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与将军解战袍 完结+番外 (Rhymmy)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Rhymmy
- 入库:04.09
“可是……”
“王上,我不是你后宫那些人,要像瓷瓶一样妥妥当当地放着,怕磕怕碰。既生于世,我并不愿那般苟且的活着。”
我并不愿那般苟且的活着。
卞有离沉静的眼神里,这句话极其明晰地传达出来,而他话语不重,竟透出掷地有声的力道。
“那,”阮羲停了一下,道,“你要小心。”
这句嘱咐乍听着倒无甚不妥,但卞有离一听,莫名觉得,其中好像还含了其他深意。他探究地看了阮羲一眼,却被对方避过去,喊他过去试铠甲合身与否。
不过卞有离初次进军营,操心铠甲合不合身着实早了些,此时最要紧的事情,并不在此。
卞有离很随意就打发了阮羲的殷勤,将铠甲叫人锁进库房,然后说自己要准备一下,接着把人也客客气气地请出了令华殿。
不过他这也不完全是托辞,对于军营里未知的一切,初次见面,当然是要好好准备的。
那军营之中,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第八章
在琼宁南去三十里左右的城郊军营里,才入了一批新人。
要论起新人,恐怕军营的老兵们没有几个不喜欢的。因为每当有新人加入,就意味着他们有了大批谨小慎微的劳力可供使唤。
和多年媳妇熬成婆是一个道理,都是从苦逼的被驱使阶段熬到对别人颐指气使的地位,此可以说是云开见月明,天道好轮回。
然而,令老兵头疼的是,这批新人和之前进来的士兵相比,却有所不同。
自从那个边疆小城爆发兵乱之后,国内各处总有这种事情发生,兵荒马乱的逼迫之下,日子非常不安逸,食不果腹都是常事了。
为了维持家中生计,逐渐有人背井离乡去投军。
而这批士兵,就是林相国从各地投军者里挑出来的人。
林相国将这些人费时费力地寻了来,原是想着操练后让他们在军中效力,可惜他有一点始料未及——这群人并不似军营里的普通士兵那般顺从。
自打到了琼宁,这群人根本不服任何人管教,也不怕死,日日吊儿郎当地在营地混日子。
他们在军营里喝酒打架,彻夜赌钱,丝毫不惧军法军规,跟老兵叫嚣起来不输人不输阵,且又不承认自己是军士,活得可谓是恣意妄为,胆大包天。
先前挣扎在生死里的那一段过往,时时同死亡擦身而过的无望,已经赋予他们无上的勇气和胆识——简称自暴自弃,好听点叫无畏无惧,又名,死猪不怕开水烫。
渐渐的,林相国也淡了收服他们的心思,本来就是个一时兴起的念头,弃了也没多大损失。
听见阮羲要封宫里带回来那个美人为这支队伍的将军,林相国也只是在朝上说了几句空洞的劝诫,并没有实质上的抗拒,轻轻松松就在王旨复议时盖上章,把人给了卞有离。
至于心里,大概完全没在意。甚至还有很多人,对此是抱着看热闹的念头。
这样一支军队,无论在谁手里,大概都是头疼的。像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偏偏奈何不得。
不过,世事难料,若有一个半个例外,也未可知。
这群人进了军营后,因为不服管,也没能定番号,日子久了自己生出一个绰号,叫做在野军,半俗不雅的,还挺别致。
就算放羊也得有个领头的,更别说这么一支数千人的队伍,没有为首之人是不可能的。
这在野军当然也有头目,是一个面容粗犷的青年,实际年纪不到三十,却有一种威慑人的气势,平白显得深沉许多。
凭着这份气场,他在军中很有些威望,乍听朝廷派了个将军要管他们,当即集结所有人去到军营外面,说要迎迎将军。
嘴上说得客气,其实不过是想给个下马威,省得这劳什子将军坏了他们清闲。
卞有离仍然一身缟素,骑着一匹雪白的骏马,身边跟了两个护卫,是阮羲非要塞给他的。
他到了军营前,没等找着大门,先看到了一群人。
这群人在军营前毫无自我约束的意识,穿着杂乱无章不说,举止更是无拘无束:有的席地而坐,拿了石子树枝画个棋盘;有的围成一圈,拿了骰子之类叫着开赌……
这都算好的,还有一个人,在距人群稍远处搭了一个架子,石上磨刀霍霍,竟是在准备——杀猪?
卞有离停住马,静静地打量了一番周遭,垂眸思索片刻,便独自下马。身后的护卫忙要跟上,被他抬手止住了,随即一人往那杀猪的男子方向走去。
“这位大哥,”卞有离走到离他几步远便停住,彬彬有礼地打了个招呼,“可否告知,军营要如何进去?”
“别烦老子,没看忙着杀猪啊,误了饭点你小子担待吗?”
卞有离对他的无礼不以为意,仍然温言相询:“军中有饭食,为何要在此处杀猪?”
男子不耐烦的转过头,刚要说话,却在看清卞有离面容后愣住了。
看面前的人愣神半天,既不说话也不动作,卞有离好心好意地提醒了一句:“你还要赶时间杀猪,别忘了。”
“我,你……”男子还是直直地看着卞有离道,“你长得也……太他娘的好看了!”
赞美听过不少,直白成这样却很少见。卞有离闻言不由失笑,又问了一遍:“你为何在此处杀猪?”
见了美人之后,男子明显把自己的粗鲁收了收,也不赶人了,痛痛快快地回答了卞有离的问题:“我们在等将军。”
“等将军?”卞有离一脸好奇,“跟杀猪有何关系?”
“营里吃饭太无趣,”男子豪迈道,“我们要请将军尝尝烤猪。”
卞有离盯着一旁待宰的猪看了看,沉思片刻,在这仿佛莫名其妙的举动中费心绕了几圈,才总算猜出这人用意。
在野军大概是以为朝廷派来了一个世家子弟,那些公子哥最是自诩身份,绝不会愿意和平民一块吃饭,更别提在军营外头,大庭广众之下跟人分享——一头猪。
若真是世家子弟,必定将其视为奇耻大辱,要么愤愤离去,要么结下梁子。不管哪一种,在野军都是挑不出错的,谁叫他们占了不懂规矩的理,表达欢迎而已,方式不对,也没人能说什么。
竟想出这种主意,拿自身弱处为筹码,不伤一兵一卒而达成目的,还堵住了悠悠之口,实为另辟蹊径的好招数。
卞有离微微笑着看向眼前的人:“不知大哥如何称呼?”
“我叫闰六,”男子那起一边的短刀,“你站远点,小心溅一身血。”
卞有离依言退了几步,然后道:“闰大哥,这里只有一头猪,怕是不够分给所有人。”
“用不着担心这个,”闰六一刀下去,招呼了几个人过来收拾,拿起一块布擦手,“我们只是给将军准备罢了。”
“哦?”卞有离淡淡一笑,顿时把闰六看得挪不开眼,在听到后面那句话时,竟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
卞有离笑意不减,重复了一遍:“我说,既是给我准备的,不该听听我的意思吗?”
闰六不由得神情大变:“你谁啊?”
“我姓卞,名有离。”
闰六方才的好脸色尽数换成生硬的戒备,一把将刀子拍在磨刀石上,发出一声脆响,然后抱拳道:“原来是卞将军到了,属下等不识将军,万望勿怪。”
“不会,”卞有离笑道,“闰大哥特意杀猪款待,有离感激还来不及,怎敢责怪?”
闰六一愣,随即眼神奇异的瞧着他:“将军真要吃?”
“当然,”卞有离还是笑着,“不过这点太少了,不够兄弟们分,若早知道,我该自己带些来。”
说着,卞有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把一个护卫叫过来,低声嘱咐了几句,就见那人低头应是,立即骑上马奔往城中。
“闰大哥且收拾手头这个吧,”卞有离看着护卫回城,笑着对闰六道,“我觉得一头猪太少,就叫人再弄些东西来,也算是我跟兄弟们见个面。”
当一地酒肉大喇喇摆在地上时,闰六,还有给他打下手的几个人,都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方才在另一边下棋开赌的人慢蹭蹭地挪到近前,看着眼前的东西,也都呆住了。
按说好的剧情,将军不该怒而离席、拂袖而去?
然而眼前事态,与意料中的情形,似乎背道而驰。
闻香而来的众人疑惑地看向新来的将军,又一齐怔住了。
一个男子,竟能生成这般好模样?
哪怕只着简简单单一身白衣,未佩华贵珠玉,不加丝毫装饰,也已是世间难寻的好颜色。
叫人不由自主恍了心神。
面对无数目光的聚焦,卞有离倒是自然得很,把往这里搬东西的伙计遣回城去,便热情地招呼这些人过来,自己也随意地拣了个位置席地而坐。
闰六比其他人先反应过来,摇摇头晃醒自己,然后用审视的眼神看着卞有离,语速极慢道:“属下等若与将军同席共食,恐怕有碍尊卑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