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微微仰头,似乎在有意让他打量着自己,不知是否是李藏风的错觉,这个男人的眼神微妙地显出了一些期待。
老七问:“你看清我是谁了?”
李藏风收了神:“我看过你画像,你确是老七。”
老七忽的沉下表情:“我本就是老七。养我很贵,杀人更贵。”
养他,很贵?
这个说法本身没有太多含义,只是他在这个要命的地方,在如此敏感的一刻说出,就显得话中有话。
李藏风微微一想,心中忽然顿悟,身上一顿震动。
原来他先前所想、条条状状,竟都是差之毫厘、谬之千里,没有一条猜对。
他本以为老七还是一心跟着阁主副阁主,所以在刺杀时拼尽全力,才累了自己受伤。甚至因为这对阁主的忠心,他受到了副阁主的排挤与其他杀手的孤立。
如今看来,情形与他设想的大大不同。
老七应当是在之前刺杀尹教主时,就已萌生退意,心向自由。
他不愿继续为人做刀,更不愿替那正阁主与副阁主做事,因此刺杀尹教主那一次,他的锐气消磨,实力受限,结果自然不如预期。
但这一件天大的好事。
说明这个男人只想为了自己而杀人。
也只想凭自己的意志去结束别人的性命。
而不是为了愚昧的金钱,或者是可笑的忠心。
所以他说“养我”,绝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如此明显的一个暗示,李藏风不瞎不聋,他又怎会不明白?不懂得其中蕴含的深意?
一个想要自由的老七,自然得先脱离组织。可是脱离组织后去哪里,如何安顿,怎样继续战斗,答案就没有那么容易得到。
他能在李藏风面前这么说,想必已有了想法。
这或许是一种暗示,一种提议,一种暗流涌动下的示好。
他或许想靠着李藏风的力量去脱离组织,又或许只是单纯让李藏风知道自己的心意,了解他的志向,叫李藏风看清眼前这个灵魂已渴望自由,不再甘心做一把刀,不想再当一个牵线傀儡。
对方既诚心相待,他也该诚意回应。
第一点,他得知道自己该如何帮助老七脱离组织。
第二点,他得知道老七脱离组织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李藏风认为他不能问的太轻率。
对方谨慎暗示,他也该谨慎些。
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完美的问法。
“养你,多贵?”
第69章 我想替身他想脱马甲
我叫方即云,我是真的怒了。
他怀疑我是老七,我既心酸又难受。
他怀疑梁挽是梁挽,我既害怕又难受。
但他怀疑我与梁挽之间有着扭曲的关系,疑心梁挽以卑劣手段控制我,甚至认为我是梁挽的禁脔,那我就不止是自己难受了,我还想让他难受。
因为李藏风这猜测实在也太离谱了。
离谱得简直像是他故意在气我似的。
李藏风见我沉下脸,冷了声道:“怎么?我说的有什么不对?”
他还攥着我的手,五根手指像审问的刑具似的扒在我的腕部,那我也不挣,我也不退,我就拱身向前,拉近咱俩的距离,近到几乎我的鼻尖对着他的鼻尖,然后我就看见了他惊愕的脸。我冷下一张脸,知道这距离已拉近咱俩精神上的气势,是时候说点什么了。
“就算我和他有不正当关系,与你又有何干呢,李大侠?”
李藏风听完先是一愣,接着整个人随之一变。
他呼的气是雪原上的野火,眼神是烈日下不融的寒冰,仿佛连两颊的面肌都跳动着勃勃战意,只嘴角一丝笑挂上去,冷凝成了讽刺与怒。
“我看见的事,就与我有关。”
“我不管你是谁,只要你受人所害,为人所迫,我都不会不管。”
“不管你愿不愿意,无论你想不想我介入,我都一定会插手!”
我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理由呢?”
“需要什么理由?”
“做人做事都有理由,你如此心急,难道不是因为我长得像你的故人?你对老七有愧,就想在我身上施展一番,你心里会因此好受些。我说的是也不是?”
李藏风沉默良久,忽问了我三句。
“是如何?不是如何?你可会觉得不同?”
他好像在问我,又好像在透过我这双异域的瞳孔看一双中原人的眼。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看见他盯着我面颊上每一寸肌肉的颤抖,他瞧着我唇角的开合张闭,他眼里映着我的眼神波动,那里本是有波有澜,如今已是死水一片。
因为我已不再恼,不能怒,不会气。
我已经知道他心里念着什么,想着什么,又怎能再生他的气?
这个姓李的二傻子,这个心思纯粹的决斗佬,他一心想在我身上找到老七,可我一不能拖累他,二不想再骗他。
我若承认自己是谁,他一定会和我一起去杀曹几何。这是拖累。
我若说自己是老七,他和我或许会回到从前,可这是骗。
因为我从来就不是老七。
我只是一个演过老七的人。
是他留在人世的一道影子。
如今我做的才是自己,如今我演的才是方即云。
又何必相认,让他误以为自己多了一个灵魂知己?
又何必拖他下水,让他为了一道影子去拼上性命?
于是我笑了笑,我保证我笑的又甜又残忍。
“李大侠,老七已经死了。”
李藏风:“这是说书人的说法。”
“但这也是我的说法,是别人的说法,若人人都说他已经死了,那他的死便是有益于大家,也有益于自己。”
李藏风目光一个震颤:“你说什么?”
我笑道:“李大侠,可否容小人猜测几句?”
“你说。”
“倘若那老七还活着,那崖底下的尸体就不是他的。那他为何要把那尸体冲下河,还把匕首给你看到?”
“只因他希望你认为他是死的,或许他自己认为自己也是死的。只有他死了,他才用不着再复仇,再去杀人。”
“你想说什么?”
我道:“如果他选择藏头露尾地活着,那就只有一个理由。”
“什么理由?”
“他怕了。”
我一字一句地看着李藏风:“他怕死。”
他怕你死,怕梁挽死,他最怕看见再有人为他而死!
李藏风冷冷道:“你说他怕死?”
他攥紧了我的手臂,攥得咯咯作响,疼在骨髓里,我却笑得更加厉害。
“倘若他真的在乎你,他不会不去找你。天下人都知道你在梅州,他完全可以给你带一个口信,告诉你他还活着,告诉你他还在这世上!”
“可是他没有,他从头到尾都没给你透一点消息!”
李藏风怒得咬牙:“方、即、云!”
这是他第一次在对话里说出我的名字。
却是饱含愤怒、字字如刀,咬牙切齿。
连带着他的惊、他的怒,一样样地裹挟在他灼热的呼吸里,一波波地拍打在我脸上,拍的我脸颊生疼。
但我只能往前,不能后退。
“我听说李大侠与那老七只是相遇了三次,你当真了解他吗?你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我听说他在金仙河畔遇袭,却放过了所有袭击者,心思如此柔软,还称得上是天下第一杀手?”
“我听说老七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大丈夫,可他用一包粉末偷袭了你,他甚至临阵而逃!弃对手而去!”
“如此卑鄙懦弱的男人,你怎知他还是从前的老七?”
“你难道就没想过,真正的老七或许早就死在和你见面之前,如今的老七,不过是一个欺世盗名的冒牌货?”
我看着李藏风脸上的面色变幻,我微微一笑,冲着他的热脸吐了最后一口凉气。
“李大侠若是想,也可以把我当做那老七。你若瞧我的脸蛋好看,那就多看看。你若觉得我的手腕软,那就一直握着。反正这样的老七,人人都能做一做,我还没做过呢。”
这话简直是杀手锏中的杀手锏,李藏风无论如何都不能听下去,惊怒自他眼角的一个猛颤传到唇角,他的两片唇都在搐动。
“你给我住口!”
“他若真的卑鄙,就不会在密室里救了我!”
“他若真的懦弱,就不会去天魔崖寻我决斗!”
“他若真的心思柔软,就绝不会在重伤的情况下以一敌二,为了救我和昔日旧友,与那魏朝山同归于尽!”
他一句句如战书,一字字似刻在骨髓上带血的印记,阴影打在他五官上,随着他的愤怒而凌乱切碎,唯有愤怒是越积越强的能量,在他的眼神里电闪雷鸣,随着他的嘴唇泄出,尽数劈在我身上。
“你这样的人,又懂得他什么?你配说他什么!?”
一句结语之后,伴随着一声熟悉的“咔嚓”。
熟悉的脱臼音效,熟悉的攥手。
可这次他不是无心的,他是故意的。
我的手腕像一条水蛇似的软软地塌下来,他却把我的手腕迅速甩开,借机退开数步,那神情嫌恶而愤怒,像甩掉什么恶心的东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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