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过招,最忌犹豫不决。段无痕翻身使出“昭武十八式”,连用十八种剑法打得谭百清措手不及,最终一剑斩下谭百清的右手。
谭百清目中充血,跪地不起。
郑家主、赵家主、药王谷的谷主、天下第一庄的庄主等人,都绝非段无痕的对手。更何况,江展鹏、江采薇、楚开容都站在段无痕这一边。
元淳帝已死。
群龙无首,众人望向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江展鹏放下长刀,喟叹道:“武林同道,本是手足。今日拔刀相向,流血牺牲,落得这般境地,江某人愧为盟主。谭百清本是江湖八大派之首,为了区区一个武林盟主之位,竟然勾结伽蓝派在凉州作威作福。果然如郑家主所言,百姓苦于被各大门派欺压……段家主名声在外,自是下一任盟主呼声最高之人选。谭百清,你为了一己私欲,陷害段氏忠良,当今圣上……”
沈尧没再听下去。
他忽然觉得,谁来做这武林盟主,都不会有什么区别。
他在血味漫天的校场里深吸一口气,抬头时,刚好看见了药王谷那位谷主的正脸。
药王谷的谷主本名石刁柏。石刁柏满头白发,五官较为年轻,但他眼神沧桑,眼角密布细纹,口唇泛着偏黑的紫色。当他微一抿唇,沈尧心下一凉,暗道:好个厉害角色。
*
元淳帝驾崩一事很快传开了。
段无痕挟持元淳帝、谭百清栽赃段家的消息一个也没捂住。段无痕的待遇还算不错,仅仅被收押在了衙门。谭百清却被拷上枷锁,废去武功,打入狱中……恰如多年前,他对澹台彻的所作所为。
皇宫之中,太子服丧,满城缟素。
太子生来体弱,又痛失了父亲,当夜重病,几欲昏厥,命悬一线。太医院束手无策,只能贴出一张皇榜。
是夜,沈尧一行人在客栈里吃饭。萧淮山兴致勃勃,高兴得像是刚发了大财,一口饭还没嚼完就急忙说:“诸位,我们要不要花钱,去打点打点狱卒,让谭百清那个畜牲在天牢里爽爽?”
沈尧咬了一下筷子,问道:“在天牢里爽爽?怎么个爽法?”
萧淮山放下碗筷,详细形容道:“辣椒水灌鼻,钉耙齿入骨,三叉戟戳眼,九连环挖肝……肝被挖烂了,犯人也不会马上死。沈大夫,这是我们教内拷问犯人时,常用的几个办法。”
“唔……”钱行之捂住嘴巴,听得呕吐。
萧淮山关切道:“钱大夫啊,你身体不适吗?”
钱行之喘过一口气:“以后别在我跟前说这些。”
“好的!”萧淮山豪迈地答应,毫无一丝芥蒂。然而,随后,萧淮山想起了什么,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钱行之既好奇,又害怕,最终还是问道:“萧兄,你有话直说!大家都是异性兄弟,我不会介怀!”
萧淮山立刻直说道:“钱大夫,与你相好的那位妙茵姑娘……”
钱行之浑身一抖:“妙茵姑娘怎么了?”
萧淮山诚实地说:“妙茵姑娘,在我们教内,分管刑堂的拷问。她挖过的眼珠子,搅碎的肝脏肾脏,应该比你吃过的饭更多。”
钱行之面如土色:“不可能。茵茵是右护法送给我的女人。她温柔贤惠……”
“钱大夫有所不知,”萧淮山愈发真诚地吐露道,“我听说啊,妙茵姑娘在你入教的第一天,就看上了你。她去求了右护法,右护法为她牵线搭桥。刑堂里共有四位姑娘对你有意,所以啊,哈哈哈哈,右护法一口气把她们四个都带到了你的面前……”
钱行之站起身,状似正常地走了一步,双腿一软,摔倒在地上。
沈尧慌忙伸手去扶他。他在沈尧怀中哭得像个孩子:“日他娘的,什么世道……”
钱行之心境复杂,难以平静,无暇关注京城内的诡谲风云。
当天晚上,沈尧吃过饭,收拾好东西,这就挎上一个布包,走出了客栈。长街拐角处,沈尧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他连忙驻足,回头就看到了卫凌风。
沈尧喊道:“师兄?”
卫凌风问他:“你要去哪里?”
沈尧并未隐瞒,坦诚相告:“揭下皇榜,入宫为太子治病。”
作者有话说:
下章大结局!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第69章 尘埃落定(大结局上)
夜已深了, 街上冷冷清清,月光凄迷。
皇城内的寺庙正在敲钟。钟声浑厚, 响遏行云, 夜里听来,甚是哀绝。
元淳帝驾崩之后,整个京城再度戒严。楚家和江家接管了两处城门,派遣了许多巡街的武士。
沈尧站在皇宫的宫门之外,心道:这座皇宫,果然不及魔教的老巢宏伟壮观。
当着侍卫的面, 沈尧一把揭下皇榜。守城的侍卫走了过来, 告诫沈尧:“把皇榜贴回去。”
沈尧一时没反应过来。
侍卫靠近, 好心提醒道:“小兄弟, 你今年贵庚?可有二十岁?听我一言,你把皇榜贴回去, 早点回家吧。”
这侍卫腰间佩刀,口音很像沭阳人。
或许,他来自沭阳江家。
沈尧暗忖:难道现在看守皇城的人,都出自武林世家吗?
沈尧的左手攥紧皇榜,右手伸向怀中,掏出一块做工精细的令牌, 正是江连舟送给沈尧的那一块“江家行者令”。
侍卫见了“行者令”, 果然变了脸色, 恭敬道:“大人。”
沈尧催促道:“你去通报吧, 就说有人揭下了皇榜。我叫沈尧, 是丹医派掌门的关门弟子。”
凭借这一块“行者令”,沈尧的进宫之路畅通无阻。
元淳帝招安五大世家的当天,江家的表现可谓正直果敢、干脆利落。江展鹏处理谭百清时,更是大公无私,毫不手软。
但为什么,元淳帝死后,举国哀丧,京城戒严,江家和楚家还能趁机抽调人手,甚至把持了皇城的守卫?
沈尧一边思考,一边走路。行至一半,他蓦地顿住。
卫凌风一直跟在他身侧。他这一停,卫凌风也停了。
沈尧问:“楚开容……”
“害怕吗?”卫凌风提醒道,“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沈尧摇头:“师兄,我要是害怕,我就不会来京城。若问我现在最怕什么?我最怕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要是不想让我担心,你一个人去走回头路。”
卫凌风目视前方:“我不走。”
沈尧道:“那我们一起往前。”
漫漫长道上,石墙高耸,宫灯耀亮。
两位公公替沈尧和卫凌风引路。他们弯身低头,将沈尧和卫凌风带进了太医院。
太医院内,灯明如白昼,四下无人声。因为元淳帝驾崩了,举国新丧,太医院的所有人都在披麻戴孝。
几位年轻的学徒伏在案前抄录医经,沈尧走过去一看,略感疑惑:这不是他们丹医派的入门典籍吗?
沈尧发问:“请问你们从哪里买到了这本医书?”
其中一位学徒抬起头来,看着沈尧:“不是买的,是何大人在七年前写的。”
“何大人?”沈尧道,“太医院的何大人?”
台阶之前,忽有一个人应道:“正是老夫。”
沈尧侧身一看,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呆在了原地。
这位白发白袍的何大人,形貌像极了沈尧师父挂在墙上的一幅画。沈尧再三确认,脱口而出:“师叔?”
何大人微微颔首,又说:“二位随我来。”
沈尧迟疑着未曾挪步。而卫凌风已经跟过去了。沈尧只能紧随卫凌风,同那位何大人一起走向太医院的西侧。
太医院西侧的灯笼少了几盏。此处人影凋敝,杂物堆积,也没有护卫镇守。何大人喊了一声:“老王!”暗处又走出来另一个太医打扮的老者。
卫凌风立刻上前,恭敬道:“王师叔。”接着拱手抱拳,对何大人道:“何师叔。”
何师叔与王师叔各叹一声,席地而坐。迎着幽暗月色,王师叔的眼中微泛泪光,还问道:“卫凌风,那是你的小师弟吧?”
沈尧蹲在了卫凌风身边,规规矩矩地恪守礼节:“见过二位师叔。”
王师叔点头,赞许道:“不愧是我丹医派的下一任掌门人。”
沈尧质疑:“我?”
王师叔再次点头:“你师父把《灵素心法》传给了你。按我们丹医派的规矩,持有《灵素心法》者,便是下一任的掌门人。”
沈尧垂着头,抓了一下自己的发带:“师叔,你们当年为什么离开丹医派?”
“年轻不懂事,”何师叔背靠墙壁,回忆往昔道,“我和你另外几位师叔都认为清关镇太小,容不下我们施展抱负。只有你师父,愿意待在清关镇。”
何师叔伸出手,指着王师叔道:“你的王师叔,如今已是太医院的提点。”
沈尧盯着王师叔白袍下的官服,猜测道:“正六品大官?”
“正五品。”卫凌风纠正了沈尧。
沈尧立刻抱拳:“草民参见正五品提点大人。”
王师叔敲了沈尧的头。这个举动,就像师父一样。沈尧不由得恍惚了,低声问:“其他几位师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