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大哥送他的第一件礼物呢,得戴一辈子的,绝不能弄坏了。
傅齐山倒了杯茶回来,见他来来回回检查手串,有些过分珍重了,不由皱了皱眉,“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必如此放在心上,你要是喜欢,我每天送你一件。”
“我就喜欢这一件。”白秋池不为所动,低着头继续拨弄,看到一道轻微的擦痕便止不住心疼。
傅齐山将他拽起来,“关心关心你自己吧,出了那么多水也不觉渴?”
他一说白秋池也觉出口干了,凑到他手边饮尽满满一杯茶,看着他痴痴地笑,“有大哥关心我呢。”
傅齐山轻哼一声,也不知满没满意,“快到晌午了,用不用吃午饭?”
白秋池刚吃过两个馒头,又喝了一大杯水,肚子还涨着,于是摇了摇头,“大哥你没吃早饭吧?快去吃午饭吧,吃完再回来睡一觉。”
“还是不出去了,万一姨娘谎称我生了病,出去岂不是就穿帮了,你这里有吃的吗?”
“有是有,但不一定合你胃口……”白秋池这里的零嘴儿都是崔姨娘挑剩下的,他吃着不觉得难吃,可傅齐山尝过多少山珍海味,不一定看得上。
“要不,我去厨房找点东西做给你吃?”
“你现在还有力气?安生歇着吧,让吕二去做。”
“吕二怎么什么都会呀……”
“劳者多能,我这是锻炼他呢。”
┄┄
傅齐山踏实地睡了一下午,晚上竟也没人找他去守灵,于是心安理得地躲在白秋池房里,毫无睡意,便又缠着白秋池要,喂得白秋池都夹不住了,大腿根儿脏兮兮黏糊糊的,勾连的白丝也随着他发抖。
第二日傅齐山再不露面便不合适了,于是“带病”守灵,被宾客盛赞得连他这样没脸没皮的人物都觉得不好意思,傅齐禄在一旁阴阳怪气,傅齐山也不理他,晚上和他轮换着守,一个前半夜一个后半夜。
就这样熬到头七那天,总算能出殡了,一干人等皆披麻戴孝,排成一队慢悠悠往城外走,一出院门,领路人撒起黄表纸,队尾抬棺的喊起口号,女眷们也开始哭丧,咿咿呀呀不知所云地唱,引得路上行人纷纷驻足。
那是唱给死人听的吗?
那是做给活人看的。
傅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然而嘴张着不小心吃进去半张黄表纸,登时恶心地不停吐口水,拿过拖在身后的孝带使劲擦了擦嘴。
按规矩,女眷走在前头,男丁走在后头,白秋池夹在傅荟和傅齐禄夫人之间,显得不伦不类,路人见着他便窃窃私语,白秋池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禁不住这般露骨的窥探,将头上的孝带往下拉了拉,遮住大半张脸。
走出城,行人便少了,白秋池松了口气,试着回头想看一眼大哥,视线却被歪歪扭扭的队伍阻挡,根本无法从白茫茫一片中找到大哥的身影。嗷呜柚
傅齐山也在找白秋池。
幸好白秋池个子高,在一群女眷中颇为显眼,傅齐山得以一路盯着他的背影瞧,只觉得他的孝带都比别人的好看、顺眼。
到了墓地,临入土前开棺让亲属再看最后一眼,于是又是一片哭天抢地,白秋池杵在人群中有些格格不入,只好低头瞧脚尖上的泥。
出殡不能走回头路,因此回程走的是另一条小路,路上人不多,白秋池轻松不少,回到傅府,下人在门口备了水盆和白酒,众人依次净面净手,再以白酒漱口,洗去沾染的晦物,除去孝服,丧事便就此结束了。
不出片刻,外人都散了,只有赵氏的大哥留下来和他们一起用了午饭,饭后赵氏将自己儿媳和白秋池都支走,白秋池知道,这是要商议分家了。
直到黄昏傅齐山和崔姨娘才回来,两人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崔姨娘,几乎要把人生吞活剥了,白秋池自然不会去触她霉头,只沉默着站在傅齐山身侧。
“那个贱妇!居然敢打傅窑的主意!傅窑以前如何她不知道吗?明明是你呕心沥血做大的,现在居然想要收回去,岂有此理!”崔姨娘气得拍桌子,“我就知道她那大哥也不是个明事理的,就会顺着她娘儿仨,可恨不能请我兄弟来,才让他们如此仗势欺人!”
白秋池悚然一惊,他知道大房一定不会心慈手软,但没想到竟能狠到如此地步,连大哥的傅窑也要夺走,他担忧地搭上傅齐山的肩,傅齐山倒没有太过失态,此刻还有闲情拍了下他的手,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白秋池便奇迹般定下心,仿佛只要有大哥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大哥是他的定心丸,是他的主心骨。
傅齐山对崔姨娘道:“我没想到家里已亏空到这种程度,茶庄的收益竟不过傅窑三分之二——就这还是我报低了。”
“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也作了假?说不定早准备好了假账,擎等着这一天呢!”
傅齐山摇摇头,傅家账本除了茶庄的把在大房手里,其余的他都翻过,收益的确缩了不少,且傅齐禄从来只会钻营取巧,他早料到茶庄收益不如往年,却没料到减得这么厉害,看大房着急成那样,想来也没有作假。
“如今最难办的是他们的确占着理儿,因为傅窑实际上没有挂在我名下,所以依然是傅家的一部分,而傅齐禄是嫡子,理应继承家里最大的产业。”傅齐山想到这有些头疼。
崔姨娘见他也没有把握,顿时慌了神,“那咱们怎么办?可千万不能让他们得逞啊!”
“我再想想办法吧。”其实傅齐山心里已有了答案,只是不敢同崔姨娘说,否则她知道了一定要闹。
晚上傅齐山又歇在了白秋池房里,似乎自打傅老爷死了,他就再也没回过自己的院子。
白秋池想要为他解忧,傅齐山看他生涩又稚拙地引诱自己讨好自己,心头的烦扰便像一株蒲公英,轻风一吹就忽而不见了踪影。
翌日傅齐山出门拜客,白秋池百无聊赖,又练起了打算盘,想到早上大哥出门前那句“好好学,以后说不定就靠你养了”还心生羞赧,只当大哥在逗他。
没练多久,一个下人敲门进来,交给白秋池一张请帖。
白秋池纳闷不已,谁会给他递请帖啊?
说是请帖,其实是信封,拆开来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上面写着:来长陵侯府找我,请你吃包子。
还画了个十八个褶儿的大包子。
作者有话说:
谢采兰照着名师(谢柏舟)画的包子学,画完说哥哥,我多加了几个褶子。谢柏舟看了一眼,沉默几秒,兰儿画得真棒!
第23章 “你们相爱了?”
白秋池这回长了心眼,虽然觉得谢采兰不可能害他,但还是警觉地等到中午傅齐山回来,将这事儿告诉他。
“不错,终于知道小心了。”傅齐山笑,“去吧,长陵侯才不稀得掺和我们家的烂事呢。”
傅齐山把白秋池送到长陵侯府门口,约定好来接他的时间便走了,白秋池被下人带进谢采兰的住处,不出意外谢柏舟也在,或者说这本就是他俩的房间。
谢柏舟同他寒暄了几句便走了,出了门林河跟上来,“侯爷,是傅家二少送白公子来的。”
“二少?傅齐山?”谢柏舟若有所思,那日在傅家谢采兰和白秋池搭讪之时,他便发现灵堂里的傅齐山目光一直关注着他们,一开始还以为他是盯上了谢采兰,后来才发现他看的是白秋池。
大哥和弟妹,有意思。
“去会会。”
林河连忙拦下他,“侯爷,人早走啦!”
“哦?”谢柏舟难掩惊讶,不说别的,单凭谢采兰对白秋池有好感这点,正常人也要借着这层想方设法搭上谢家,他倒好,人都到侯府门口了居然就这么走了!说起来上次也是,明明看见他了也不曾上前攀关系,不像他哥傅齐禄似的,大老远见到他都要迎上来。
没想到傅家一家子专爱攀高结贵,竟有一个傲骨铮铮的主儿。
林河以为侯爷要生气,没想到谢柏舟反而笑了出来,眼底兴味更浓,“以后一定找机会认识认识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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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晚了,包子中午都吃完了。”谢采兰有些不高兴地对白秋池说。
“……还真有包子啊?”
“不然呢?你以为我诓你的吗!”
眼见他要生气,白秋池连忙道歉,“是我不好,想等大哥回来再来找你的。”
“傅齐……傅齐禄?”
白秋池摇摇头,“是傅齐山。”
“哈?”谢采兰懵了。
白秋池本来就没打算瞒着他,甚至有意透露出来,因为他总觉得,谢采兰应该能接受的吧?
“我和大哥是……是……”白秋池卡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貌似对他们的关系最准确的定义就是“偷情”、“乱伦”,但他根本不想这么说。
谢采兰一瞬间福至心灵,“你们相爱了?”
“嗯……”白秋池应完有些紧张,手心都出了汗,不安地偷瞄他,谁知他眼中除了惊讶,没有半分排斥反感,“……你不会讨厌我吗?”
谢采兰耸耸肩,“虽然乍听有些震惊,但设身处地地想想,换做我是你,不喜欢上傅齐山才奇怪呢,毕竟傅家就他一个能入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