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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夜归人 (四方豆腐)


  众士兵下跪行礼,齐萧雅拎着裙摆缓缓走来,朱翠随着脚步晃荡,齐萧雅在齐桓身侧站定。
  眼眶红红的看着邬倩倩,转而看向齐桓,“哥……放白先生走吧。”
  齐桓看着她不语,齐萧雅拎起裙摆跪了下去,眼泪瞬间滑落脸庞,“哥,雅儿从未求过您什么,这次雅儿求您,求您放先生走吧!”
  齐萧雅伸手去握齐桓的手,却被后者甩开,一个公主哭都不能出声,只能任由着眼泪流下,齐萧雅深吸了一口气,“哥,玄机阁内众多奇人异士,白先生在京中只会受到纷扰,哥,是您教我的,爱是成全,哥。”
  齐桓听到最后一句,猛的泄了口气,抬起了左手,一众士兵齐齐收回了武器,立在一旁。
  齐桓深吸了口气,朝着车厢作揖,“桓儿…祝哥哥寿比南山松不老,福如北海水长流。”
  “放行!”一声令下,士兵成了一列,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邬倩倩看了一眼跪地的齐萧雅,后者苦涩一笑。邬倩倩冷着脸接过车夫的马鞭甩鞭而行,没人看见鞭子差点脱手飞出,施琅岐与闾阎则跟在车厢后面,提防着齐桓。
  齐萧雅跌坐在地上,失声大哭,齐桓一把拎了齐萧雅的胳膊,拽着她向马车行驶的反方向走去,不再回头。
  书言望着缓缓离开的马车,跪地磕了三个响头,随后转身快步上前,紧跟着齐桓。
  大齐八年,二月,衡王齐景睿联合外敌破了大齐城门,齐靖带领府兵前去迎战,寡不敌众,衡王破城而入。
  皇寝里,皇帝齐殊已经瘦的不成人形,躺在床上,转动着眼珠看向一身重甲跪在下方的齐桓,喉咙嘶哑的笑出了声。
  “坐过来。”皇帝用干枯的手拍了拍床榻。
  齐桓,“父皇,儿臣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皇帝怒吼,引起了阵阵咳嗽,缓和了情绪道,“你大哥手下的兵被你蚕食的所剩无几,现在他只能带着府兵前去抵抗。”叹了口混浊的气息,“说吧!怎样才肯保住大齐。”
  齐桓抬头,看着榻上的干瘦的老人,一字一句道,“儿臣要皇位。”
  一旁的太监吓的踉跄了一下,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犹豫了片刻便朝墙上冲了过去,一头撞晕在了墙上,身体无力的顺着墙滑了下来,拖出一道鲜红的血迹。
  屋内的两人没有在意这动静,皇帝眯着眼睛道,“朕众多的儿子你,就你最像朕,深情却暴虐。”
  齐殊神情未有过的温柔,“当年朕在府内见到毓婉时,便知晓这心怕是落那了,可太后执意要朕取她人,朕无法只能毓婉委屈当了侧妃,她很体谅朕,不哭也不跟朕闹,反而来安慰朕。”
  “你们都道先皇后暴毙,是毓婉做的,哈哈哈,可谁能想到是朕叫人在饭菜里参了药,谁赶来查朕,哈哈哈!”齐殊又猛咳了几声,“可你母后知晓了,一声不吭的帮着朕抗下了他人的议论,一句怨言都没有,但朕不后悔,朕从不后悔过。”
  “朕要我的皇后来陪我,朕死了,就没人护着她了,朕不忍她留在这蛇蝎潜伏的京城。”
  皇帝从榻上的暗格里摸索出一卷圣旨,扔给了跪在地上的齐桓,摆摆手,“拿去吧,这皇帝谁爱当谁当去,你答应为父,不许残害手足,莫要失去后再……”
  榻上两鬓斑白的一代伟皇,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神情从未有过的放松。
  一旁的高超满面泪痕的趴在龙床便放声大哭,当年陛下还是王爷的时候便将高超安排在佟毓婉的身边,帮着佟毓婉抵挡着后宫的毒箭,私下里处理了不少的人。
  齐桓捡起散开的圣旨,卷好,递给了外头等候的福子,福子带着笑恭敬的接过,外头跪着满朝官员,黑压压的一片,四周立着重甲士兵。
  福子朗声念出圣旨,众臣面面相觑,随后皆纷纷以头抵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众士兵以□□地,震的白玉石板都在轻微的晃动。
  声音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大齐八年,二月,新帝该国号为琅琊。
  衡王俘诛,流放,同天永康王被封亲王,赐虎威将军,镇守边塞,无召不得入京。
  同年四月,玄机阁放出消息,小阁主白澜石因病身死阁中,一夜之间玄机山满树挂满了白色绸带,整座山如同覆盖了白雪。
  消息一出,江湖人士纷纷感慨才子薄命,皇宫那夜静的可怕,一盏灯都不曾点亮。
  长安城外三百三十三座寺庙的铜钟连续敲了七日,全城人尊皇命,各各家门口挂着一盏白灯笼,全国守丧三年,静一切歌舞宴饮,
  众人皆以为当今陛下孝顺,可谁又知晓陛下心中所想。
  玄机阁出殡之时,书言奉皇命轻率十万铁甲重骑护送棺椁入土,以极其尊贵的方式礼待玄机阁上下。
  玄机阁人各个神情淡漠,身穿素衣头带素纱,立在棺椁两侧护着。
  年轻的帝王站在城楼上,双眼无神的眺望着远处,一旁的福子为其披上了外衣。
  “陛下,开春天还凉着呢。”福子道。
  齐桓穿的单薄,只是简单的束起了头发,完全不似新帝的意气风发,有些颓唐之感,望着满城的白灯笼,“你说,如果朕当初强硬的将人留下来,是不是就没有现在这场景了。”
  随后又摇摇头,呢喃道,“那样哥哥会伤心的,桓儿不能惹哥哥伤心。”
  福子无声的叹气,默默的退了下去,临走时回望了眼,少年如松柏立在那,顶天立地又脆弱不堪,背在后头的手腕处,露出一节素纱,缠绕在了手腕上。
  挂在腰间的玉佩在裂纹处镶上了金子,才得以让四分五裂的玉佩拼凑在一起,当初玉碎时,帝王不哭不闹,就这么静静的守在工匠旁,眼睛死死的盯着。
  看的工匠汗流浃背,生怕一个手抖将东西给弄坏了。
  琅琊一年,魏纻蒙鸿领着铁骑去围剿楚国,楚国一战,琅琊以势不可挡之势攻破楚国皇城。
  擒王时,魏纻耳边传来了低悠的古琴声,晃神中被敌将斩杀,血溅沙场,这是民间流传。
  实则谁也不清楚,只知道大军虽大败楚国,但军队回朝那天,天子动怒,百官冒雨跪在大殿外。
  那夜后,长安街河道边多了一个带着斗笠穿着蓑衣垂钓的怪人。
  边塞,身穿软甲的齐靖看着面前温润如玉的人,有些不真实感,“先生?”
  白澜石微微弯了眼睛,“殿下几年不见,颇有大将风范。”
  “先生不是……”齐靖道。
  白澜石把玩着手中的杯子,“世间再无玄机阁白澜石,只有江湖散人白澜石。”
  齐靖点头,头一次豁达的笑了。
  “先生,您与我说的,我都明白了,我对先生的感情并非是爱慕,而是向往着齐桓儿时的生活,所以自认为得到了先生便可以得到儿时的快乐。”齐靖笑道。
  白澜石微微点头,作揖,“殿下明白便好,事事只因庸人自扰,想清楚到底要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先生在此多住几日吧!”齐靖为其将茶沏上。
  “多谢殿下好意,白某还有旧友要去拜访,此番只是路过便来看看殿下过的可好。”白澜石说。
  齐靖欲言又止,堪堪道,“先生,齐桓……”
  白澜石顿了一下,笑而不语,齐靖也自知失言,不再多言。
  两人谈论了这几年的所见所闻,不参杂任何的感情,就如挚友般,谈笑间放下了这些年耿耿于怀的事。
  齐靖护送白澜石的马车离了边塞,转头望着身后的士兵,笑道,“今晚本王打头黑瞎子来慰劳众将士。”
  各个听了后皆摩拳擦掌,要互相比比骑射,都是热血男儿,谁都不肯服输。
  齐靖甩着马鞭,带着一众士兵策马奔腾在琅琊边界之处,镇守着一方土地,身后便是万家灯火。
  白澜石的马车晃晃悠悠的停在了城外客栈,店小二瞅见人想,笑嘻嘻的凑上来,“客官,小的记得您,您住过我们店。”
  白澜石身着素色袍子,头发半挽着,衬得人白如釉瓷,递给了店小二一锭银子,“马上等饲料,开个上房。”
  “好嘞,客官要用膳吗?”店小二殷切道。
  “不了,我还有事。”白澜石转身往外头走。
  两年不见,长安城如同初见时的繁华,白澜石徒步进城,将通关文碟递给了守城的士兵,士兵看了他一眼,便将人放了进去。
  白澜石在长安城中转转悠悠,看着大门被封起来的长青宅,微微叹气。
  过往的一切就如同发生在昨日,还历历在目,却已经是物是人非。
  长青宅孤独的伫立在京城一隅,自那次后再也没有人打开过这扇门,仿佛门里关着什么洪水猛兽似的,百姓们宁愿绕路也不愿从这经过。
  白澜石朝着长安街走去,便见着河道旁坐着一人。
  此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坐在洛阳城最繁华街道的河道旁,握着纤细的竹竿垂钓,竹竿握着的末端垂着一枚沾了血烧焦的青色穗。
  白澜石问周围的商户皆是直摇头叹气,这怪人每日清晨便坐在那垂钓,到了日暮时分便走了,三年起就这样了,也不知道姓甚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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