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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与将军解战袍 完结+番外 (Rhymmy)


  卞有离终于得到说这事的机会,憋着半日的闷气可算能发散出来:“王上快别提了罢,不送还好些,我也不必夜里跑过来。”
  阮羲愣道:“这话何意?”
  卞有离没好气地道:“我与他们坐在一处,吃的却是宫中膳食,如此岂不挑起将士矛盾?焉知没有那看不过眼的,背后说道些言语,如何收拾?”
  自打进宫,卞有离从来都是淡漠示人。今日许是跟闰六打了一下午,把本性逼出来不少,他话语间竟有些难得的活泼。
  活泼到,甚至于有些无礼的地步。


第十一章
  阮羲却觉得这样极好。他把卞有离留在琼宁,心中本就负疚,一直想尽可能地多惯着点卞有离,也好平复心中几许愧意。
  只恨不得他再无礼些才好。
  卞有离既然已经明明白白说出了不满,阮羲也就痛痛快快地承认了错误,并且表示出改过的决心:“那我以后不派人去了。”
  “嗯。”
  问题解决,双方既已达成了和谐统一的意见,只要照着做,想来就不会再出现不妥。
  只是卞有离的话里,除了显示出他今日心情不错,似乎还含了些其他信息,也很有探究价值。
  “浮青,”阮羲想了想,委婉地试探道,“你与军中之人相处可还好?”
  问出这话,自然是因为阮羲心里存了疑虑。由不得他不多心,方才卞有离话中说到“挑起将士矛盾”,实在很有歧义。
  若说会因为某些事情而造成挑起矛盾的危险,那这意思,就是当前并无矛盾了。
  如此,倒颇有几分不同寻常。
  “很好。”卞有离十分言简意赅。
  “果真?”阮羲微讶,“据说他们极难降服,可曾对你有所为难?”
  在野军的名头,他久居深宫都听闻一二了,属于典型刺头群体,还是一支有组织有纪律的挑事队伍。
  而且他们从来不给人把柄可抓,朝廷也不敢与其大动干戈,否则惹怒百姓失了民心,更加得不偿失。
  逼的理军院掌司只能把苦处自己咽下去,日日想方设法争取送他们滚蛋,然而一直未能如愿。久而久之,他甚至对招来这团麻烦的林相国都颇有微词。
  不得不夸一句,这群人简直狡猾得成了精。
  “不曾为难,我同他们领头的打了一下午,”卞有离说起此事,眼中情不自禁地升起一丝兴奋,“有趣得很。”
  阮羲闻言惊异地望着他,又问道:“你同他们……打了一下午?”
  正巧元禾此时提着食盒进门,卞有离见了便招呼她拿到桌上来,没顾上答阮羲的话,只是点了点头。
  打上一下午是何概念,阮羲就算不熟悉军情,也不至于不懂。但卞有离不曾展露过这方面的身手,因此他从未想过,自己留下的这个人,或许是有些本事的。
  而现在看来,他不仅是有些本事,恐怕还是不容小觑的本事。
  卞有离中午吃得不多,只顾着陪人喝酒,又跟闰六比划了半日,此刻实在很饿。于是他见了东西便埋头吃,吃着吃着,总觉得身上有一道目光如影随形,便抬头看向目光来源。
  “你……”卞有离对上阮羲似乎欲言又止的眼神,斟酌了一下,道,“你也要吃?”
  眼下这个情形,卞有离想不出别的缘由,只能以为阮羲也饿了。
  在一个饿着的人面前大快朵颐而不分享,委实算得上是罪大恶极。
  卞有离低头看了一下桌上,挑出几盘还没动过的菜往旁边推了推,然后见食盒中没有多余的筷子,便让元禾再去拿一双。
  元禾做事麻利,很快从外面再次回来,且又另带了一个食盒,一边往桌上摆一边道:“膳房新做的汤,奴婢顺便带了两盅。”
  阮羲批奏折的间隙其实吃过点心,并不很饿,但还是接过了元禾递来的筷子,由着她盛了汤。
  卞有离无暇看他,只守着自己面前的菜头也不抬,兀自吃得专心。
  元禾是个妙龄小姑娘,由张太傅从府中亲自选了给阮羲用的,谨慎周全,心思细腻。她看着阮羲没什么食欲,天色也晚了,想到自己本分,遂体贴地问道:“王上今夜还宿在令华殿否,可要奴婢先行铺床?”
  此话一出,桌前二人的筷子都停止了夹菜,轻微的碗箸撞击声也霎时滞住,恰到好处地停成尴尬的氛围。
  卞有离的筷子停在碗里,迟迟没有动作,好像刚才狼吞虎咽的人一瞬间吃撑了似的。
  当日那事,自发生之后,当事人双方就都默契地不曾提起,只佯装没有过。这些时日里,倒也维持住了表面上的相安无事。
  而元禾这一问,却把阮羲和卞有离状似却费力遮掩着的事情,给猝不及防地扯开了一道口子,露出其间不受待见的内容,无赖又得意地笑成一朵半开半放的花。
  沉默在殿内蔓延了片刻,元禾不明所以地承受着莫名的满室静寂,郑重而忧心地望了望两位主子,思量自己是否要请个罪。
  半晌,阮羲开口道:“确实到歇息的时候了。孤还有好些折子未批,倘阅不完,明早左相又该弹劾孤怠于理政,烦得很,孤……去书房批阅。”
  说着就起身,临走前还是没忍住嘱咐了卞有离一句:“你早些睡。”
  卞有离点头,像是费力地思索了一下,才挤出一句话回他,以周全来往的礼数:“路上黑了,你慢些。”
  眼见着阮羲的背影消失在殿门之外,卞有离随意在碗里戳了戳,无甚趣味的撂下筷子,突然不想吃了。
  回避了这么久,今晚被元禾不小心揭开的隐忧,终于在他操心的诸事里排上了号,有了被他仔细想想的资格。
  论起来,此事大概,也怪不得他人。
  卞有离从桌旁起身,走到窗边,看向外头。
  能怪谁呢,当初是自己走投无路,冲出去贸然拦下阮羲车辇,求他给自己救人,也是自己愿意跟到王宫,在这其间,没有任何人逼迫过自己。
  而求人相助,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自己主动选择的。纵然阮羲是阻止了秦掌司来令华殿,江延也确实说了引导的话,但那决定分明是自己所选,又能怪谁?
  那时未必没有其他法子,可自己想也不想地,就遣人叫来阮羲,诱他喝下放药的酒,做了那样的事。
  总不能怪阮羲意志薄弱扛不住药性,或者怪那药货真价实劲头太足。
  追根究底,怪不到旁人身上。
  怪命?
  而阮羲自那时起待自己可谓尽心尽力,凡事都无微不至,从未计较过自己不尊君王的错处,对各种失礼行为也都多加担待。甚至自己一介布衣,说要入军,阮羲劝说不成,也便给了军职和部属。
  就连安葬师父,也是靠着阮羲的权势地位,才得以按逆转风水的法子来办。否则施展火葬之法,又是选在琼宁城边最适宜的地方,如何能这般容易?
  虽然他后来留住自己的手段使得有些恶劣,不过——卞有离沉心思索片刻,生拉硬扯,终于在混乱如麻的心绪里给自己腾出一丝喘息的空余。
  放开了罢,就当两不相欠。
  像师父曾担忧过的,这副容颜,本就是担着招祸的风险,哪怕自己不情愿,不甘心,事实也容不得反抗。
  况且自己当时留下,心里并非完全的不情愿——冲着师父临终前那句模棱两可的“既到此,或许可以同师兄相见”,待在荆国,就不是全无希望。
  而现下境况,说不定是最好的结果。
  纵不得完全的自由,好歹也不是完全的困宥。
  而同阮羲之间,毕竟也算一段缘分。结识以来,除去秦掌司那事,阮羲没有给过自己半分亏待,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世间,已算是难得。
  也许,不是没有好好结交的可能。
  至于后路如何去走,卞有离看着窗外明灭灯火,轻轻叹了口气。仿佛把缠在心里多日的愁闷一并叹了出去,只余心底豁达的清明——且行且看就是。
  次日,卞有离早早离宫去往军营。下朝后宫人来报时,阮羲轻声一叹,摆手叫人退了下去。
  元禾在旁小心问道:“王上,可要奴婢前去收拾令华殿?”
  昨夜走得匆忙,桌上残羹想来还无人收拾。阮羲随口应道:“你亲自去,别叫人乱动殿中物件。”
  “是。”
  元禾行了礼往外走,在门口遇见江延,连忙垂首问安:“江大人。”
  江延微微颔首:“你往何处?”
  “奴婢去令华殿。”
  江延似乎有些诧异:“去令华殿作甚?”
  “卞将军今晨离宫,殿中还未来得及收拾,奴婢去看看。”
  卞有离昨夜竟在王宫?听到这个消息,江延眼中有显而易见的意外。他示意元禾去做事,自己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站了片刻,才进去书房。
  “王上。”
  阮羲抬头见是江延,赶紧招呼他坐下。想到早朝时的烦心事,他苦着脸开口:“泽广,你为何应下这桩差事?”
  早朝时,齐元说国库吃紧,因着邻国频繁发动小的战争,都是些零零散散的纠纷,但每每花掉军费不少,今年的赋税要秋末才好收取,如此下去入不敷出,很难支撑,希望有个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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