爹,正好寻个由头让他揍一顿发泄。”
本睡的迷迷瞪瞪的轻陌仍是闭着眼,声儿不大却满是威胁,“你敢你试试!”
摒弃偏见后,陶澈无法抑制的越看轻陌越觉得喜欢,他见他哥笑的愉悦,也微微勾起唇,“他还真敢。”
陶澄应和,倒戈他人一起欺负起人来,“你全身上下也就这张嘴还能厉害点,你要如何威胁我不敢?骂我咬我?”
这要是陶澈不在场,轻陌张口就能给他说出淫话来怼的他接不下去,可惜了,只好放软了嗓子哼哼唧唧的转过头埋进陶澄肚子里,“你别去。”
“你去了被打成半残,谁来伺候我?”
“我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使唤你,有理无理的要求我想了一通篇。”
“你不记在账上,等我痊愈了跟我好好算一算吗?”
陶澈眼睁睁的看着他哥丢盔弃甲,一时间只觉得车厢里空气甜腻的要他无法呼吸。
第三十九章
杜六苦苦守在水榭小院里,可算在傍晚时分把他小主守回来了。
轻陌在马车里睡得饱饱,被陶澄抱下来时羞赧的咬着他耳朵说要更衣,就快要憋不住,无奈小厮火急火燎的扑上前来连声唤他,再一看那满眼的白纱布,顿时嗷嗷大哭。
轻陌来不及哄他,找陶澈先应付着,也不知道陶澈是怎么陈述的,两人躲在屋后的茅厕里都还能听见小厮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嚎,凄惨无匹。
轻陌倚在陶澄怀里,仰头问他,“他这是哭丧呢吗?”
陶澄毫不客气的凶他,“再胡说一句!”
不敢再造次,可眼下的动作也的确要轻陌还不如死过去,一只脚包裹的严实,不能沾地,便如同三岁小孩一般被陶澄牢牢的兜在胸前,这不比亲热时被肏弄到失禁,实在是难为他。
陶澄“嗯?”了一声,“要我吹口哨?”
立刻换成轻陌凶巴巴,“安静!”
折腾了半晌,轻陌脸蛋通红的被抱回来放进躺椅,杜六跪趴在扶手旁,哪儿都不敢碰,一圈圈的白绷带刺的他眼睛酸疼,挂着鼻涕眼泪嗡声叨叨,“公子,说好的破财免灾呢,你还想吃石花粉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是我不好没照顾好你...”
“快别哭了,颠三倒四的,”轻陌用胳膊肘蹭他手背算是安抚,“只是一身皮肉伤,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陶澈把他哥引到一旁,“晚上你回去么?”
“不回。”回去就要面对乔晴的哭诉,或许陶老爷也回了府,双面夹攻让陶澄不若避而不见,他心头那一把怒火还燃着,得寻个法子平息。
“陶澈,他伤好之前我必定是寸步不离,”陶澄回头看看轻陌,不知道那人又是如何说书的,刚刚还哭啼兮兮的小厮这会儿又咧嘴傻笑,“所以...”
陶澈抢白,“那待他伤好之后呢?”
陶澄抿唇一笑,那笑看的陶澈直晃眼,又催他,“所以如何?”
“要托你去做点儿事。之前娘身子不便,生产后也被双九缠身,要想买凶肯定是身边有人跑腿,我猜想应是贴身的丫鬟,你不动声色的去查查看。”
陶澈问,“然后呢?”
陶澄道,“他被这样欺负,得替他出口气。”
趁着夜色未降陶澈先回府去了,杜六被唤去买石花粉,小院里独留两人,不大一会儿相思鸟也归巢了,叽叽啾啾的挤在窝儿里讲情话。
管事的闻言赶来,也不知道轻陌出了什么事儿,慌里慌张的抬了一箱子瓜果美食来赔罪,人是在他青楼院里丢的,陶大少爷没找他们麻烦已经够他感谢千遍了。
管事儿的前脚走,杜六后脚就回来,除了石花粉和芙蓉酥,他还提着青团,红豆蒸糕和金丝烧麦,摆了满满一石桌,轻陌要他坐下一起用,他偏不,“这院里人和雀都成双成对,我也要去寻心上人了。”
陶澄望着小厮跑远的背影,饶有兴趣,“这话是搪塞还是真的?”
张口接住喂过来的蒸糕,连同那两根手指尖也叼进嘴里,轻陌得逞的眉开眼笑,舌尖又讨巧的舔上一舔才松口,含混道,“一笔绝美鸳鸯谱,点在了杜六和梁芷身上。”
陶澄没搭理他,擦擦手起身回屋,复又拿着笔墨纸砚出来,铺开纸,提笔到:嘴馋咬人。
轻陌用仅存尚好的一只脚去勾他,“这是做什么?”
陶澄笑话他,“是谁说要我记在账上,待他痊愈了好好算一算的?”
“我那是!我...我那是一时性急,急中生智的下下策!你还当真了?”
“比你受的这一身伤还真,你且等着。”
脚也不勾着了,轻陌坐的端正,痊愈须得半个月,平日里三天两头两个人都要纵纵欲,憋上半月已经要他不敢想象,若还要加上算账,那他不真得一命呜呼?
陶澄收起纸笔,面上看去颇为愉悦,一副我还治不了你的风流样,轻陌才瞪他瞪了两眼,眼神就变得缠绵起来,一面嘟囔着“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呀”一面又要什么脸面的把脚勾回去了。
用过饭后去程医馆,还是坐马车。
程大夫看过轻陌的伤口,又将军医的药方改了几笔才递给徒弟去抓药,他道,“曼陀罗花有镇痛麻痹效用,但用量再少也是带有毒性,许是军队中特用,我将它划去了,从今晚起你要吃些苦头,伤口痛痒也不可抓碰。”
从程医馆出来,轻陌精神奕奕的不想回青楼院,于是两人和车夫兑换了位置,车夫坐在车厢里,陶澄半拥着轻陌在外驭马,慢慢沿着苏州运河散心,在一座拱桥边遇见卖小人书的摊子,轻陌回忆起周姨从废弃堆里捡给他的连环画,一时感慨只多瞧了两眼,陶澄就跳下车去买了好几本回来。
沐浴着星光回到水榭小院后,轻陌才发觉那根本不是小人书,亦或是有“大人书”混迹在其间,怪不得陶澄买回来了就放进车厢里不让他看,轻陌趴在床上,用手肘压着书边,散开的长发下是一双放光的眼睛,话却嚷的好多嫌弃。
“不堪入目!荒淫无度!遭人洗眼睛!”
陶澄关好门窗,一回身就看那人艰难的嘟着唇、蹭着脸蛋在翻书页,他好笑的踩上床铺,松松的将正人君子拢在身下,先亲一口支棱在半空的双手才接过翻书的活儿,“口是心非,这么糟糕怎么还看得津津有味?”
轻陌蹭他下巴,“你就像是这艳本里走出来的,你肯定没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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