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认错,倒更像在撒娇。洛闻初心仿佛泡在蜂蜜里,软成一片。小徒儿似乎没发现他做这些的时候,纯然无辜的模样对旁人有着怎样巨大的冲击和吸引,叫人忍不住想欺负他、更欺负一些。
目光下移,落到那几根玉白的手指上,再往上,捕捉到那双干净眼瞳中还未收回去的情愫。
濡幕,还有一些别的什么。
对上那双剔透的眼睛,洛闻初心念急转,脱口而出:“非玉如何证明已经知错?”
“这……”这要怎么证明?
“不知道?”
沈非玉点点头。
“为师教教你。”
话音刚落,沈非玉骤然察觉对方欺近,颊畔清风拂过,有什么柔软的东西一扫而过,意识到那是什么后,沈非玉怔在原地。
洛闻初拥着怀中纤细的人,温声诱哄:“以后认错,都要这样,可明白了?”
沈非玉足足花了两分钟才搞明白当下的状况,情急之下,推人、转身、逃跑,三个步骤无比连贯。
幸好洛闻初早有准备,在对方转身的瞬间攥住他的手腕。沈非玉走了几步发现自己在原地踏步,不由颓然:“师父……”
一只大手抚上了他的脑袋,轻轻的揉着。
“非玉,你可知憧憬是世上最远的距离,……为师不想你离我这么远。再亲近些、胡闹些也无妨,你的任何想法都可以跟为师说,即使犯了天大的错,为师也兜得住。”
沈非玉背对着他,心中发苦。
静默良久。
就在洛闻初松手之际,沈非玉忽的抬手,蜻蜓点水般亲吻食指,转身,将手指印上洛闻初的唇,眉眼如春风般柔和,叫人看一眼便不由自主的沦陷进去。
“徒儿若说有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师父可还兜得住?”
若是兜不住,还请不要这般撩我心弦。
一旦心弦颤动,除非崩断,否则绝不停止。
.
夜色凄迷,酒肆幡子迎着夜风猎猎作响。
江湖太大,红尘万千,总有一些人借酒浇愁,奈何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浇愁愁更愁。
一身黑衣的酒客趴在桌面,衣襟被酒打湿,鬓发混着酒与汗黏在脸侧,目光迷离的盯着某处,不片刻又低低笑开,一副醉酒的痴样。
有人踏着夜色而来,惊动门口悬挂风铃,叮铃叮铃的声响吸引了黑衣酒客的目光,他眯着眼,笑说:“云琴来啦,还有小师妹,也来啦,怎么……嗝,怎么不见知萧?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们瞒着他偷跑下来的,啧啧啧,师弟太苦。”
青年抬手抚上他的额头,冰冷冷的,舒服的他想要呻|吟,主动贴过脸去,笑嘻嘻的:“还要,这边、这边也要!”
那只手的主人遂了他的意,忽然,酒客一个哆嗦,紧紧握住他的手,“要走了吗?别走……别走。”
青年一顿,安抚的说:“师父,弟子不走。”
“师父?师父也走啦,他们都走啦,你骗我……嗝,你骗我……你怎么能骗我!你不许骗我!”
跟醉鬼是无法讲道理的。
青年清秀的眉轻轻隆起,再不多话,捉着双臂将人背起,动作已是十分熟练。
趴在一个并不宽阔的背脊上,黑衣酒客顿时安静下来,双手环住对方脖子,酒气喷洒,染红了对方耳郭。
“你不许走,嗝,只有你,不许离开,知道不知道,说话!”
青年浅笑:“好,不走,我哪儿都不走,离客栈还有些路程,师父睡一会儿吧。”
颠簸的频率恰到好处,黑衣酒客没多久便坠入梦境。
是十年来不曾做过的美梦——
“洛闻初你在做什么?”少年贺知萧跑过来,看着他在树下捣鼓的东西,眼睛一亮,“秋千?做完了吗?让我玩玩。”
同样稚嫩的洛闻初动手赶他:“去去去,我给小师妹做的,哪有你的份儿。”
贺知萧气成包子脸:“你不给我玩儿我就告诉师父你又偷他酒吃!”
洛闻初一听,脸色直接变了:“八戒,我警告你,你不要乱说。”
“你不给我玩儿我就要说。”
师兄弟二人一言不合,差点动起手来,还是一抹倩影的出现打断了二人的争吵。
贺知萧连忙整理仪容仪表,收拾妥当才怯怯的迎上去,“小师妹,你怎么来了。”
齐思语颊畔含春,微微笑着说:“我正要去寻封师兄,你们瞧见他了吗?”
与一脸失魂落魄的贺知萧相反,洛闻初嬉笑道:“没瞧见没瞧见。师妹找他何事,一会儿我见到他也帮你知会一声。”
封云琴乃是近几月才上山的弟子,少年老成,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却在派中弟子比试中拔得头筹。
身为大师兄的洛闻初没有参赛,据他本人说是不想伤了师弟们。
派中只齐思语一名女弟子,容貌甜美可人,不少人倾慕于她,不过齐思语眼里只有一个封云琴。听见洛闻初的话,齐思语面露遗憾:“算了,我再去别处找找他。”
“师妹慢走。”
那一抹倩影消失后,贺知萧一拳锤上洛闻初胸膛:“你怎的不留下她?你不是要让师妹坐你的秋千吗?”
洛闻初捂着胸口,瞪大眼睛:“你没瞧见师妹的心思根本不在你我身上吗?自己害羞开不了这个口便要怪到我身上?”
贺知萧再次气成包子脸,只不过这一次,是气他自己。
“好啦,”洛闻初揽过他的肩,故作老气横秋的说,“师弟,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你这么英俊潇洒,将来可是要做大侠的,还愁找不到佳人美眷?”
“你不懂,”贺知萧烦躁的推开他,双臂抱膝坐到草地上,“我这辈子就喜欢过这么一个人,你这种连山下母猫都要勾引的花花公子铁定不懂。”
“……贺知萧信不信我揍你。”
贺知萧冷冷一哼,没接茬。
洛闻初紧挨着他坐下,嘴里衔草,吊儿郎当的说:“我现在是不懂,不过那个人出现了,我就一定会懂。”
“你怎么知道你一定会懂?”
“直觉。”
“切。”
彼时被贺知萧嘲笑的“直觉”却在此时此刻,毫无预兆的发动了。
洛闻初忽然睁开眼,眸色清明,根本无一丝醉意。
在他眼中,青年肤色胜雪,比月光更皎洁,眉眼似乎要比平日更精致,多了些别的什么,让人神属不思,意犹未尽,不管看多久都不够。
忆起白日里的那个“指吻”,洛闻初喉结几不可查的上下滑动,浑身的热意都集中到某处,微微弓身拉开距离,不让青年察觉。
然燥热的夏夜中,蛰伏的情感愈加汹涌。
洛闻初眼神微黯,不动声色的拿目光描摹着沈非玉精雕细刻的侧脸,有几颗剔透的汗珠正蜿蜒滑下。
忽然之间,耳边杂音万千,他什么都听不清,唯有脑子无比清晰。
——想吻他。
大脑明确下达了指令。
他微微探身,用唇齿去接那滴恰到好处的汗珠。
瞬间的甘甜滋味,仿佛品到了世间最甜蜜的味道,叫人的心都跟着融化成一片琼浆。
.
翌日,洛闻初头痛欲裂的从床上坐起,薄被从腰间滑落,露出白色里衣,洛闻初抬袖一闻,是干净清新的皂角味,他掀起薄被往里一看,连裤子都换成了新的。
昨夜沈非玉背他回来,他几乎沾枕即睡,竟然没来得及借换衣这样的大好时机发作一番,实在是失策。
洛闻初敲打着手心,恰在此时,沈非玉端着水盆进来,见他醒了,唤了一声,放下脸盆就要离开。
“等等。”洛闻初叫住人,来到桌前坐下,喝了一口水润桑,斟酌的开口,“昨日……”
“昨日是弟子逾矩,师父不必放在心上,弟子已自罚,日后再不会有此等行迹。”
声音冷淡,略带疏离。
洛闻初挑眉:“罚在何处,给我瞧瞧。”
沈非玉不答,双手绞紧了衣料。
洛闻初心里跟明镜似的,见状哪能不晓得,“手伸出来。”
沈非玉依旧没动,洛闻初耐心的又说了一遍,他这才颤巍巍的举起左手。
洛闻初看着他,微抬下颚:“另一只。”
他气场全开,周身似乎蛰伏着一只凶猛野兽,沈非玉在他面前就如同待宰的羔羊。
隔了半晌,终是迫于压力的抬起右手。
只见白皙的掌心交织着几道可怖血痕,洛闻初一看立时眉头紧皱,尔后翻找出金疮药,一语未发的为沈非玉上药。
细看之下,那些伤口几乎全都翻起肉花,足见沈非玉对自己下了狠手。洛闻初每发现一道伤痕,脸色就沉几分,到得最后,已是黑如墨汁,拿毛笔在脸上一蘸就能写字了。
上好药,沈非玉忙不迭将手抽回去,负在身后,另一只手摩挲着腕骨,那处还留有洛闻初手掌的温度。
洛闻初看得也是好笑,不过眼中冰冷一片,笑意没有直达眼底,深呼吸几次,才将到了嘴边的脏话咽下去。
徒弟再闹心,也不能骂。
要宠。
何况在他面前的还是沈非玉。
二十八年来的灵犀一动,便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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