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唏嘘道:“可见再金贵的人,毕竟也不是神仙。皇贵妃娘娘受不住,也跟着一起殉了葬,真是烈性!他们这种贵人,活着的时候轰轰烈烈,死也死得体面,哪像我们这些贱命的人,活着的时候拼命累,死了拿破棺材一装,往土里一埋,过不了多少天,谁还记得你这号人。”
若是能早知道王叔会说这些话,就算是把脚底走穿,走上四个时辰,阮临也绝对不会上王叔的牛车!
这都是什么事啊!阮临心里叫苦不迭,努力控制住自己不直接冲上去堵住王叔的嘴,一面想尽办法插话,想要把话题引开,一面偷偷窥着石珫的脸色。
王叔声如洪钟,石珫没听见是不可能的了。只是这大段大段的话进耳,石珫却连眉毛也没动一下,依旧是冷着一张脸,没多给一个眼神,也没多吐出一个字。
阮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王叔一路滔滔不绝,阮临刚开始还有意阻拦,奈何王叔说的实在太投入,阮临根本插不进话,最后也只能作罢,木着一张脸,认命的听王叔指点江山。
这都是什么事啊。
好不容易熬到了家,石珫下车后还客客气气的向王叔道了谢,语气没有丝毫异常。
只是他再稳得住,毕竟也只是少年人,一路强撑着已是极限,眼见到了家门,脚步还是有些乱了。
阮临目中隐有担忧和心疼,看着他进门,叹了口气。
“回来了。”阮母听见开门声,从房里出来,问,“今日如何?”
阮临闻言苦笑一声:“不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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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何在院子里练剑,见石珫回来,有些惊讶:“回的这样早?”
石珫深吸一口气,“我父皇……什么时候的事?”
宋何拿剑的手一抖,收式不稳,差点伤了自己。
“你知道了?”
“京城的讣告已到,如今就贴在城门口,我怎能不知。”石珫道,“你早就拿到消息了吧。你瞒了我多久?”
宋何艰难道:“八天前我收到消息……”
宋何将此事隐瞒下来,也是心疼石珫。骤然失去双亲,他一个从未吃过苦的小殿下,要怎么抗的过去。虽说总是要让他知道的,但宋何想着,晚一天是一天,先让石珫缓缓吧。
却没想到算漏了这一环。
“嗯。我知道了。”
石珫神色平静,宋何终于察觉出不对,就听石珫抬眼看他,“过几日,我们去北疆。”
“去找将军?也好。”宋何道,“只是你二哥刚登基,皇位不稳,想来恭妃现在正派人四处寻我们。这一路得小心——不若按兵不动,再等上一段时间,这阵风头过去,路上应该会好走些。”
“躲躲藏藏。”石珫冷笑,“他们逼死我母妃,又暗害了父皇,如今春风得意。我却像个老鼠一般到处逃窜躲藏。”
宋何皱着眉:“不然你想干嘛?大张旗鼓的跑去西北?你要造反?”
“造反?”石珫闻言竟哈哈大笑起来,半晌停住笑声,狠厉道,“造谁的反?他石璋这位置名正言顺?”
“殿下……”
“我从未想过要与他争储。皇位又如何?”石珫看着宋何,“还是他们做事如此狠绝,不仅是因为我母妃,而是根本就是为了皇位?”
宋何其实很想问皇贵妃给他写的信里说了什么,但如今绝不是好时机,他便也只能闭口不提。
“舅舅肯定也已经收到消息了。”石珫顿了顿,继续道,“三日内出发。”
宋何还想说什么,石珫道:“别劝我。这是我能做的最克制的事了。”
“毕竟我现在真正想做的,是冲进宫里,让这群人给我父皇和母妃陪葬。”
作者有话要说:啾咪~
第24章 流云易散(六)
秋风萧瑟。
阮母的衣衫还没做好,石珫便要走了。
临走前,石珫抽空来拜别阮临,阮母站在屋门口远远的看着两个孩子。不过一个月,一件又一件事砸过来,两个孩子都被生熬的瘦了许多,看着让人心疼。
她叹了口气,转身进屋,让这两人在外头单独说话。
两人都是沉默。半晌过后,石珫开口道:“我要走了。”
“嗯。”阮临问,“去哪儿?”
石珫没说话。
阮临心里乱乱的,见石珫不答话,还以为是不好告诉自己,脸色刷的就变了,盯着石珫急切道:“你不是想回京吧?!宋叔没有拦着你吗?石珫,你别做傻事!”
石珫一愣,继而露出了点笑意:“没有,你别多想。我不回京。”
阮临这才放下心来,随后便猜到了:“去西北?”
“嗯。”石珫道,“西北是舅舅的地盘,石璋刚登基根基不稳,卢葳和袁鼎的手暂且还伸不了那么长。再说,还有珺儿在舅舅那里,不去看一眼,我不放心。”
阮临点头,又有些不放心:“如今这时候,恭妃和丞相一定在派人找你们。这一路你和宋叔要小心。”
“放心。我知道。”石珫顿了顿,“那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我?”阮临被他问的一愣,“我能有什么打算?”
石珫问:“你想回慰灵宫给你父亲报仇吗?”
阮临没说话。
石珫于是又道:“其实你若是不想回去,也挺好的。就这么待在洛河村……”
“我会回去的。”阮临轻声道,“只是现在还不行。”
“嗯。”石珫道,“我之前的承诺还算数。”
阮临一时间没想起来。石珫承诺什么了?
“等你我都报了仇,我就派人去接你进宫。”石珫说,“给你单独留一殿,里头全都放上冰块。”
阮临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石珫面色柔和了许多,伸手碰了碰阮临的头发:“若是可行,我会给你传信。”
“好。”阮临想了想,“若是洛河村找不到我,你就去送信去青州云湖山庄,找江岚风或李岳。我若是回了慰灵宫,只怕江湖上会传的沸沸扬扬,你也不用刻意打探了。”
“你也一样。”石珫道,“若有事,直接传信到龙关将军府就行。”
阮临伸出小指,看着石珫,说:“一言为定。”
石珫顿了顿,最终伸出小指在阮临手指上勾了勾:“一言为定。”
“走吧。”阮临拍了下石珫的手臂,“一路顺风,我不送了。”
石珫便转身离开,不再多话。
说是不送,阮临还是跟着石珫一起出了家门。
夜色隐约,宋何已经在门口等着石珫,石珫走上前去,牵着缰绳翻身上马,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的夹了下马肚。
马迈着步子往前走,就这么踱着步子,走的不算快。石珫在前,宋何在后,身影混在月色之中,不一会儿就看不清了。阮临凝目望去,在一片黑黢黢的前方努力辨认,就见两人越来越远,而后拐了个弯,被树挡了起来。
阮临往边上走了几步,还在寻找,然而穷尽目力寻了半晌,石珫与宋何却早已不见了踪迹。
秋夜寒凉,蝉声蛙鸣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风过枯叶时的簌簌声响。阮临踩在落叶之上,一阵沙沙的动静。
身后阮母唤他回房,阮临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一丝凉意。进门时不自觉的望了眼隔壁,那里大门紧闭着,一片漆黑,十分寂静。
就这么走了。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石珫没有出现时的样子,平静如水却又安稳。
只是阮临心里却总有些空落落的,时不时便会走神,做事也不太能提起兴趣。
阮母看在眼里,也不点破。阮临小时候在慰灵宫,几乎没有同龄的孩子可以一起玩耍,后来就更不用提了。到了洛河村,虽说孩子多了不少,但阮临还是和他们玩不到一起去,每次凑到一起,倒像是个小大人似的照顾着别人。
直到石珫出现。两个孩子年纪相仿,性格能合得来,也能聊到一起去。可以说,石珫是阮临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这个朋友来的非常突然,走的也匆忙。阮临觉得失落是正常的。阮母也不去管他,只让阮临自己调节。
似乎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步入正轨。
九月廿六,霜降。
阮母一早出了门。镇上有个孩子无缘无故高烧不止,家里人寻遍附近的大夫都不见好。也不知从哪里打听来的消息,说洛河村有个医术精湛的妇人,便专门登门请阮母去给孩子治病。
小娃娃才三岁大,烧的整个小脸红的发紫,已经是哭都哭不出来了。阮母一瞧便知情况不妙,那户人家一片愁云惨淡,见阮母似乎有方法,顿时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二话不说,专门在府上收了间客房给阮母,请她过来医治。
若是等这孩子略有起色,她起码得用六七天时间守着。离家这么久,她有些不放心阮临,那户人家倒是好讲话,直说让她将孩子接过来住,阮临自己却不大乐意。
左右不过几天时间,阮临自己有主意,阮母便也不再管他,只是嘱咐了一番便赶去给孩子治病。
家里既有余粮又有银钱,阮临一个人也没什么大问题,直到第三天中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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