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添了,下去吧。”
这声音清冷平淡,带着微微的哑。彷如月夜中一阵清风穿过竹林,叶片被拨动,相互交错间,不经意的沙沙轻响。
她拿着杯子的手一抖,险些摔了茶盏。
“是。”小丫头再不懂眼色,也不敢再待下去了。行礼之后便匆匆退下。
出门之时,她像是受到蛊惑般往里看了一眼,就见一个瘦削身影坐于桌前执笔,神色略有思索。低着头,面目看不大真切,她只瞧清了那只拿着笔的手。那只手细长,骨节分明,白皙的有些过了头,连手背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她不敢再看,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脸颊通红。行了几步后,迎面撞见有人往这边走,也没仔细看,低着头略行礼便逃似的匆匆走开。
那人一路走到书房,刚一进门,眉头便紧紧皱到了一起。
“怎么又用这个了?”王义走到一边坐下,“你少用点静雪。这个东西寒性太大,用太多你这身子受不了。”
“无妨,我心里有数。”
王义一听气炸了,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心里有个屁数。你这人是不是非得把自己折腾的半死不活,躺到床上喘不过气了才不犟?”
他说了这一通尤不解气,最后干脆打开香炉,提着茶壶往里一浇,而后又重重的将茶壶搁在桌上:“你就不能爱惜些自己?”
桌前的人无辜道:“我如何不爱惜了?”
王义见他这样还在装算,咬牙切齿道:“阮回川!”
阮临终于忍住笑,不去刺\\激他,安抚道:“先生的心意我都明白的。我何时不听您的话了?您吩咐的事我都在照做,且放宽心就是。”
王义的表情好了不少,看着阮临又是叹气:“你不用敷衍我。别的不提,你若是出了什么事,这慰灵宫上上下下,都得吓个半死。”
“原本摊上你这个没人气儿的宫主就已经够倒霉。成天静的没声,冰冰冷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住的是广寒宫。”王义越说越心疼,真心实意的劝道,“你就别再给他们增加负担了行嘛。”
阮临从不在口舌上与王义争,立刻从善如流道:“先生说的是,我知道了。”
王义也知言语上的多嘴对他来说不管用,可每次见面都忍不住翻来覆去的说一次。难得阮临次次都态度良好,虚心听劝,从不翻脸。
虽然他到现在也没按照王义说的做就是了。
阮临将信写完,放下笔,等着晾干:“先生来书房寻我,不只是为了说这几句吧。”
王义闻言一笑:“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阮临愣了一下:“眼下年节将至,怎的突然要走?”
王义悠悠喝了口茶水:“我来梁州本就是为了踏遍大燕山川。如今梁州风景我已领略,也该到了继续往前的时候了。”
“虽是这样,却也不急于一时。”阮临将晾干的信纸折好,塞进小竹筒里,从头到尾都没避着王义,“不如在慰灵宫过了年再走?”
王义惊讶道:“原来你慰灵宫也是要过年的?我还以为你这一副九重青天外的做派,是故意要和我们俗世划分界线呢!”
“……”阮临平静的问道,“何时出发?”
“打算是这两天。不过也不急,这几天风大,等天好些再走。”王义说着看向阮临,忽然问,“你要不要与我一起出去走走?”
阮临下意识就要拒绝:“我出去干什么……”
“放心,你离开几天,慰灵宫不会有问题的。”王义道,“再说,过几天江岚风不是就要回来了吗?让他替你看着,你随我去四处看看,别总待在这山头上不挪窝。”
阮临淡淡一笑,还想要说什么,就听王义道:“我打算去青州,你跟不跟我去?”
青州。
阮临脸上的笑意淡了。
王义看着他的脸色,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但还是狠下心来道:“我知道你对青州这个地方颇有怨怼。但你真的打算一辈子都不踏足青州?”
阮临敛着眸子道:“我慰灵宫在梁州,离青州十万八千里,不踏足青州又有何不可?”
“李岳就要成亲了。”
王义的一句话如同重磅炸弹,阮临登时就没了声,过了许久才开口:“……什么时候?”
这些年承蒙江岚风与李岳的照料帮助,阮临心里是很感激的。面上虽是上下级的关系,其实阮临心里却很敬重他们,一直将这二人当做自己的叔伯。
那年他回慰灵宫,江岚风随他一同回去,贴身守着,李岳便留在青州。如今多年已过,李岳和江岚风也不小了。
是该娶亲了。
阮临心里已是猜测到答案,却仍旧不死心的问出来:“李叔他……为何不告诉我?”
“他在青州多年,如今家业人脉都在那里,就连娶的夫人都是青州人。”王义叹道,“婚宴自然在青州办,李岳知道你不愿听到关于青州的事,怕告诉你是给你平添烦恼,到时候去与不去你心里都不会痛快,便没说了。”
阮临闻言静了半晌,脸色有些发白。王义忽然有些不忍心,正要说算了,就听阮临轻声道,“待我把事安排好,我与你同去。”
同一天,暮色四合。
大雪纷飞。京城,静安王府。
石珫刚一入府,得了消息的刘管家就着急忙慌的跑过来,和他说姜流来了,他只好顶着一身风雪去前厅见客。
姜流是皇帝少年时的伴读。如今新皇登基也有几年了,姜流一路扶摇直上,靠着耿耿忠心和与皇帝的情谊,成为年轻一辈里数一数二的人物。
无论如何,姜流这样的身份,石珫明面上怠慢不得。
“天黑路滑的,”石珫笑道,“姜大人怎想起到我府上来了?”
姜流也不和他兜圈子,单刀直入:“下官此次冒昧前来,是有一事不明。王爷如今正受陛下倚重,炙手可热,为何忽然要辞官远游?”
石珫闻言笑了:“有姜大人在眼前,炙手可热这个词,我可不敢当。再者,我毕竟在外长大,于政务上多有生疏,先前感念皇兄爱重,想要为皇兄分忧。只是两年一过,我实在是有心无力,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将我手中职务交出。”
姜流眉头微皱:“王爷何必如此自谦。若是因为近些日子的传言,王爷心有不满或是想要避嫌,其实大可不必,陛下已决定彻查此事,将散播流言的人揪出来……”
石珫还是那副表情,似笑非笑的,语气不强硬,态度却很坚决:“大人无需再劝。我知你来是陛下的意思。奏折我已写好,明日便会交呈于上。”
姜流好说歹说,奈何石珫心意已决,他只好叹了口气道:“那下官就提前祝王爷一路顺风吧。”
石珫见姜流不再多言,心中满意,客气的点头道:“好说。”
作者有话要说:男人之间的爱情自然要长成男人了才能开始谈。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哇咔咔
第27章 观风听雪(二)
送走姜流,石珫转身回房。刘管家跟在身后,小声问:“王爷真要离京?”
刘管家是杜家的老人了。原本在杜家伺候了几十年,后来杜老将军和夫人先后去世,杜晓进了宫,他看自己身子骨尚健壮,便跟在杜远身边伺候。
两年前石珫回京,杜远实在放心不下,便又让他跟着石珫。
石珫记得舅舅身边的这位管家。很和善,原来小的时候,每当舅舅回京,石珫都能见到刘管家跟在舅舅身边料理安排,甚至还不忘给自己带些西北的特色玩意儿。
这样的一个人,名分上虽是仆人,但石珫心里很敬重,只将他当做自己的半个长辈。
“嗯。”石珫低声道,“前两年我锋芒毕露,如今是时候退让一步。”
“王爷是忌惮摄政王?摄政王虽权势滔天,这段时间也有所动作。但老奴看皇帝那个样子,心里还是偏向你的。”刘管家道,“毕竟王爷与皇上才是血脉相连。摄政王这些年手伸的过于长了。”
“忌惮?不,只是如今还不到撕破脸皮的时候罢了。”石珫眼中狠厉一闪而过,“未到时机。再说,我也怕待在京城时间一长,成日里见到他在我眼前晃,哪日冲动之下直接捅死他。”
刘管家虽不完全知晓其中内幕,但也了解的八九不离十,闻言叹了口气,转开话题:“前些日子,将军传信回来了。”
“舅舅?”听见这个,石珫表情柔和了不少,“他说什么?”
“将军道……”刘管家琢磨着石珫的脸色,语气尽量轻柔平稳,“前些日子,他忙着调配西北粮草过冬,结果忘了公主的生辰,公主就……”
石珫眉头紧皱起来:“就怎么了?”
“就离家出走了。”刘管家知道石珫对这个妹妹有多上心,说完又立刻补充,“将军及时发现,派人跟着了,没出事。但公主不愿意回去,说将军成天将她拘在府里,闹着要来找王爷。”
“她不能在京城露脸,舅舅不会放她过来的。”石珫冷着脸,气的脑袋疼,“这丫头现在在哪儿?送回龙关了没?”
“公主拗着,下面人也不敢硬来。”刘管家道,“将军太忙,的确没时间管公主,便派人好好看着,吩咐说只要别来京城,随公主去哪里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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