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清河笑着对他一个深作揖:“久闻三少爷府上大名,小人刚进府上一月,是一名半道出家的大夫,想必日理万机的三爷也未曾见过我,恕我先行介绍,鄙姓封,是殷姑姑引荐我进来的。”
温怀舟挑眉,觉得此人甚是有趣,说话有条有理,当真和那阿昀天差地别。他也就微一颔首,却未对此人道出一句话,因为温怀舟总觉得此人儒雅的气息像极了自己那二哥,虚伪圆滑。
适时,一身灰尘扑扑的苦童终于回来了。他见着阿昀跪在地上久久没有起来,赶忙唤了他一声。阿昀见着苦童,差点就要流出泪了,委屈地喊道:”夫人……您终于回来了……”
苦童不知发生了何事,正想拉他起来的时候,后方横过一只手,拎着他的后领就问:
“你是掉进煤矿了么?怎的比那街边的乞丐还要脏?”
苦童听着熟悉的声音不禁汗颜,内心深深叹口气。
这种嫌弃的语调,这种恶臭的嘴脸,是那温怀舟没错了。
第6章 笔行间
温怀舟自苦童踏进这个院子起,就看到这个浑身上下没一处干净的人了。
一身低调的深蓝大衫满是灰尘,精致的小脸也难逃一劫,脸颊两处的黑灰煞是滑稽,今日梳的一头长发甚至还存留了些许絮状粉尘。虽这温怀舟说话不中听,但苦童的确像极了那挖煤的人儿。
不,是在煤矿里滚过一圈的人儿。
苦童扭头看向温怀舟,这算的上是苦童第一次与清醒的温怀舟对视,他的眼神高傲睥睨,倒与他那情人当日看他的表情有个几分相似。温怀舟就着手上的领子顺势扯起蹲地的苦童。
虽是的确嫌弃这个浑身上下没一出干净的人儿,但说出去好歹也是他风烟苑的半个主子,蹲在这地上又成何体统?
一直到苦童站起,他才发现此人虽是瘦弱,个子却不小,七尺有余,但与极为挺拔的温怀舟相比依旧相差甚远,估计只到温怀舟鼻子下方。
这也是苦童第一次认清温怀舟的身高,当下有些骇然,不合时宜的出现了那日他看到看到温怀舟身下那物时的场景……苦童赶紧摇头,暗骂自己怎的想到那去了。
温怀舟看着面前这人,发现在他稍不注意的时候表情就变得极为丰富,竟是个表面不爱说话心里的小算盘却打的噼里啪啦的闷葫芦。
还颇为有趣。
温怀舟像是忽然闻到了什么,问那苦童说道:“你手上这花从哪儿来的?问起来煞是刺鼻。”
苦童眼神慌乱,赶忙把它藏在身后:“没有没有,在路边忽然看到的这朵花,瞧起来煞是好看,就顺势带回来了……”
什么路边能寻到这种上等的晚香玉。
温怀舟暗自腹诽,却表面上并无异常,只是轻轻点头,心里却是知晓了这苦童跑去哪儿了。
苦童见面前这人良久未发一言,只想着赶紧进屋把这一身换掉,他小心翼翼的对温怀舟轻轻鞠躬:“那个……少爷,我能先进屋把这身衣裳换掉吗?”
苦童满脸天真,仰头问那温怀舟的样子虽然滑稽,眼底散落晨星,却煞是可爱。
温怀舟一怔,这才发现苦童也才是个十六岁的孩童罢了。可他细品这声称谓总觉得不太顺耳,却竟挑不出什么毛病。面色不虞,摆摆手就算是允许了。
苦童当下喜笑颜开,拉着阿昀就进屋了。
温怀舟留在原地沉默不语,怎的刚才怕自己怕的那般小心翼翼,现下又能拉着别人笑得如此开心?
可是他对这个不过露水情缘的小妾依旧是那种复杂的情感,说是喜欢也许有些喜欢,因为那几日酣畅淋漓的□□是自己从未有过的,可是除此之外并无丝毫眷恋。
温怀舟每次看着他的时候,都能想起白涟。而正是因为他的介入,这几日温夫人都再未提过将白涟接回府的事儿了。
温怀舟自嘲一笑,只觉自己与白涟怕会越发疏远,这几日还是得去他那儿看看才好,这才转身去了书房。
苦童进了屋就让阿昀赶紧烧水,自己先一步脱下这外衫,发现衣服当真脏的不行,心里又是心痛又是无奈,趁着烧热水的间隙,他便只穿一身里衣就抱着衣服盆子坐在门口洗。
一直在院子里未离去的封清河看到此人出来煞是欢喜,发现苦童竟直接穿着这一身纯白的里衣,当下有些羞涩,却更多的是慌张。
“苦童……你,你就穿着这身就在外头洗衣服啦?”
苦童一脸茫然,脸上的污垢早已洗干净,头发也被梳起来以便干活,可单单就是这样,也让封清河赏心悦目。但他堂堂八尺男儿,亦不能凭一己私欲就坏了这其中的规矩。
而苦童却不知封清河此刻所谓何意,自己在庙里经常穿着里衣来来往往,干活方便不说还甚为轻便。
封清河自然知道苦童“不食人间烟火”,便先一步把自己的外衫脱下来给苦童穿上,再做解释。
一来是知道苦童向来珍惜柜子里那些做工精良的衣裳,干此等粗活时必定舍不得脏了那些衣服。二来他实在不便进苦童的屋里给他那外衫,虽苦童还是一名小少年,却也是温家人尽皆知的妻妾,若被有心人瞧见,指不定会说什么闲话。
封清河的衣服虽极为朴素,但贵在干净整洁,而且上面还泛着淡淡的杏花香,身上还带着自己的余温,可正是这样清淡朴素的样子,让苦童倍感亲切,真诚的对封清河以示微笑道谢。
而此刻出院子吩咐小厮给自己拿点吃食的温怀舟正巧瞧见了这一幕。
温怀舟眼力极好,又颇有些留意那偏院的苦童,下意识往那边看的时候。
苦童身穿里衣,那不知哪儿来的野大夫脱下衣裳就往他身上披,这小孩还不知危险的对他笑。
这笑很灿烂,很可爱。
却在温怀舟眼里分外刺眼。
温怀舟心想,他与这苦童有朝一日必定会分开的,他心里所思所念的都是白涟,想必这苦童也自然对他没什么感情,他的确不会干涉苦童此刻与任何人的交往。
但许是意外下的那个临时标记还在作祟,又或是于心不忍年纪尚小的苦童被这种一看就十分虚伪的男人欺骗。总之,就是为自己那时忽而毫无征兆的冲进那偏院而解释着。
其实也不算冲动,不过就是扯下了苦童身上的那件衣裳并且撂下一句狠话就走了。
然后在书房里生自己的闷气生了一个时辰罢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温怀舟面无表情的翻来身旁的文书,试图投入其中为国家排忧解难。
是的,他是雍昌的子民,不能因为这些琐碎烦事而绊倒了自己的步伐,更不能因那劳什子的事就把酱板鸭,盐酥鸡和蒜蓉蒸菜都倒在门口花坛上。
以至于他现在饿得无法为国家排忧解难。
都怪那姓封的。
最后温怀舟总结道,只觉得这个结论堪称精辟简洁,找到祸根源头的他当下心情愉悦,翻开这些文书大快朵颐的看起来。
说是大快朵颐,只是因为温怀舟越看越饥饿,也越看越香……
温怀舟又嗅了嗅鼻子,又问道一股肉香,只在心头感叹这古人诚不欺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甚为有理。
门外的小厮看着这看书都能看得津津有味的温怀舟心里身为钦佩,心想少爷这种读书人果真不一般。却也不敢打搅他,只看着身旁这人轻轻摇头。
“看少爷这架势,怕是今晚都得看的废寝忘食咯。”说罢还甚为遗憾的大叹一口气,语气里却是慢慢的骄傲,像是如此认真读书的不是温怀舟,而是他自己。
苦童却闻言骇然,只觉得这人一日三餐还是得吃的,这觉也是得睡的。而这温怀舟既不吃喝又不休息的,身体定是得累垮了,也不理会那小厮,直接进去了。
虽然苦童那时被温怀舟莫名其妙的怒气弄的心有余悸,也自然不喜温怀舟这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脾性。而现下他又提着食盒过来,一是怕自己日后被温怀舟多有刁难,二是又不愿此人真落得个“英年早逝”的下场,听闻这人把菜都倒进花坛里,便只好认命去了后厨亲自给温怀舟做了些东西吃。
苦童进来后,却被满目的书籍给骇到了。
他兴奋的心脏直跳,却也只是眼睛到处瞄,心里还记着案几上的温怀舟呢。
他提着食盒直接放在那案上,发出“砰”的一声,可谓吓那毫无防备的温怀舟一跳。
苦童果然洗漱干净,头发又被盘成一个髻,身上穿着见奶白色的真丝长衫,煞是好看。温怀舟看到此人微微一愣,却转而面色如常的翻下一页。
端的是一派倨傲清高的公子气质。
不与这些令我生气的人多言一语。
苦童看这样子就知道温怀舟定是还在心里记挂着,默默在心里叹口气才说道:“少爷,不好意思,下次我定不会这样了。”
下次在温怀舟不在的时候偷偷穿里衣罢。
温怀舟眉头微挑,又翻下一页。
苦童摆出那副与师父撒娇的委屈样子,手上还打开了食盒:“少爷,小人当真知错了,为表小人的心意,刚去后厨为少爷您炒了几盘子菜,还请笑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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