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本事个屁,你前头有的那些相好,哪一个跟你成了的?”董太君恨铁不成钢。
一说这话梁玄琛也要炸毛了,“那还不是爹娘给搅合散的!?”
董太君道:“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相好,但凡及得上伯涵一半,一半都不用,及得上一成两成的,我也不说什么了。行,你要是能把伯涵笼络住了,我这次就不来搅合。”
梁玄琛一张俊脸扭成了麻花,“这话说的,伯涵伯涵的,你是不是恨不得他是你自己生的?”
董太君来拧他耳朵:“我是恨不得没把你生成姑娘家,要不然六丫头不嫁,还能把你名真言顺地塞给人家,现在你这叫什么事?”
梁玄琛哭笑不得,“六妹妹不嫁,也轮不到我啊?我要是女的,现在这个岁数不早让你给推出门去嫁人了?”
董太君道:“你嫁得出去才怪!若不是伯涵,我也舍不得六丫头嫁人的,就是留在我身边当一辈子老姑娘怎么了?横竖我养得起。哪里晓得这个小浪蹄子是个不争气的!”
梁玄琛昂首挺胸,“我一定给你争口气,把顾家二郎拿下。”
董太君道:“你么,就是发大心讲大话最能耐了!你肚子里有多少货你当我不晓得?一个两个的,没一个省心的!我何苦生你们哟!”
梁玄琛到处张望:“老四呢?”
董太君道:“禁军持服奔丧,他在营里守着呢,话说你现在没领职吗?”
“哎哟,坏了,我也得去!”说罢一溜烟似的跑了。
梁玄琛跑回军营,只见里里外外铺天盖地白花花一片,禁军上上下下都在为皇帝持服,他是公爵府的三少爷,领了个千户职,平时吃喝玩乐不学无术自然也没人来查,饷银倒是一分不少地发到手里。当然,他从来也不去领钱,那些钱都让上下左右瓜分去了,大家心照不宣便是。站在院里正看来往面色凝重的士兵,突然有人大喊一声:“三爷,您可回来了!”
梁玄琛回头,只见他手底下的一名百户长徐星纬一溜小跑地过来,后面还跟着一名小厮,手里捧着孝服麻衣。
梁玄琛接过衣服披上,总算有一种国丧的气氛了。
“营里出什么事了吗?”梁玄琛正动手系封腰,徐星纬身侧的小厮伶伶俐俐地来帮忙,伺候他穿戴整齐。
“那倒没有。”
“没有你慌什么?”梁玄琛对着那小厮多看了一眼,只觉得这人相貌堂堂,模样十分俊俏。
“皇上驾崩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听说八百里加急是去给秦王报信呢。”徐星纬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句。
梁玄琛道:“秦王是嫡出,战功赫赫,对皇上也是忠心耿耿,不过比太子晚生了几个月,如今亲爹不把皇位传给他,反而给一个毛孩子,他心里当然不服气。”
“都在说呢,秦王怕是要反了,新帝尚未登基,大臣们天天在讨论怎么对付秦王。”
梁玄琛道:“先帝深谋远虑,一早架空了秦王的兵权,禁军三十六卫如今都在京城,秦王有多少兵?”
“他养的私兵不少,听说定北王迫于情势也要归顺于他了。”
“你听谁说的啊?”
徐星纬道:“三爷喂,你是去山里了吗?昨夜皇帝驾崩,禁军上下就来了一道道命令,都通了气的,定北王连夜出走,梁老将军正到处调动兵马要在半道上截住他。”
”定北王是异姓王爷,他来掺合啥?再说他打仗擅守不擅攻,先帝这才留下了他,我看他成不了什么气候。”梁玄琛背着手往营里走,一想不对,又准备往外走,“我去五军都督府看看,怎么真像要打起来的样子。”
徐星纬赶紧让小厮去备马。
梁玄琛道:“让你的小厮跟我一起去吧,我少个跑腿包打听的。”
那小厮道:“小的名叫常四,是个正经军户,不是徐百户的小厮。”
梁玄琛回头盯着他瞧:“几岁了?”
“十七。”
“那你不就是个小厮?”
第5章 常清河
梁玄琛带着常四去了五军都督府,想找自己的老爹梁运城问问清楚,毕竟外头满天飞的消息是真是假都说不好,还得是亲爹嘴里说出来的才作数。
然而梁老将军神龙见首不见尾,自从六妹妹梁冠璟大婚之日起,他就没再见着过,这会儿老爷子也没有镇守在都督府,至于去哪里了,身边人都没说,只吩咐有事可禀报,代为通传。
梁玄琛早些年和家里闹翻了不止一次两次,跟老爹并不对盘,既然梁运城故作神秘,那不问就不问了,他抓过一个人问四弟梁正珲的去向,人家告诉他指挥使大人随梁老将军一起出城了。
梁正珲前两天还是副指挥使,一眨眼变正的了,升得比自己快多了。当然,这个四弟在所有儿子里最得老爷子真传,杀敌勇猛,当者披靡,走路也一向是横着的,除了成年以后的梁冠璟,基本上没谁能让他放在眼里。对于不争气的三哥哥,他是一向不假辞色的,恨不得家里没这个人,不认识他。
梁玄琛觉得梁老爷子戎马一生,如今天下已定,朝廷开始重文轻武,老四不好好念书(主要是读不进去),成日里滋事斗殴,能有什么出息?他即便去边关历练了几年,如今当了上直卫指挥使,那自己还是个举人呢,科考中第能顶他十个指挥使,一介武人粗鄙不堪,有什么了不起的?
在五军都督府兜了一圈也没人理,梁玄琛百无聊赖地看着常四。
“你家里排行老四?”
常四摇头,“四月四生的。”
“挑什么日子不好,以后过生辰还挨着清明,届时庆生好还是上坟好?”
常四羞愧地低下头去,“我们这种穷苦小兵,庆什么生?届时自然是给爹娘上坟。”
“爹娘都没了?”
常四红了眼睛,“爹早没了,我娘几个月前也没了,病死的。”
梁玄琛点点头,觉得他怪可怜的,刚刚没了娘的孩子。“你爹没了,这个军户的职是你顶吗?才来从军不久?”
常四道:“我家原来戍守在苏北沿海,有一些薄田,后来也给上面的头头霸占了,我年纪小顶着我爹的缺,横竖什么也干不了,从小到大在军中只做些烧火做饭的杂役。”
“苏北啊?我记得那是康王的封地。”
常四道:“正是康王殿下送我回京城的,殿下说梁三爷于他有恩,见我模样生得好,特让我来营里服侍三爷,我在营里好几个月了,今日才得见三爷。”
梁玄琛哭笑不得,“你这个模样呢……的确是不错,然而我岂是那种以貌取人的肤浅之辈,你在营里好好干,建功立业,自然就有封赏。有机会我总是会提拔你的,都是为国效力,说什么服侍我呢?真是的!”
见常四终于松口气笑了,梁玄琛更加哭笑不得,“这个服侍……康王有跟你说怎么服侍吗?”
常四涨红了脸,“说过……”
梁玄琛一拍大腿,“还报恩呢,就知道在背后败坏老子的名声!你别怕,我不是个随便的人,都想哪儿去了呢,这真是!不妨告诉你,我现下府里养着好几个小厮,我可是从来没动过他们。”
常四连连点头,“康王殿下说过,三爷是个讲究人,要情投意合的才好。”
“这还差不多。”梁玄琛站起身,“这里也没别的事了,我先走了,你留下,若是有个什么事就跑回来给我报信,若没别的事到了晚上你还回营里,不用来通报了。”
“去哪儿找您呢?”
“东郊梁府。”
“明白了。”
梁玄琛想了想,“算了,我也不一定在家,不是十万火急的事不用跑来找我。”
常四又点头。梁玄琛人都出去了,重新折回来,“你这样相貌堂堂的人,这个名字也太不衬你了,要三爷给你起个好名字吗?”
常四欣喜,“谢三爷挂心小的。”
梁玄琛抬头望天,低头看地,又见议事厅堂正中挂了一副山水画,提着“山势蜂腰断,河流溪水分”几句,他指着上面道,“认字吗?”
常四又红了脸,“小的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箩筐。”
梁玄琛给他念了,“这是宋时宰相夏英公所写的诗句,如今夏英公倒不如秦桧有名,其实他当年也是行武出身,亲爹为契丹人所杀,年少便做了孤儿。但是他勤奋好学,才智过人,不过弱冠之年就敢半途截住当时的宰相李沆,将自己的诗集奉上。当时所呈的诗里,最出名的便是这一句。后来夏英公弃武从文,位极人臣,我觉得你现在不过十七岁,好好努力,以夏英公为楷模,他日必成大器。这首诗中河流意头也好,咱们马上要登基的这位小皇帝,名字中就带水字边,不如,你的名字就改成常清河,如何?”
常四道:“与今上的名字同水字边,会不会犯了冲?”
梁玄琛道:“你还懂这个,不错啊!你放心,汉字里头水字边的无数,哪能个个犯冲?新皇的名字是起自唐太宗洺水之战,天下少有犯冲的。”
常四道:“清河这名字意头好,多谢三爷赐名。”
“常清河,好名字!回去好好念书,对得起这个名字才好。”梁玄琛也是十分满意,点点头,“哎,我真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