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长相随母更多,眼型细且长,眼尾划出的弧度干脆而凌厉。小时候的和润贵气少了大半,如今的轮廓清晰硬朗,又在西北风沙军伍摔练出来,不笑时气势已是骇人,此时盯着袁鼎,眸色深沉,更添了几分戾气。
袁鼎城府颇深,与石珫狭路相逢也沉得住,眼见石珫冷下脸,脚步一转,竟特意走向石珫。
他脸上挂着笑容,只这样看着,仿佛是位宽厚长者。
“听说景玟这次遍览大燕山河。突然回到京城,可还适应?”
石珫似笑非笑,“摄政王多虑了。这京城我早晚都会回来,何谈适不适应。”
“说的也是。”袁鼎又道,“六王爷此时进宫,可是要去见陛下?”
“方才太后去了御书房,也不知现在还在不在。”他笑道,“若景玟快些赶去,说不准还能见太后一面——我也不耽搁你的时间了,早些进去吧。”
石珫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一旁的小宫人战战兢兢的唤了声:“王爷……”,被他的眼神吓得浑身一凉,连话都不敢说了。
直到石珫抬步往前,这位宫人才胆战心惊的撑着伞带他去见皇帝。
御书房。
“……政务虽多,皇上也要注意身体。”卢葳说了几句,石璋只歪靠在榻上,敛着眸子,神色不明。
她登时便有些说不下去。
他们母子向来不算亲近。刚将石璋扶上皇位时,卢葳还担心他不听话。可后来无论是她去垂帘听政,还是将袁鼎封为摄政王,甚至刚开始怕他作对直接将皇帝的权力架空,石璋都没提出过异议,多数时候连意见都不发表,仿佛根本不在乎这一切。
七年,卢葳再深的戒心也放下了。她想,虽说不似其他母子那般亲近,虽说她曾做过一些不好的事,但毕竟血浓于水。
这么想着,卢葳又耐下心,放缓语气让自己显得更慈爱,“既然那个阮临还有些本事,皇上也可更倚重些。你还年轻,便是先前底子不好,悉心调养一番,也都不会有大碍。”
说到年纪,她没忍住继续道:“如今陛下后宫空悬,想来也该……”
“母后既然提起这事,”石璋勾起唇角,“可是已有了人选?”
卢葳笑容一僵,随后又立刻调整过来,说:“只是方才话赶话说到这里,顺嘴提上一句罢了。京城高门贵女不少,堪配陛下的也有几位,像安平侯的长孙女、姜太傅家的小孙女,还有敬国公嫡次女——当然,最后还得皇上自己看的中才行。”
石璋轻声笑了出来:“敬国公的嫡次女?卢泠可是我亲表妹。您有这样的想法,舅舅知道吗?”
卢葳道:“卢泠那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模样好,性情温和沉稳,人你也熟悉。若你有意,亲上加亲,大哥他怎会不高兴。”
石璋挑眉看了眼卢葳,不置可否,只道:“母后果然思虑周全。”
卢葳眼见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怕继续劝反而适得其反,便站起来:“皇上还有奏折要批阅,我也乏了。平日里,若陛下无事,也多去万华宫坐坐。”
石璋没动,依旧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卢葳走到门口,确定石璋没打算开口说话,心里有些气恼。
她前脚刚走,石珫后脚便到,错开的时机正好。
石珫望着卢葳的背影,脚步放缓。不知想到什么,嗤笑了一声。
再从宫里出来,天气已然转晴。
街上熙熙攘攘,路边时不时传来商贩的叫卖声,石珫拉开车帘,让车夫停下。
“去买串糖葫芦。”石珫看着被孩子们围起来的商贩,“挑最大最好看的买。”
车夫心里疑惑却不多问,只手脚麻利为他买了一串糖葫芦。
一串八颗山楂,个个红润饱满。核已被除干净,一颗挨着一颗,被糖浆裹了厚厚一层,上头还洒了一层芝麻,好看的紧。
车夫把糖葫芦递给石珫,怕他吃的时候戳到自己,还特意避开路上不平整的地方。
可直到进了静王府,他手里的那串糖葫芦还是没被碰过。
——
阮府。
一场雨下的凉爽不少,阮临原本在看书,翻着翻着就有些犯困。
眼见着就要睡过去,唇边却突然碰到什么东西,微微有些发粘,他猛然一惊,就见石珫举着一根糖葫芦,递到他嘴边。
“路上买的,给你。”
被他这么一吓,再多的瞌睡虫也全没了。阮临就着他的手咬了半颗下来,眉头微皱。
石珫看着他的表情:“酸?”
阮临摇头:“不酸。外面的糖有些化,粘牙。”
“是嘛。”石珫顺口将阮临吃剩下的半颗咬下来,嚼了嚼,“是有些粘。夏天热,糖化得快,我有些忘了。”
阮临阻拦不及,眼见着石珫咬上去,耳朵蹭的一下红了,自己嘴里的山楂都忘了嚼。
“发什么呆?”石珫把竹签塞到阮临手里,“我不爱吃甜的,你吃吧。”
阮临看着手中一大串糖葫芦,过了许久突然说:“我也不爱吃甜。”
石珫立刻道:“是吗?我记得你以前爱吃糖包,那东西可可比这个甜多了。”
阮临淡淡笑道:“其实我不爱吃糖包。”
他望向石珫,轻声笑说:“刚出慰灵宫那几年,父母带着我东躲西藏,实在没有余钱。我怕他们觉得对我有亏欠,便撒了个谎,说自己特别喜欢糖包。那东西便宜又实在,孩子吃上两三个便能顶一顿饭。我爹娘便时不时给我买,我装作喜欢吃上两个,他们就能欣慰许久。”
他表情很平静,咬下一块糖,甜的整个口腔都发腻:“你可能不太信,我是真的过过一段苦日子的。但当时有我爹娘疼着,便也不觉得苦。”
石珫静静听着,等他说完后问:“你喜欢什么?”
“嗯?”
“你喜欢什么,我都为你寻来,不让你委屈自己。”
阮临失笑:“我如今过得又不苦……”
“不是说你过得苦。”石珫目光落在阮临脸上,慢慢道,“我是想让你记住,现在你也有人疼。”
口中的山楂被牙齿咬烂,酸甜交织。阮临心里一酸,遮掩的转移开话题:“你过来就是为了送糖葫芦?”
石珫也没再继续纠缠,顺着阮临的话说下去:“自然不是。”现在你也有人疼阮临抬眼,石珫道:“我寻到了当年母妃宫里的一位侍女。”
作者有话要说:王爷不急管家急。
刘管家:想摁头。
第54章 菱曲竹声(四)
这自然是大事。阮临面上更添几分严肃:“人现在在哪里?”
石珫说:“京郊的庄子里。”
阮临于是道:“我去替你走一趟?”
石珫摇头:“你与我同去。”
阮临想了想,毕竟是石珫自己的事,或许他有什么需要亲自问的,便应了下来。
又几日,一辆马车清早从阮府驶出,慢慢吞吞的往城外赶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石珫向阮临说明情况:“那侍女名叫卉月,是我母妃宫里的宫女,专门照顾珺儿的。但当时珺儿身边奶娘宫女一堆,她只是个三等宫女,并不起眼。”
“三等宫女?”阮临眉头微皱,“地位不高。所以才能躲过太后的清算,成了漏网之鱼——只怕知道的不多。”
石珫道:“当年我母妃曾主动散了一批宫人出宫,又换了一些去其他宫里。”
阮临说:“皇贵妃想要保住一部分人。只是不知道这批人,除了命,还有没有将其他的东西留下来。”
石珫面色凝重,阮临想了想,拍了下他的胳膊以示安慰,石珫笑了笑:“我并非多期待她能给多少线索。只是忽的去见当年宫里旧人,心里有些闷罢了。”
京郊别庄离得并不远,两人到了之后,石珫推门,就见里头有一女子坐在石凳上发呆。
阮临扫了眼四周,石珫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小声道:“没事,我在四周都守了人,没人能靠近。”
卉月一见着他们,立刻站了起来,看向石珫的眼神带了丝泪光,激动的喊了句:“六殿下。”
眼前的女子年纪不大,约摸三十不到,只是日夜操劳,面容显得衰老。
“殿下都长这么大了。”
卉月看着石珫,笑了笑,随后忍不住掩面大哭。石珫并不催促,只站在一旁静静等她平复。阮临满心感慨,心里只余一声长叹。
哭了许久,卉月终于勉强恢复过来,去简单的收拾一番,还有些哽咽。
她欲言又止,半晌问:“公主可是……”
石珫开口:“珺儿很好。”
卉月嘴唇颤抖,又落下几滴泪来,却终于像是放下了一件心事,欣慰道:“公主没事,那太好了,真是老天开眼。”
“当年发生了什么事?”石珫坐到石凳上,又示意阮临坐到一边,问。
卉月双手紧攥,悲愤道:“皇贵妃那样好的人——恭妃她心肠实在歹毒!就是卢葳暗害娘娘!”
石珫缓缓吐出一口气,沉声道:“你如何知道?”
这些事卉月来来回回想了千万遍,几乎刻在了记忆里,“八年前——那时您还未出宫。那天用完晚膳,娘娘觉得有些积食,哄了一阵公主就出去散步消食。出门的时候,娘娘还嘱咐我们先哄公主玩会儿,等她回来亲自给公主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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