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了半晌也不见他来哄我,我咬着怀里的枕头,只觉得内心愈发凄凉起来。过了一会儿拉下被子透气,抬头正对上一双漾着笑意的碧色眼眸。
我哇哇乱叫着朝他扑过去,两人便一齐抱着在这床帷中翻滚起来。
“晟鸣……”耳鬓厮磨间,他低低地唤。
“叫哥。”我凶巴巴地拍他的屁股。
萧浓情顿了一下,幽幽道:“我比你大……”
我哼了一声抱着他翻个身,又是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叫不叫?”
萧浓情眼波流转,暗潭般的碧色不知在思索些什么,终是乖巧地低下头来,楚楚唤了一声:“哥……”
……
这还差不多。
好半晌才平息了欲望,跟他一起直挺挺地躺在床榻间,仰头看着床帷间投下的一片灯影。半晌他又凑过来枕在我的肩头,手指轻柔地握上我的,感觉倒也很是温馨恬淡。
“晟鸣。”
“嗯?”
我看向萧浓情,他正眨着一双幽深的眼眸看我,沉默了一会儿后,忽然道:“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我闻言心头一动,长久地凝视着眼前神色似乎有些复杂的人,隐约明白了过来。
虽然萧浓情之前从未问过我这些话,可我知道他应当还是在意这些的。毕竟他现下虽是住在我府上,行事待遇已与当家主母毫无二致,可我们毕竟都是男子,没法光明正大的成亲,皇上又在时时紧盯着要我留后,日后恐将还有更多的困难险阻。
况且萧浓情已再无退路;可以说若我裴晟鸣有朝一日当真做了乌龟王八蛋,那他便又成了无依无靠的可怜之人。
于是我挠挠头,道:“这个啊,我想想……现下我们在一起,极乐侯这一封衔怕是也再无后人可继承,在这京城荒度一辈子着实无趣了些。”
见萧浓情神色微动,又道:“可是你毕竟还要在朝里当官,我现下又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便只留在这里陪你,将来看看能不能向皇上告老还乡,一起回襄阳跟爹过那山栖谷饮的悠闲日子。”
萧浓情安静地倚在我肩前听着,末了道一句:“仅仅如此?我还当晟鸣应是有其他抱负才是。”
我打个哈欠道:“我还能有什么抱负?只得过且过便罢了。”
萧浓情笑了。笑得颇有几分幽谲。
“只要是晟鸣的愿望,我都定能助你实现。”他趴在我胸前,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比如……那个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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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寝卧两侧的铜灯似乎跳跃了一下,灯火照在我蓦然睁大的眼眸中,又映进眼前的一双碧眸。
我抚摸着他垂落在肩前的青丝,只觉得一颗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半晌收回手来,心慌意乱地别开了他的视线:
“在说什么哪……哈哈,那把椅子怎么可能会轮到我来坐。”
“只要你想坐,我就能让你坐。”
我一滞,下一刻便撑着身子坐起来,萧浓情也顺势滑坐在我的大腿根,雪白的亵衣早已凌乱着散开来,双臂柔软地勾在我的脖颈。虽然仍是平日里的撩人模样,可此时他那定定望着我的碧眸却盈满了我看不懂的情绪。
那是十余年来悠闲度日的极乐侯从未见过的权欲与野心。
我深吸一口气,凑上前去与他鼻尖相抵,凝视着他的眼眸一字一顿道:“我不想做皇帝。”
萧浓情清眉微挑,长久地看着我那郑重其事的神色,竟失声笑道:“世上怎可能会有不想做皇帝之人?”
“我不想。”我皱起眉,伸出手臂将他抱稳在怀里,再度强调道,“萧浓情,不要把你的意愿强加在本侯身上。如今太平盛世,皇上又是难得励精图治的一代明君,无论我身世如何,都不想在这天下间给他招惹半点麻烦;也劝你不要恃才放旷,莽撞行些作死之事才好。”
听我提到皇上,眼前那汪碧潭中隐约浮起一丝戾色。我收紧圈在他腰身的手臂,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又道:“眼下我连极乐侯都做得腻烦,自幼的夙愿也只是去做个落拓不羁的江湖游侠,永世不与高官王爵为伍才好。”
……
直至此时我才忽然悲哀地意识到,我与萧浓情,打从一开始就并非志同道合之人。
现下也终是明了了;萧浓情他确乎什么都知道,且知道的定然比我多得多。
见他微沉着碧眸若有所思,我咬咬牙,最后道:
“你若受不了本侯今生便是这么一个平庸无能之辈,极早离去也是好的;念你在这直隶举目无亲,本侯可出资为萧家再添一座宅邸,请几个媒人为你在这京中物色一番,想必不消几年便能过上妻儿满堂的如意日子……”
还未说完,一根纤纤素指便堵上了我的唇,耳边也响起一个沉静了许多的声音:
“我知道了。”
我愣了一下,没料到萧浓情竟会如此轻易地妥协,颇有几分不思议地朝他看了过去。
“不想做皇帝的话……那就不做吧。”
原本抱着他的双臂松了两分,他便从我怀里撑起身来,下了榻整整散落在腰间的衣衫,又对着琥珀镜将披散的长发束好,打开衣柜取出一件外袍,这才回头对我道:
“忽然想到还有些公事未能处理完,拖到明日再做不太适宜;我这般去去就回,晟鸣你先睡吧。”
“……”
这么晚了,他能是处理什么公事去?
我直觉想要开口质疑,却又堪堪咽了回来,只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披了外袍,神色匆匆地朝门口走去。走到门边的时候,萧浓情忽然一顿,抬手似是想要触碰门把,到头来却轻声叹了口气,又朝我望了过来。
眼看他回到床前,凑到脸颊边像是打算索一个暂别吻,我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认命般将他拉回怀里,低头堵上了那微凉柔软的红唇。
唇齿相融间,我听到他喃喃的声音:
“晟鸣,无论日后发生什么,我萧浓情永远不会做背叛你的事……只要你信我。”
闻言,我那原本有些悸躁的心忽然一动,怀抱着眼下早已亲密无间的情人,终是慢慢安定了下来。
……
……
之后的几日,萧浓情不知是在忙些什么政务,每日早出晚归,回来后也即刻便倒下来呼呼大睡,平日里的精神似乎颓靡了许多,甚至三日之期一到也不再缠着我欢好,看上去着实有几分可疑。
可我毕竟答应了会相信他,想想还是没有开口去问些什么,加之武馆与太学的课业也相当繁重,始终抽不出两人都有空的时机来促膝长谈,便也暂且由着他了。
天气转热,城里的冰点铺子生意渐渐红火起来,我从武馆回到侯府,手上便多了几提冰镇酸梅汤和蜜桃乳酪冻,打算分给侯府的丫头们。
一边啃着乳酪冻一边踏进书房,我的余光瞥见书案前正坐着一袭凝重的影子,看起来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颇久;本以为是难得早归的萧浓情,谁知站定了仔细借着窗外明朗的阳光看去,竟是本侯那已有好几日不见的崇贤弟。
我便愉悦起来,出门吩咐路过的侍人去给御史公子端几份冰甜点,转头见崇少仍在发呆,便上前去敲敲他眼下的桌面,悠然道:“贤弟,怎么这个时候想起来找愚兄玩?”
沉浸在神游之中的崇少嚇了一跳,愣愣地朝我看过来,好半晌才回过神,有些紧张似的四下张望一番,咬唇道:
“晟鸣兄,可否……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颇奇怪地挑起眉,起身将门窗锁好,又在他的示意下一齐蹲到书案下的角落里,这才掏了掏耳朵看向他,想要瞧瞧我这贤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崇少攥着自己的衣角,额头上隐隐冒出了些细汗,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惊魂未定般结结巴巴地开口道:“晟鸣兄,我知道这件事也许有些骇人,但是……其实……”
他挠挠头,似乎觉得径直说出来太过唐突,便定了定神,从头开始对我娓娓道来。
“起潭近些日来案牍劳形,已是消瘦了许多,我想着要给他炖补些好的,昨晚便偷偷到我爹房里的藏阁想要取一支老参;哪知还未得手,我爹他忽然携着张阁老和佥都御史回来喝酒,我一时慌忙躲到桌下,便听到了他们几个的谈话。”
我愣了一下,看着崇少这凝重的神情,已是隐约预感到了几分。
“我听张阁老道,吏部与兵部这些日来风波不断,被罢了好几位四品大员,连老态龙钟的兵部右侍郎都被皇上勒令收拾铺盖回了老家种田;眼下皇后有孕,怕是镇南王将有所异动。”
他深吸一口气,接着道:
“然后我爹便喝着酒谈起镇南王,道他毕竟还以为恭宁伯家的那位就是自己的亲儿,孰不知皇上早十八年就识破了这点伎俩,将计就计把儿子寄养在宫外,又藉此威慑镇南王,实是高明。”